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的局势一触即发。
孙登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吴国太子,又是越王孙绍的从弟,只不过要到自己姑姑的军营去看看,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校尉给拦住了,更让他恼火的是,对方居然用武器对着他,要把他捆起来。
这越国的军人也太嚣张了吧?
孙登勃然大怒,但是面对寒光闪闪的武器,他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示意诸葛恪上前理论,没想到诸葛恪刚上前一步,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浓眉大眼的凶恶校尉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诸葛恪没想到他会动粗,猝不及防,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仰面摔倒,摔得七荤八素,等他回过神来,一口寒气森森的战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眼前是一对抖动的扫帚眉:“你不要乱动,要不然老子手会抖。”
“你……你们……”诸葛恪张口结舌。
“拿下!”校尉站起身来,两个士卒冲过来,摁住诸葛恪就要绑。诸葛恪拼命挣扎,却动不了分毫,就在这时,几匹马从一旁经过,马上一个将军扫了一眼,正好看到诸葛恪扭曲的脸,顿时吃了一惊,手一挥,喝道:“李浓,怎么回事?”
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校尉李浓立刻换了一副谄媚的神情,屁颠屁颠的跑到马前:“回禀第五将军,这几个人冒充吴国太子,要去飞虎营。属下把他们围住,他们居然贿赂我,还想反抗,所以属下就将他们拿下了。”
孙尚香瞅了一眼被摁在地上的诸葛恪和刚被拖下车的孙登,马鞭一甩,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李浓的头盔:“竖子,知道你清正廉洁,可是也不用这么显摆吧?好了,我会替你向越将军请功的,这些人你给我吧,他们可不是冒充的,真是吴国太子,还是我从子呢。”
“哦,是真的啊?”李浓摸摸头盔,却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他挥挥手,示意放开诸葛恪他们,这才笑道:“将军,你可得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什么太子以后不要乱跑,亏得将军正好从这儿经过,要不然的话,谁知道他会吃什么苦头。”
“多谢李大校尉提醒,要不要我请你喝酒啊?”孙尚香眼睛一翻。
李浓一缩脖子,低声咕哝了一句:“你要赏脸,我求之不得啊。”可是声音很低,孙尚香根本听不清,也没心思理他。这时她手下的两个女卒已经跑过去扶起孙登,孙登的发冠被打掉了,头皮有些乱,神情也有些狼狈,看向李浓的眼神十分凶恶。
“好啦,不要看了,看了他也不怕你。”刚从后面赶过来的孙鲁班叫道:“你没事到军营来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孙登愤愤不平的上了车,一边走一边对孙鲁班说:“听说你在姑姑营里训练,不知道练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征啊?”
“子高,不要打听我们军中的事。”孙尚香及时的喝了一声:“你要打听,直接去找大王,为什么要来套大虎的话?”
孙鲁班这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瞪了孙登一眼,一抖缰绳,战马迈着轻快的步伐,一溜烟的跑到前面去了。孙登十分尴尬,只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孙尚香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二十多个象是被割了脖子的鸡一样的士卒,皱着眉头道:“这就是你的亲卫?”
“嗯,是啊。”孙登应了一声,一抬头,看到孙尚香脸上不屑的表情,想到刚才的情形,不禁有些气短:“你们……你们越国的士卒也不太讲理了,一句不合就动手。”
“一句不合?”孙尚香一声冷笑:“你知足吧,他们没用短弩射你们就算客气的了。军营重地,就是大王来,也得按规矩办事。你自己莫名其妙的跑到军营来,又用钱贿赂他,他如果不觉得你有鬼,那就是他失职了。”
诸葛恪揉着肩膀哼了一声:“越王想学孝文皇帝,就不怕这些军汉以后象周亚夫一样桀骜不驯?”
“军汉?”孙尚香眼神顿时冷了三分,看得诸葛恪一阵心惊肉跳:“你不尊重士卒,士卒怎么可能给你们卖命?看看你们那些手下,我不客气的告诉你们,要是换了我越国的士卒,别说对方是五十人,就算有五百人,他们也不会这样束手就缚,任由太子被困。”
诸葛恪无声的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邺城,玄武池,曹艹穿着宽大的薄衫,敞着怀坐在池边,手里握着一杆钓杆,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水中摇动的丝线,他两眼圆睁,紧紧的闭着嘴,似乎生怕一呼吸就把要上钩的鱼吓跑了似的,两只布满了老人斑的大手牢牢的握住鱼杆,跃跃欲试。
“来了!”曹艹忽然手一抖,鱼杆弯得象弓一样,随即又反弹了起来,一条巴掌大的银色小鱼破水而出,在空中甩着尾巴,将两滴水甩到了曹艹的脸上。曹艹大笑,手一伸,凌空握住丝线,手一拨弄,鱼便落入了旁边的一个水桶中。
水桶里,七八条鱼正在悠哉游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猎物。
“你刚才说什么?”曹艹重新上好饵,将钓钩甩进水中,这才回过头来对站在一旁的曹丕说道,曹丕还没有回答,他又冲着旁边同样正在垂钓的曹植说道:“子建,你的技术不行啊,这半天功夫连半鱼都没钓着?”
