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涵用自己的审视里里外外将两小鬼探查一遍，发现它们确实如自己猜想的那般，是由人死后未消失的能量组成。且在它们身上，纪涵看到了一丝丝自己的道，更加验证了她的猜想。
有了这个发现，纪涵对自己的科学知识又有了几分底气。
而被金丹期神识来回扫描的两个小鬼心惊胆战，尽管没有大鬼那么多心眼，但也知道害怕。
只见对面的修士开口。
“你们……觉得自己还活着吗？”
这是什么话，雅欢欣疑惑。
它们当然已经死了，尸体都被鬼怪融合掉了，哪还活着。
两个小鬼也不吭声，只是阴狠地盯着纪涵，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但是纪涵知道它们是能听懂的，虽然死后的怨气会对智商有影响，很多时候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但那都是因为它们不想听，而并非听不懂。况且在听到她的问题后，这俩小鬼很明显的顿了下。
于是她手里凝出一团雷电，蓝紫色的电光在黑暗中如此明显，照亮了纪涵那张不近人情的脸。她当然不会真的拿这两个小鬼怎么样，单纯吓唬它们一下，让它们回答问题而已。
作为鬼，两小只本能的害怕雷电，所以雷电一出，哪还敢有什么放肆行为，乖巧的不得了。
它们到底还是稚嫩，被纪涵用雷电这么一吓，乖乖作答。
妹妹率先开口：“活着……活着，害怕……啊啊啊！”血泪从它眼里再次冒出，它的声音逐渐尖锐。
虽然说话颠三倒四，断断续续，情绪还不稳定，但也能听得明白。
它觉得自己还活着。
这也不难理解，太小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那大一点的呢？
纪涵将目光转向哥哥。
哥哥用眼白和纪涵对视，沉默着，魂体忽弱忽强：“死……活着，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是它死后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哥哥知道自己被鬼怪杀了，也知道自己的肉体被吃掉了，可他真的死了吗？
如果死了，为什么还能看到听到，为什么它还能感觉到愤怒和害怕？！
什么是活着什么又是死了？
它分不清……
也不想分清！
它只知道现在很愤怒，十分的愤怒，它恨鬼怪也恨眼前的人，它恨所有鲜活的人类，本能的想要毁掉所有！
忽地，它身上的气息变强很多，怨气也更重，周身冒着黑气。
哥哥变强了一点。
可惜它的那点强对纪涵这个金丹修士来说微不足道，只需一个意念，就能将它禁锢住。
纪涵没有管哥哥身上的变化，继续问道：“你可还有生前的记忆？你对你身边的小鬼有什么看法？”
哥哥没有回答，而是尖叫着试图袭击纪涵。纪涵也没有惯着它，直接一道雷电劈在它身上。
雷电微弱，不足以打散它的魂体，却也让它虚弱许多，刚厉害不到一分钟，就被打回了原形。
纪涵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鬼。
这下哥哥不再敢放肆，老老实实回答纪涵的问题。
“记得……一点，打骂我，吃不饱…欺负我……”随着它的话，魂体再次开始波动，而它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道，“没感觉……”
其实也不算没感觉。
它隐隐感觉到，只要吞噬掉妹妹，它的魂体会更加厉害。
原本它是没这个想法的，可是它太愤怒了，回忆里零星的记忆片段全是痛苦的画面，不是吃不饱就是被欺负，真的好讨厌，好想毁掉所有。可它太弱了，只有厉害的鬼才能做到更多。
要是能厉害一点……
它贪婪的手缓慢伸向妹妹……
纪涵见状再次用雷电打断了它。
同时纪涵也确定，鬼魂虽然存在生前记忆，但却不多，且全是负面的，也不再拥有人类的情感。
以修士的神识探查来看，可以看见哥哥魂体上有一处明显弱于其他处，那是它的致命伤，从背部开始贯穿整个胸膛。
妹妹则不同，她身上根本没有致命伤，只有一处伤口，那伤口与哥哥的致命伤衔接，是利器贯穿哥哥身体后留在它身上的。
再加上这伤口留在它身上的位置，可见哥哥生前应该是将它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去阻挡伤害，却不想它最后还是被吓死了。
哥哥生前必定是爱妹妹的，不然不可能用身体保护她。
但死后，哥哥却想要吞噬掉妹妹。
鬼魂果然是没有人性的。
纪涵对此倒也不觉得什么，已经想到了。
鬼魂不会在意任何生物，只留下邪念，危害苍生。
这也是为何要除掉它们的原因。
不管他们生前多么可怜，那都是生前的事，不能将这份怜悯带到它们的魂体上。
因为它们已经不算是曾经的他们了。
它们只是负面情绪和能量的结合体而已。
本不该存在。
生前的冤屈，应该是生者为其洗刷，而非用负面能量报复一切。
生命体之间相互纠缠延续缔造了这个复杂又缤纷的世界，消逝无法避免，但他（它）们已经将“自己”以各种方式传递出去，或是下一代，或是所造所写之物，又或是思想、冤屈等，都会有人接收这些，而消逝者只需安息便好。
或许会有不公会有不甘，可这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带入被害者，多么愤恨啊，死了却不能报仇，若是遇到公正之人还好，遇不到，难道就要就此被淹没？
