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鸣刀是你的嫁妆,你既已嫁入诸葛府,鸿鸣刀自然为诸葛家所有,我要回自己的东西,好像也不需要原因。”诸葛斯修强忍着膝盖的痛楚和心底的愤懑,冷冷回应。他很清楚,自己若供出君飞扬,那便连最后一线生机都没了,所以此刻,他只能咬牙挺着。
“诸葛斯修,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包庇那个人?如果他足够有权有势,又岂会眼见着我夺了诸葛府的家产,却毫不作为?你听着,你若肯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我便给你一条生路,如果你再死撑下去,我段清姿若真狠起来,你未必承受的住!”段清姿猛的将桌上的茶具甩向诸葛斯修,迸起的碎片噗——的刺进了诸葛斯修的手背,鲜血沿着手指,蜿蜒滴落。
“呃……不是那个人无权无势,就是因为他太有权势,所以即便他突然改变支持对象,我也得忍!”诸葛斯修咬碎钢牙,悲愤回应。段清姿漠默然坐在那里,少顷方才开口:“你说的是君湛?”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段清姿,不管你怎么对我都好,但家母年事已高,希望你能手下留情。”此刻,诸葛斯修跪着的地方已然涌出一滩血迹。
“你退下吧。”段清姿有些晕血,旋即起身欲回内室。
“你还没答应我……”诸葛斯修不怕死的多问了一句,却见段清姿陡然回身,利目如锥般射过来。无语,诸葛斯修只得忍着痛,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且说沈淸颜到了顺昌戏班下榻的客栈,才进门时便遇着了迎面走出来的春晓。
“春……”未等沈淸颜开口,春晓便似见了瘟神一样拔腿开溜,沈淸颜不由的冷笑,随后唤出墨武,硬是将春晓拎小鸡一样扯了回来。
“干嘛看到本王妃就跑啊,做什么亏心事?”沈淸颜挑起眉梢,狐疑问道。
“王妃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亏心事么……”春晓嚅嚅低喃着,表情无限怨念。直至墨武的拳头不轻不重的搥过来,春晓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咳……小的叩见逍遥王妃。”春晓恨呐,说好的一千两不给也就算了,其余的可都是他的血汗钱,这是哪门子王妃,真比江洋大盗还无耻!
“你们班主呢?”沈淸颜瞄了眼楼上,转眸问道。
“回王妃,您来晚了一步,班主刚被摄王请走了!”春晓说起这句话来眉飞色舞,看的沈淸颜真想一脚踹过去,自己来晚一步值得他这么高兴!
“请哪儿去了?”君飞扬果然跟顺昌戏班的班主有猫腻,且一定跟花阡陌有关,看来她没猜错。
“好像是……喜乐酒楼。”春晓轻咬着食指,媚眼上翻,作回忆状。
“墨武,走!”沈淸颜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起身离开。却在行至门口时听到春晓补充了一句:“秀城有两家喜乐酒楼,具体班主被请到哪一间,春晓可不确定啊!”
沈淸颜深吁口气,原是打算回去好好教训这个不怕死的小子,但时间紧迫,于是吩咐墨武与自己兵分两路。鉴于墨武的两条脚不是自己可比的,所以沈淸颜让墨武去了城边的那家喜乐酒楼,自己则朝着较近的一间急步而去。
差不多绕了两条街,沈淸颜终是找到了喜乐酒楼,跟掌柜打听后不由的庆幸,就在半盏茶前,顺昌班的班主被他亲自请入了雅间,原是说等什么人,所以到现在还没点菜。
既然找到班主,沈淸颜自是上了二楼,依着掌柜口中说的,到了南侧靠里的雅间门外,沈淸颜曾有那么一刻的犹豫,春晓分明说班主是被君飞扬请走的,可掌柜的却说班主是一个人上来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差头?