曹植淡淡一笑:“有父王在此,儿臣焉敢争锋。”
“屁话!”曹艹“呸”了一口,眼睛一翻:“你有种胜过老子,老子才开心呢。你看看人家孙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出息,当初就觉得孙权已经够出息的了,没想到孙策的儿子还要出息,几年功夫就成了越王、抚夷大将军,你们这些小子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惊才绝艳,当世英才,跟他一比,可不都成了犬子。啊呸,怎么把老子自己也骂进去了。”
曹植无可奈何的撇了撇嘴,没敢吭气。站在曹艹身后的曹丕脸上也有些难堪,捧着刚收到的急报,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曹艹等了片刻,转过头瞪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什么持剑经商?”
“哦,是孙绍发布了一道告国民书,说军队的任务便是保护百姓的生命安全和财产安全,而对越国来说,最主要的便是保护商人的安全。”曹丕口齿流利的说道:“其实以儿臣看,他说什么持剑经商无非是想为征伐扶南找借口,出征要钱要物,要让那些世家大族掏钱,他当然要说点好听的。”
“好听的?”曹艹无声的一笑:“子桓,你也说点好听的,让那什么崔家、司马家、羊家给你掏点军费吧,这西征的军费还没着落呢。你只要能弄到军费,我就让你出征,虎豹骑也交给你,可否?”
曹丕张了张嘴,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夏侯尚从钱唐回来,说孙绍对他们出征西凉信心不足,建议他们和蜀国联手,同时再请天子下诏从中协调。这个建议根本不可行,或者说,干脆就是孙绍敷衍他们的。孙绍的意思似乎更倾向于联合曹彰北伐,这让曹丕非常不满,觉得夏侯尚跑了一趟钱唐,自己捞足了好处,却没有完成他的任务,反而把孙绍推到了曹彰那一边。可是现在一看,孙绍要准备南征,这北伐的事情恐怕也要泡汤了,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想到被曹艹看出来了,抓住他的一句话反刺了他一句。
他要是能从世家大族手里搞到军费,哪里还会站在这个地方给曹艹念文件啊,早到西凉去立功了。
“这竖子就是个搅屎棍。”曹艹扔下钓杆,直起腰,招招手道:“子桓,子建,陪我走走。”
“唉。”曹丕和曹植连忙跟了上去。曹丕穿得很正经,里三层外三层的,一丝不苟,可是这儿热得很,这汗珠子一股股的往下流,看起来可有些狼狈,远不如曹植单衣飘飘的舒服,当然和敞胸露怀,卷着裤脚,象个老渔夫似的曹艹就更不能比了。
“你们说说,对孙绍这封告国民书如何看?”曹艹缓行在前,背着手,眼中露出的寒芒和他那矮胖的身子十分不相衬,整个人如山一般不可动摇。
曹丕舔了舔嘴唇,他是想先开口,可是刚才被曹艹刺了一句,让他有些信心不足。他看看曹植,笑道:“子建,你有什么高见?”
曹植嘴一歪,看着神情有些紧张的曹丕,抬起手捏了一下鼻子:“我哪有什么高见,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位越王,不知道这位越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不过,父王识人无数,能得到父王的赞赏的应该是个人才。我对他有几分好奇,有几分欣赏,还有几分感激。”
“你感激他个屁啊。”曹艹头也不回的爆了一句粗口:“他可把你老子我坑苦了。”
“不然。”曹植笑笑:“如果不是他献的追风散,父王的头风病不会痊愈,如果不是他献的鱼油,父王的精神也不会这么好,仅凭这两点,我就要感激他,以后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他,多少还要礼让几分,然后再和他厮杀的。”
“嗯,这倒也是个理。”曹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恩怨分明,这才是男儿当为。不过子建啊,不是为父的看不上你,孙绍那竖子诡计多端,你就算不让着他,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如果心里再有几分相惜之意,恐怕就更不行了。依为父之计,还是先拿下他,然后再向他表示谢意的好。”想到得意处,曹艹仰面大笑:“老夫真想看看这竖子如果被擒了,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曹植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曹丕却是脸色有些难堪。他和孙绍较量过,被孙绍耍得团团转,曹彰也和孙绍较量过,更惨,直接被人捆起来,扒了衣服吊在外面吹了一个时辰的北风,曹家兄弟在孙绍面前可是从来没占过便宜,曹艹都有些心结了,现在把希望落在曹植的身上,会不会因此让曹植出征?
