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恨难悔，泪难收
这一觉很沉，等到周无涯幽幽转醒时，天色刚亮不久，他是被屋外的吵闹声叫醒的。
鞭炮声声声入耳，由耳入心......
周无涯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神中散发的不再是之前那满满的少年感，取而代之的是空洞、无神，就像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一般。
不知道躺了多久，周无涯终于起身下床。
关闭了虚幻的投影，阳光顿时洒满了整间屋子。
看着身上穿着的不属于自己的衣物，周无涯虽然觉得有些不合身，但还是推门走了出去。
客厅中，贺子平三人端坐在沙发上，看见周无涯走出房门，众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周天延道：“无涯，饿了吗？”
周无涯摇摇头，没有回话，抬头看向了那悬浮着的画。
看着看着，周无涯忽然对着众人说道：“你们说，李老是不是没死？他说过的，只要他的画呈现在纸上，那就永远不会消散。
眼前的这幅并没有拓印在纸上，可也还存在，是不是证明李老还活着？”
话到最后，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口吻，显得有些癫狂。
周天延和贺子平对视了一眼，二人目光都有些凝重。
李鸿羽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虽然残酷，但还是要告诉他事实的，周无涯早晚要学着接受这一切。
“无涯，这幅画被李老用精神力积年累月的温养，已经可以独立存在了，不需要再依靠纸张这个媒介了。”贺子平小心翼翼的说出这番话，“李老，已经驾鹤西去了。”
话落，死死的盯着周无涯，防止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周无涯在听完他的话之后，情绪并没有太过激动，反而安静了下来。
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默吗？
“你们说，李老在帮我挡枪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帮我挡？就因为我那一声师傅吗？”周无涯喃喃自语道。
祁天韵静静的听着，思考了好半晌才道：“我想，应该是你对他的认可，你是李老那段灰暗人生里的唯一救赎。”
“救赎吗？他是我的救赎才对。”
说完，周无涯有些失魂落魄的转身，走出了别墅。
周天延见状赶忙想追出去，却被贺子平叫住了，“你留在这照顾弟妹吧，让祁天韵去。估计她也快醒了，总需要个人来平复她的心情。”
祁天韵见状也不多说，赶忙追了出去。
......
周无涯漫无目的的走在这小区里，周围几乎都被红色给充斥了。
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不少小朋友在自家的门前燃起了一个个小型爆竹。
祁天韵就在他身后不远处跟随着，他也明白，此时的周无涯需要独处。
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帮他走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小朋友拿着一束爆竹来到了周无涯的身边，怯生生的说道：“大哥哥，你能帮我放个烟花吗？我自己一个人不敢。”
“你家大人呢？”周无涯身子半蹲，语气虽然温和，但还是充斥着悲伤。
“我爸妈不让我玩这个，说太危险了，之前都是爷爷带着我玩的，可是今年爷爷没有来，爸爸说他以后也不会来了，大哥哥，爷爷是不是不要我了？”小朋友以为周无涯是要拒绝自己，有些失落的答道。
爷爷今年没有来，以后也不会来了......
周无涯有些愣神的看着他手里的烟花，手指一搓，烟花绚烂的绽放开来。
五颜六色的，很是漂亮。
“哇，好好看！哎？大哥哥你怎么哭了？”小朋友有些意外的说道。
说完，想去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
此时的周无涯泪水就像决堤一样，止不住的从他双眼中流出来。
周无涯原本还以为自己是个生性凉薄的人，李鸿羽死在他的怀里，他都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但此时却被眼前的孩童三言两语触动了他的内心。
他无声的哭泣着，这一刻，仿佛他才是那个被爷爷‘抛弃’的孩子......
祁天韵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走上前，对小朋友说了句：“他没事，只是想爷爷了，你先去找别的小朋友玩好不好？”
呆呆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用力的拥抱了一下周无涯，接着便跑远了。
以前自己哭的时候妈妈都是这么安慰我的，应该对大哥哥有用吧！
这边的周无涯低着头，泪水越掉越多，却还是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呜咽。
恨难悔，泪难收。
祁天韵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了一幅画卷，“这是李老给你的新年礼物。”顿了一下，紧接着语气肯定道：“很棒的作品！”
周无涯闻言连忙用手擦了擦眼泪，但却越擦越多，索性擦干手掌，接过了这新年礼物，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花了。
展开一看，自己笑意盈盈的端坐在椅子上，衣服是那天他们初见之时所穿的。
那天他强势夺得了道临武馆的入馆第一，鲜衣怒马、锋芒毕露。
李鸿羽是打心眼里替他开心，便凭记忆将其刻录在了纸上，想着等到新年第一天亲手送给周无涯的，但此时自己却缺席了......
祁天韵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根香烟，点燃了它，吐出一口烟气道：“我很少抽烟，但今天还是破个例吧！”
“我知道，人生中...总是充斥着无数的...离别，但令我...难过的是，当这一刻真降临到我们...身边时，我们总是没有机会说...再见。”周无涯泪水不停，哽咽道。
“李老，他临走前还在问我他的画好看吗，当时我竟然没有说一句话......”
祁天韵原本想安慰的话语此刻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此刻的周无涯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有一个人在旁边听，仅此而已。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那天是不是不该去道临武馆？这样的话或许李老就不会死了。”
祁天韵静静的听着他说，浑然没有发觉自己手里的烟已经烫手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李老生命里的唯一救赎，你肯定了他，他这才获得了新生。我觉得，他应该是很开心与你相识的。”
这时，周无涯的泪水渐渐止住了，但声音依旧低沉，“你说，我是不是个灾星啊？为什么别人只要稍微跟我接触就会出事？”
“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谁生来就是孤单的呢？”祁天韵吸完最后一口烟道。
是啊，这世上又有谁生来就是孤独的呢？
周无涯这一次没有回话，重新看了一眼那幅画，郑重地把它卷好，放入了神殿之中。
站起身子，抹去了满脸的泪水，轻吐一口气，眼神坚毅道：“咱们回去吧，我想再见李老一面。”
说着，率先迈开了步子，步伐中少了几分少年意气，多了几分稳重。
每走一步，眼神就坚定一分，心里则在默默发誓。
此生，我必灭黄天！
神阻神灭，人挡人亡！
这世间万恶，任他狂风骤雨，我自一力平之！
祁天韵在背后默默的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紧跟了上去。
周无涯那坚定的内心，他感受到了。
经此一役，周无涯人生有了新的意义。
替那些不能归来的人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