就像和彼得罗夫政委说好的那样。
片刻后离去的马拉申科带上了基里尔并排而行,此时此刻的基里尔虽然仍有些沉浸在悲伤之中,但是一通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之后显然要比刚才初见时好上了不少。
“有些事情或许我现在不应该说,基里尔,但是你得振作起来、打起精神。”
“你是177号车组不可或缺的一员,我需要你,伊乌什金需要你,大家都需要你,有了你我们才是一个通力协作的整体能发挥出最强的战力。就算是帮我个忙,振作起来尽快恢复平时的自己,好吗?”
彼得罗夫政委的话提醒了马拉申科,一直以来都在马拉申科眼中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基里尔,眼下固然已是一名合格且出色的军人。
但是在这之前,基里尔还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孩子。あ <
若是放在遥远的后世,就是因为暂时找不到工作而待家里啃老都会被原谅的那种,兴许还能得到来自妈妈的宽慰和爸爸的教导,面对未来重新树立起属于自己的勇气。
但是现在的基里尔却已经失去了一切,除了那个多数时候充当着父亲角色的亲叔叔以外,基里尔在身边的至亲之人这方面已经是一无所有。
总是习惯把坚强的一面留给基里尔的彼得罗夫政委有他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基里尔这颗无处靠港的创伤之心总需要一个风平浪静的港口作为暂时归宿,深思熟虑后的马拉申科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正是自己去承担的时候,自己有这份不可推卸的责任和必须去做的理由。
虽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但是基里尔早已把马拉申科视作了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人之一。
战斗中的马拉申科是车长同志,离开了马拉申科对自己则宛如大哥。
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年龄代沟是真实摆在那里不容否认的,比起已经不再被自己埋怨的叔叔,基里尔更愿意把心里话倾诉给年纪相仿、宛若大哥一般的车长同志。
“刚才...刚才是我做的不好,车长同志。我太任性了,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冷静下来之后连我自己都觉得不认识刚才的自己,我...我感觉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就要崩溃了,现在想想都觉得......”
“好了,到此为止,从现在开始起不要再去想那些令自己难过的事情了。”
基里尔话说一半,悄然开口的马拉申科便打断了基里尔为来得及完全说完的话语。
活在过去中的人永远无法面对现实,前世时曾经有过类似体验的马拉申科知道自己现在改做些什么。
“说起来你肚子饿了没有,我反正是饿的不行了。昨晚在坦克里随便塞了两块沾满机油味儿的面包就再也没吃过别的东西,走,我带你去吃点好的!不用担心,这顿我请。”
不给基里尔留回答机会的马拉申科一把揽过了基里尔的肩膀,就像是光膀子刺纹身的黑道大哥搂着自己的贴身小弟一样大大咧咧,连走路姿势都堪比后世村里头号精神小伙的模样,看的见此情景的其他人那叫一个相当惊讶。
“旅长同志这是怎么了?走路姿势不大对劲,胳膊里怎么还搂着个人?”
“要不要去告诉政委同志一声,怎么看起来像是脚抽筋了......”
“还是...别了吧,也许是旅长同志刚刚打了胜仗很高兴呢?”
马拉申科听不到那些距离自己五六十步开外的窃窃私语,当然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去理会,马拉申科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让基里尔尽快恢复过来这件事儿上,压根没空去管别的。
战场上的物质生活十分匮乏,娱乐设施几乎没有,女人更是甭提。当然就算是有女人玩,马拉申科估计铁定还是个小处男的基里尔也是不敢去激流勇进的,更何况这种想法一开始也就不大现实。
能让至今不爱抽烟的基里尔打起精神来的东西可能也就只剩下了美食,尽管这可能只是马拉申科的一厢情愿想法,但终归是值得一试。
匆匆赶来的友军步兵师清缴卡拉奇镇的工作仍在进行,到了现在几乎已经听不见枪响估计只剩下抓躲起来的俘虏。
暂时还无法进城驻扎的近卫第一重型坦克旅将临时旅部设在了城外郊区,就在马拉申科刚刚亲自带队战斗过的地方。
连续高强度突击几十个小时的战士们连睡觉都是打乱成片段去匆匆休息的,至于吃的东西那就更别提了,一路啃着干粮喝水扛过来不掺半句假话,肚子早已是被整的火辣辣地难受几乎到了饥不择食的程度。
打了胜仗的同时还完成了目前所有的任务暂时告一段落,一旦有机会好好休息下来自然就得给战士们弄些好吃的东西,这是负责管理生活和政治思想工作的彼得罗夫政委亲自下的命令。
而眼下,这道命令正在被很好地贯彻执行,马拉申科隔着几十米开外都能用鼻子确定命令被执行的相当不错。
嗅——嗅嗅——
“好香啊,这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呢?我简直都快忍不住了,基里尔,走,我们赶紧先去吃点。”
顶着鼻子使劲儿闻了几下的马拉申科几乎连口水都快要流了出来,立刻二话不说带上基里尔就朝有香味儿飘出来的帐篷快步走去。
只是这刚一进帐篷瞅到的场景,却着实是把万万没想到的马拉申科弄得当场瞠目结舌。
“伊乌什金,你什么时候偷偷跑过来的?还有你!拉夫里,你怎么也在这儿!”
嘴里塞得是满满当当、连刚刚炖出锅的猪油都顺着嘴角流了一下巴的伊乌什金回过头来,那副吃的脸肿像猪头一样的模样差点就让马拉申科没认出来。
“呜.....唔...撤涨筒子(车长同志),快锅来斥点(快过来吃点),真香.....”
眼瞅着嘴里塞满了各种美味佳肴的伊乌什金,已经连说话都是宛若猪哼哼般几乎听不清意思。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的马拉申科再也忍不住欲望,一个健步飞扑上去立刻就去抢伊乌什金面前桌上盘子里的食物。
“你这饭桶!给我留点,别把炖猪肉都灌进去,该死的,我让你给我留点!”
“那儿...锅里还有,别抢我的啊。”
“我就要吃你的!快给我!哦,拉夫里你这个饿死鬼,这么多牛肉能把你撑死,快给我来一块!把最大的给我,快点!”
“不给,你吃小的,别抢这块,这块是我的!”
“该死,我是旅长,你是副旅长,你去吃小的,最大的那是我的!”
......
桌上的各种餐具被宛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的三人抢的是叮当乱响、汤汁乱洒、肉沫飞溅,唯有闷声发大财的谢廖沙直接拿着厨子做饭用的大勺蹲在锅边就地吃现成的,看似乱作一团、争抢声和叫骂声不亦乐乎的场景却令呆呆站在原地的基里尔心里,突然有了一些新的感触。
这里是近卫第一重型坦克旅,是177号车组,是和自己从不见外、情同手足的同车兄弟们,还有总喜欢和自己开玩笑、为人乐观不拘小节的副旅长同志。
原来,这里就是自己永远的家。
鼻子里满是食物香气的基里尔,终于在顺流直下、一路蔓延到嘴角的泪痕上扬起了一抹向上的弧度,一道发自真心的话语紧接着便伴随着向前迈出的步伐脱口而出。
“伊万大叔,给我个勺子,我要吃最香的那一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