“子建,你也觉得他这封告国民书是个骗人的把戏吗?”
“儿臣不这么认为。”曹植摇摇头,收起了笑容,很严肃的说道:“儿臣以为,他是在通过这封告国民书向几个方面表示他的心意。”
“几个方面?”曹艹停住了脚步,扭过身子看了曹植一眼。一直在注意他表情的曹丕分明看到一抹欣赏的目光从他的眼中闪过,心里不由得一紧。“你说说,是哪几个方面。”
“第一,是向他越国的子民表示他的立国之策,要他的农民好好种地,要他的工匠努力做工,做他的军人浴血奋战,保护他的商人,然后顺理成章的收取高额的商税,再用商税去取悦他的农民,取悦他的工匠,取悦他的军人。如此一来,所有人都要感激他,而如果农民不好好种地,工匠不好好做工,军人不能保护百姓,就会成为全国人的敌人。这其中更重要的就是商人,商人是越国的重心,几乎全国人都在为他们努力工作,那商人如果偷税漏税,自然是万恶不赦了,下面引出的要惩治不法商贩也就顺理成章了。不仅其他人不会反对,就连商人自己内部都会觉得应该如此。”
“你是说,他这次肃贪不会遇到什么阻力?”曹艹在旁边的一个石凳上坐下来,眯着远处风波荡漾的湖面,若有所思。
“应该会很顺利。”曹植放低了声音:“儿臣估计,秋收之后,就是他出征扶南之时。”
曹艹没有吭声,他思索着曹植的话,暗自叹惜。他从二十岁入仕途到现在已经有四十多年,这其间无数次的进行肃贪,每次都会引起反弹。人似乎都有那种贪婪的欲望,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军中将领,不管是手握重权的大臣还是无足轻重的小吏,只要有机会,他们都会不择手段的谋取利益。贪污是一个顽疾,而且一动就会牵扯到太多的人、太多的势力,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乱。他一听到这封告国民书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孙绍太年轻了,这么大的动作进行肃贪,很可能会把前面的成果全部毁于一旦,但是听曹植这么一分析,好象孙绍早有准备。他仔细的考虑了一下,发现正如曹植所说,孙绍在事先已经将那些不法商人摆到了全国人的对立面,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恐怕那些人就会主动要求惩治贪污。他暗自赞了一声,又有些得意,你孙绍能想到的,我儿子也能想得到。
“那第二方面呢?”
“第二方面是吴国。”曹植淡淡的笑了:“孙权一直在整顿吏治,可是收效甚微,好象还有些适得其反。他这么一搞,迟早要和江东的世族走向对立。他为什么要急着下重手整顿吏治?是因为江东的世族和孙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现在看来,他再整顿下去,只怕会把这些人逼到孙绍那边去,自掘坟墓。孙绍要向他表明的是,他要南征,他无意于与吴争夺地盘,这样一来,孙权想要转移民众视线的借口都没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越王的敌人是扶南,不是他吴国,他如果再想对越国下手,那就是冒天下之大韪。”
“嘿嘿嘿,这些欲擒故纵的把戏,他是玩得很熟练的。”曹艹抚着胡须,笑得满脸的褶子:“孙权如果想对钱唐用兵,又不知道要赔几个郡呢。”
“父王高见。”曹植也笑了,竖起第三根指头:“第三个方面,就是指天子和我魏蜀,不管是他建议魏蜀联合西征,还是提议与我魏国联合北伐,他一直在向天下人表明应该将刀剑对外,而不是着眼于大汉疆域之内同族相残。他一直对吴隐忍,不肯刀兵相见,也是这个道理。儿臣估计,天子肯定会积极响应他的提议,大加奖赏,以希望我魏蜀吴把精力放在对外征伐上,避免互相之间相争。”
“嗯,他们一唱一和,一直配合得很默契的。”曹艹点了点头,思索了片刻,忽然转头看向曹丕:“子桓,这么说,他建议我和刘备联合西征,倒不完全是敷衍了。”
曹丕正在想心思,忽然被曹艹问了一句,愣了一下,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似乎……如此。”
“那好,你准备一下,上书天子,请求联合蜀国出征西凉。”
“这……合适吗?”曹丕吃了一惊,脱口而道。
“孙绍搞得这么张扬,我们也不能一声不吭不是?风头不能让他一个人出了。”曹艹阴阴一笑:“他不是说我们联合西征,他就支持我们武器、物资吗?那好,我愿意,看看那个大耳贼愿意不愿意,看看天子是不是有兴趣,看看他究竟有多少钱。”
曹丕恍然大悟,这只是一个表态,孙绍提出了倡议,魏国首先表态支持,如果事情成了,魏国在这件事上是首功,如果不成,那舆论批评也会指向刘备,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成的可能姓极小,且不说刘备肯不肯,就算他们都同意了,那孙绍真有那么多的财力吗?如果孙绍拿不出那么多物资来,那他成了什么?那他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说空话的家伙,一个沽名钓誉的鼠辈。
这一手顺手推舟玩得好啊。曹丕赞叹不已,连忙点头应诺。
曹艹看看面容平静的曹植,忽然笑了笑:“子建,你觉得这件事能不能成?”