踌躇片刻之后,沈淸颜还是决定推门进去,却不想房门开启之时,眼前一幕布令沈淸颜震惊不已。
只见雅间内,一身着麻布素裳的男子手里正攥着染血的利刃,而他身边,顺昌班的班主背后多了一个血洞,鲜血迸流,人已命丧黄泉。
沈淸颜一眼认出眼前男子竟是昨晚她问了一夜都没开口的黑衣人,且不说昨晚见过,饶是任何人见了那张脸,怕是下辈子再见也不会认错,分明二十几岁的年纪,脸却像极了褶皱的树皮,若说青蛙跳到他脸上被夹断了腿沈淸颜也不会觉得稀奇,真是太丑了。
“来人,把这里围起来!”未等沈淸颜有所反应,楼下,君飞扬的声音陡然传了过来。
“糟了!”沈淸颜来不及多想,当即走进雅间,反手将门插紧。
“你别过来!”男子惊慌极了,手中的利刃颤抖着指向沈淸颜。
“如果你不想死在君飞扬那个畜牲手里,就听我的!把匕首给我,快从窗户跳出去!”沈淸颜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黑衣人至关重要,必须保住他。
“可是……”男子犹豫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沈淸颜不容迟疑,当即抢过匕首,之后将男子推到窗口。
“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沈淸颜莫名信任眼前男子,沉声问道。
“不是,我来的时候,班主已经……”
“我信你!快走!”外面有人砸门,沈淸颜猛的推了男子一把,但见男子转身跃起,心底忽生出一抹错觉,男子的背影颀长秀挺,倒是一副好身骨,但有一点,切记,别回头!
伴着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时,沈淸颜正优雅的倚在窗边,手里攥着那把带血的匕首。
“沈淸颜?”看着君飞扬脸上显露的只有拉不出屎才会有的憋胀感,沈淸颜便能猜到他现在是有多么的窝火。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摄王来的好巧。”沈淸颜耸了耸肩,笑的祸国殃民,偏生这笑在桌上死尸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诡异。
可是下一秒,君飞扬的脸上亦露出同样的微笑,且更加阴森,沈淸颜微怔之时,只见君飞扬不语,默默退出雅间,紧接着,那些手持利刃的侍卫面目狰狞的举刀朝沈淸颜冲了进来。
好吧,沈淸颜醒悟了,君飞扬真阴损啊,他居然没给自己申辩的机会,先把自己宰了再说!
“大胆!你们这些瞎眼狗不知道我是逍遥王妃么!不知道我是四大天王沈熠的孙女……”沈淸颜还没报完名号,一把冷剑已然劈了下来。
“该死!”沈淸颜认栽了,她怎么忘了君飞扬根本是个畜牲,什么事干不出来!就算自己死了,他也会说事前并不知情,等他进来时人已经被砍死了,再加上证据确凿,介时不管是君湛还是爷爷只有瞪眼的份儿。
“怎么你有很多身份么!”浑厚沙哑的声音飘然而至,沈淸颜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已被人揽入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惨叫,那些冲上来的侍卫明显不是对手,各个负伤退了下去。许是听到屋内异常,君飞扬陡然推门而入,却见沈淸颜已然被一人影抱起,跃窗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沈淸颜努力睁开眼睛,抬眸间,分明看到一抹熟悉的银制面具,阳光下,那抹面具散着淡淡的金光,宛如神邸。
有那么一刻,沈淸颜竟看的有些失神,直至她想起那夜的深吻。
“混蛋,放开我!”沈淸颜一双粉拳如雨点般砸向神秘男子的胸口,却在下一秒被男子揽的更紧,脸直接贴到了她刚刚战斗过的地方。
“一定要这样才老实?”虽然是腹语,可声音听起来却是那样的有磁性,沈淸颜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着了,这种情况下,她是否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儿?告诉你!我可是……”沈淸颜一向觉得顶在自己脑袋上的头衔很管用,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譬如刚刚。
“唔……混……”男子并没给沈淸颜说话的机会,毫无预兆的封住了沈淸颜气势汹汹的自我介绍。
呼吸中,全是陌生男人的气息。
沈淸颜的脸一片通红,身体如石头般僵硬,一时间竟忘了反击,直至快喘不过气来才恍然,手脚并进,男子却似看穿她心思一般如蝶后退,身姿轻盈的落在对面的屋顶上。
“为什么会这样……”男子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中,完全无视沈淸颜杀人鞭尸的目光。
“混蛋!看我不揍死你!”被同一个男人轻薄两次,沈淸颜也炸毛了,此刻站在屋顶上的沈淸颜正拖下鞋子砸过去,隔着一道鸿沟,沈淸颜也真是没别的办法,男子扬手将绣鞋握住,之后面无表情的看了沈淸颜一眼,乘风而去。
所谓面无表情是因为沈淸颜根本看不到!谁知道面具后面那张脸是不是在嘲笑她!
眼见着男子的身影惊鸿般消失在自己面前,沈淸颜拼尽力气平复自己的心境,终是冷静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笃定那丫迟早会落在自己手里。
而此刻,她最关心的是自己如何从屋顶上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