可站在众人之上，俯瞰苍生，被愤恨和杀戮支撑起的鬼魂，就是错，无论你生前无辜与否。
大义之下，绝非纯白。
纪涵看着两个怨气缠身的小鬼，手中的电流增强了些许。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走的道就是大义之道，必要时可牺牲部分东西（包括且不限于人，和任何生命体），乃至她自己。
所以，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铲除这两个小鬼，既是因为其他还活着的无辜的人，也是因为她会为它们报仇。
但是消灭归消灭，问题还是要继续问的。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吗？你这半透明的魂体又是怎么来的？”
本来已经老实，想要继续回答的哥哥有点懵。
你要说它现在是厉鬼，它认，你要说它现在是魂魄，也没错。它从小就听长辈讲过人死后会有魂魄，怨气重会形成厉鬼，可你要说什么状态，魂魄是咋来的，那就不知道了。
魂魄不是身体自带的吗？
厉鬼不是因为怨气重自动形成的吗？
见纪涵盯着两个小鬼，还问了莫名其妙的问题，雅欢欣也很懵，不知道纪涵这是搞的哪出。
但她还是很乐于助人的帮忙回答了。
两小鬼现在是鬼魂状态，魂体是因为怨气太重而形成。
这是修仙世界普遍认知，没啥可质疑的。
也确实不错，却并没有从根源回答这个问题。
于是，纪涵小知识课堂开课了。
“生命体进行生命活动需要能量，能量来源于自然。有能量生命体便活，没能量就死，能量便是所谓的魂魄。因为能量守恒，一般情况下生命体死后能量会消散，回归自然。但是人有思想，思想在生前可以在某种意义上控制能量流动。
一个人死前思维波动过大，想要留住能量，死后能量便会留存一小部分无法消散，这部分留存下来的能量上会残存一些人生前的记忆和思维。
至于为何都是不好的记忆和情绪，归结于自然和人性。能量体需要夺取同种族的能量才能继续存活，为了存活它必须杀人，这是它的本能，拥有正面情绪的人死后也就无法凝聚能量体。
而那些本应回归自然孕育生命体的能量独立起来扰乱自然。这是不被允许的，自然便要‘杀’它，于是扩大了它的邪恶面，只为它留下负面记忆，将它彻底推到了生命体的对立位置。
再加上感情产生在大脑里，能量体脱离了大脑，也就没有生前的情感，杀人后不会产生愧疚悔恨等情绪，所以这能量体成了厉鬼。”
一通理论砸下来，纪涵收获三张懵逼脸。
好在修仙世界是有能量这个词存在的，倒也不至于一点听不懂，只能说是似懂非懂。
缓了一会儿，雅欢欣迟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鬼魂其实并不存在，它只不过是能量的另一种表现？”
“倒也不能说不存在，只能说是能量和残存思维的统称。”
鬼魂并非是世俗意义上脱离肉体依然毫无违和存在的完整的个体。
虽然如此，但还是让人……啊不，让鬼难以接受。
这就好比花生，活人是完整的花生，它们以为自己是里面的花生仁，除去外壳独自美丽，结果连花生仁外表包裹的红皮都不是，就是吃进嘴里残留的香味。
当然了，两个小鬼想不了这么多，它们只知道，真正的它们已经死了，现在的它们只是能量，根本不是什么鬼魂……
世上根本没有它们认知里的魂魄。
一旦曾经的想法动摇，那么，维持能量凝聚的思维就开始崩塌。
两个小鬼看着逐渐透明的双手，流露出茫然。
啊……原来自己真的是不存在的。
能量逐渐散去，附带的负面情绪也消失不见。
消散前，哥哥问纪涵：“我们真的没有投胎转世了吗？”
有些修士不信，但是大多数普通人还是相信投胎转世一说的。
纪涵一顿，缓缓道：“有的。”
虽然能量体消散了，但是能量不会，它分布于每一处，等待着机会再次成为生命体，这何尝不是投胎转世呢？
两个小鬼再次化成了能量，消失在纪涵眼前，彻底的消失。
纪涵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想说什么，但有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的千言万语，皆化成一道叹息。
世上这么苦，倒不如重新来过，至于仇怨，她来报便是。
整理好心情，纪涵回过头，就看见雅欢欣抿着嘴，一脸佩服地举起受伤的手臂朝她竖起大拇指，眼中冒着精光。
几句话就把鬼魂给“超度”了，这不比佛修厉害多了？
雅欢欣不知道纪涵说的对不对，她也不关心，她就在想，纪涵是真会说，下次吵架必须带上纪涵。鬼都能给说没了，再遇到那群人，必须给他们忽悠瘸喽！
纪涵顶着雅欢欣的目光，稍显不适，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眼前这个女修心里想的似乎不是啥好事。
还不等两人交流一下“心得”，门外就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纪道友的参悟当真是非同凡响，仕修受教了……”
说实话，纪涵一直在研究两个小鬼，在知道外面不会有大问题后就没怎么关注，还真不知道外面进行到了哪一步。
仕修的声音响起，纪涵这才发现，外面的鬼魂都消失了，唯有仕修疲惫地趴在窗户上，一颗锃亮的头探进屋内。
纪涵说话时声音不算小，不出意外他是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