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山上还是很冷的。
海防营虽然在创建之初，就被徐鹤要求，每人随身需要携带油布帐篷一顶，特制棉被一床，而且这些东西都要打包捆扎，出营便背在身后。
但这么冷的天，在野外，就算是有棉被和帐篷，但众人还是冷得发抖。
“要是能生堆火就好了！这么冷的天，烤火喝点热水，最好能烫个脚，那叫一个舒服！”帐子里，一个机兵裹着被子叹气道。
另外一人骂道：“你特娘的知足吧，咱们最少还有公子发的棉被和冬衣，你看看那帮新安卫的卫所兵，现在还穿着几层单衣、踏着草鞋呢！”
“是啊！熊二，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串亲戚的，有这条件你就满足吧，再说了，咱们在这埋伏，生个火叫什么事儿？玩呢？”
“嗨！我就这么一说！对了，你们说，反贼会从这来嘛？”
“来不来，那是书记考虑的事，咱们休息好就行了，哪来那么多问题！”
就在那个叫熊二的机兵还想再说话时，突然，帐外传来什长的声音：“熊二、李阔，你二人不休息说什么话呢？明天去你们伍长那每人领十军棍！”
帐外的声音刚落，周围几顶帐子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
这时，山顶背面的坳子里，一顶帐篷内周弼正拿着徐鹤送他的兵书翻看着。
小桌上的油灯突然炸出一朵灯花来。
周弼被这响声惊醒，他缓缓拿起灯旁的铁签儿喃喃自语道：“灯花炸响，好事将至。算算时间，公子会试的成绩应该出来了，也不知道公子考了多少名。”
就在周弼把目光重新投向书上时，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夜深人静，按照徐鹤定下的营规，所有无关人等不得喧哗走动。
这时候，这么急促的脚步声……
出事了！
周弼豁然站起。
果然，下一刻刀子从帐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书记，河面上有动静。”
“多少船？”
“三四十艘大小船只！”
来了，真的来了！
周弼突然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是那种兴奋的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稳重一点后方才对刀子说：“去把兄弟们叫起来，要快！另外派人去散滩通知小二他们，要快！”
他接连说了两个要快后，自己大步朝帐外走去。
因为是黑夜的原因，刚发现贼人船队的地方是不能举火通知下一哨的兄弟的。
他们要先跑一段距离，然后摸黑骑马到达三里外的下一哨，然后再由下一哨的兄弟举火通知其他传递消息的哨卡兄弟。
就这样一哨一哨地传下来，算算时间，贼人应该已经距离青莲村不到三十里的水路了。
周弼站在山顶，在漆黑的晚上朝东边看去，脚下传来各队机兵起床的声音。
没多久，刀子就一脸肃杀地禀报：“书记，咱们的人已经集合完毕！”
周弼点了点头道：“下山，快！”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西边山脚下的散滩处，有火光闪烁了三下。
这是徐鹤专门设计的火讯。
其实就是在火把上罩了一个铁罩子。
罩子上有炉膛开口的火门。
开关火门，就能造成火山一闪一灭的效果。
通过火光闪烁的次数，接收火讯的人就能知道发信号的人所想表达的意思。
比如刚刚闪烁三下，就是小二在告诉周弼，所有人马都已经准备好了！
见到小二的火讯，周弼心中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他刚刚一直睡不着，就是害怕万一贼人来了，小二那边却没收到消息可就麻烦了。
……
周弼之所以把队伍驻扎在这座山上，一是方便观察贼人的动静，二是有散滩、芦苇可以隐藏小二率领的十条改装后的蜈蚣船。
三就是眼前的一片竹林了。
众机兵早就被带队的伍长、什长、把总层层告知，下山后就分区躲藏在泥汊河边的竹林中，所有人不得喧哗，不得举火、不得走动。
等机兵们有条不紊地进入竹林后。
周弼对身后的火讯兵点了点头。
只见他朝对岸用火把闪了两次。
很快，对岸也回复了两次。
周弼看见对岸的回复，头便又转向东边的河面。
刚刚因为一直要安排接战的事宜，所以周弼无暇乱想。
但这时所有人马都已经各就各位，贼人还没有到，这段空闲时间，他又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
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带兵接战所带来的紧张。
为了缓解这种紧张，他伸了伸脖子，把脖子暴露在早春夜晚的凉风中。
瞬间，他便冷静了下来。
“周良辅啊周良辅，贼人满打满算不足千人，你带着七百人，以有心算无心，且早有准备，你怕什么？”
周弼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
说白了，周弼今年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虽有家学渊源，但终究是第一次领兵。
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刀子站在他的身后也在观察周弼，发现他始终沉稳如山，心中不由佩服。
想想当年自己跟着三哥去湖上埋伏商船，第一次出动的他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三哥果然说得没错，周书记是个能带兵的！”
就在这时，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机兵的顿时紧张了起来，所有藏在竹林间的目光盯着那人奔向周弼。
周弼没有转头便问道：“贼人是不是已经到了五里外？”
“禀书记，正是！”
“再探！”周弼说完便一挥手。
火讯兵拿起火把，打开火门，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很快，对岸的火把也亮了起来。
见到亮光，刀子身后窜出二十多个机兵来。
他们来到河边，找到一处木桩，其中一个大汉伸手一摸，竟然费力地从面下掏出一根铁索出来。众人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将铁索拉起在树桩上缠上两圈。
片刻后河面恢复平静，但若是此时有船经过，压根不会发现……
此时的泥汊河距离河面大约一臂距离，一条儿臂粗细的铁索正横亘在河面之下。
而这样的铁索，竟然在上游三里左右的距离，还有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