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伸出手为姜婉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叹了口气，将自己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她。
姜婉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直到陈卓全都说完，她自嘲一笑，
“我还是太笨了，难怪当初张秉初找来时大姐怪怪的，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我还傻兮兮信了大姐的话……”
陈卓捏了捏她微微发凉的指尖，低声哄道：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想了，你现在过得好好的，母亲她在天上看着也会觉得欣慰。”
姜婉“嗯”了一声，怅然的长出了一口气，
转身靠在了墙上，目无焦距的望着对面贴在墙上的宣传单，轻声道：
“我是有些难过，可是更多的是心疼……三哥，你说我妈妈她离世的时候，究竟是恨他，还是在期待着能再看他一眼呢？
是不是如果没有我这个累赘，我妈妈就有无限的可能，她可以好好活着，活着去首都找他，问他为什么要抛下……”
“傻话。”陈卓拧眉打断了妻子的话，
“为什么要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当初你母亲宁可顶着名声俱损的风险也要生下你，可见她有多么的爱你，多么的看重你，她都没有视你为累赘，你怎么能这样想自己？”
姜婉听到这里眼眶再次泛红，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额头抵在陈卓的胸膛，语调哽咽，
“所以，我真的好恨他，我恨那个在那样保守的年代狠心抛下妈妈的他……
他又有什么脸像个没事人一样，风轻云淡的在我面前说我像妈妈？又有什么资格来求得姜家人的原谅？”
那怀胎十月，那藏起来悄悄孕育生命的妈妈得有多难熬？
因为未婚生子不敢去医院，只能躲在家里生孩子从而血崩而亡的时候又该有多绝望？
她的未来原本有无限可能，就是因为爱上了那个男人，全身心信赖了那个男人，自己的生命停止在了原本最美好的年纪。
姜婉不敢深想，每每代入到妈妈那时的处境，她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疼……
明天姜母还要手术，实在不是在这件事上费心神的好时机。
陈卓哄孩子似的在妻子的后背上一下下轻抚着，放柔了声音提醒道：
“明天咱妈还要手术，眼下不是为这件事伤神的时候，别再想了，今晚好好睡一觉，
不然明早咱妈醒来看到你肿着眼睛恹恹的模样一定会心疼的。”
姜婉听到这立马站直了身子，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用力点头，
“对，我得好好的，要不然妈该担心了。”
她已经失去了亲生母亲，不能再失去待她视如己出的姜母。
*
次日，姜家儿女都来得很早。
目光扫过一圈就能知道大伙儿昨晚睡的都不安稳。
这会儿一个个顶着青色的眼圈，仿佛国宝熊猫开会。
反而是马上要去手术的姜母精神头很好，她朝着几个儿女笑了笑，挨个抱了抱说了两句话后，人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关上那一刻，姜婉的心就开始没底，双眸直勾勾的望着脚尖，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因着过度用力，青葱似的指尖泛着白色。
这种时候，陈卓很清楚自己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没有用，只要安静的陪在妻子身边就好。
时间出了奇的漫长，这期间姜家人都异常的安静，就连平日里话最多的姜英这次也不怎么说话了。
五十分钟后，手术室门开了，被割下来的东西先被一位小护士拿了出来，要送去做病理。
姜家人都很紧张，走上前追问：“护士小姐，病人怎么样？”
那护士神色很轻松，笑着道：
“我们主任亲自操刀自然不会有事，放心吧，手术很顺利，这会儿正在缝合呢，待会人就推出来了，家属都放心吧。”
这话一出，大伙齐齐松了口气。
姜清扭头看向陈卓，语气诚恳，
“多谢你，亏得你人脉广，能求到主任亲自操刀。”
这位主任近两年都不亲自操刀了，这次是看在陈卓的面子上亲自上了手术台。
陈卓摆了摆手，
“应该的，大姐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
姜清笑着点点头，重新走回手术室门口等着姜母出来。
陈卓察觉到身边妻子的视线，便侧首看了过去。
只见姜婉一双美目眨了眨，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眸间有感激，有欢喜，更多的是掩不住的爱意。
陈卓无声的笑了下，挑着眉，用眼神问她，
瞅啥？
姜婉嘴角提了提，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说道：
“三哥，有你真好。”
妻子身上独有的香气萦绕在鼻间，陈卓心口发软，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
陈卓这两辈子听到过太多人的称赞，种种赞美的语言早就让他心生麻木，即便对方夸得天花烂坠，陈卓也是无动于衷，情绪上没有半点波动。
唯独眼前这个小女人，每当她笑眼弯弯，用着最简单的几个字称赞自己时，
陈卓总是会压不住心口的悸动，仿佛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嘉奖。
又过了二十分钟，姜母被推出来了。
陈卓和姜婉一起围了上去……
上了年纪的人做手术，熬过了手术台这道难关，却也要在恢复期吃些苦头。
尤其是姜母做手术的位置是喉咙，为了切割处恢复的快一些，特意留置了胃管，这段时间只能吃流食。
病理报告在四天后出了结果，是良性肿瘤。
这下姜家人算是彻底放了心。
姐几个抱在一起喜极而泣，孩子似的相继做着保证，都说以后会好好孝顺老娘，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忽视老人家的情绪。
姜母术后住了两个多礼拜的医院，总算是可以出院了。
住在市里的几个儿女争着抢着要把老太太接到自己家照顾，
最后还是姜母一锤定音，说是去陈卓姜婉家里，他们家是大院子，地方多也方便她来回走动，旁的儿女来探望时地方也宽敞。
老人家说的在理，大伙也不敢再逆着老娘来，便顺了她的意，各自买了一大堆补身子的吃食，一股脑都送去了陈卓家，还约好了大伙轮流去照顾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