曹植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有父王和孙绍这样的两个英雄提议,焉有不成之理?大耳贼虽然胆小,可是父王别忘了,现在蜀国掌军权的大将军关羽可是孙绍的岳父,掌民政的丞相诸葛亮也是孙绍的至交,他们肯定会支持孙绍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一谈联合西征,只怕刘备又会讨要汉中。”曹植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蜀国一直在想要夺回汉中,我们主动提出联合西征,他们会不会借机再要汉中?”
“汉中?”曹艹撇撇嘴:“他凭什么来要?你放心好了,他最多嘴上说说而已,不会真拿这个为理由的。如果他为此不肯出兵西征,那我们倒乐见其成。”他顿了顿,又道:“对了,汉中学越国的耕种技术可有成效?如果这次能够促成西征的话,汉中、关中可是粮食基地,要是能借此机会卖个高价的话,肯定获利不少。”
“有点成绩,可是效果有限。”曹植苦笑一声:“如今还有哪个地方比朱崖更能吸引那些能工巧匠?就连力田的农夫都跑到朱崖去了。越国的商人遍行天下,这些农夫只要真有本事,据说可以搭顺风船举家搬迁,千里远行,无须一餐之费。父王,不能再这么容忍越国的商人到处走了……”
“你准备让我和孙绍开战吗?”曹艹打断了曹植的话:“你以为他持剑经商的话只是针对扶南?”
曹植一愣,随即苦笑着摇摇头。
“再说了,不许越国的商人来往,你以为我们就能获利?”曹艹沉下了脸,露出了愁容:“我也考虑过把这些利益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可是我后来发现,我刚刚露出要禁止越国商人的口风,就有人想垄断和越国的经营权,他们甚至不要从事实际的货物,只要能拿到出入关的凭证,就能赚取最大的利润。邺城的人能离开越国的货物吗?你知道不知道,孙绍从南海、夷洲运来的那些珍奇之物都卖给了谁?哼!控制关禁,这些货还是会进来,但是价格却会疯涨,最后孙绍没少赚,我们没少花,却养肥了一批猪,还和孙绍翻了脸。这样的事情,不做也罢。”
“有这么严重?”
“你不在邺城,对这些事情不太清楚。”曹艹叹了一口气,“那个竖子可不仅仅是会说大话,在道义上占据优势,他更会以利诱人,诱得你明知是贴毒药,也只能喝下去。远的不说,他以商立国,以商税养民,吸引农夫到越国耕种的事情,你做得出来吗?孙权一下子被他夺走了万户,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抓到孙绍的把柄了吗?没有,那些人都是主动跑过去的,你要想夺回来,要么开打,要么你拿出更好的条件,孙权打得过他吗?打不过。孙权能有更好的条件吗?也没有。就是这样,孙权为了防止人口的进一步流失,势必要减轻赋税,而一旦减轻赋税,他的实力就会受损,更不是孙绍的对手。不战而胜,小子,记住,这就叫不战而胜。”
“父王,那可不仅是吴国的危机,也是我魏蜀的危机啊。”曹植随即意识到了其中的利害。
“要不我怎么说他是个搅屎棍呢。”曹艹无奈的摇摇头:“他还说别人是害群之马,依我看,他就是最大的害群之马。他这么一搞,我们都不得不降低赋税,要不然你就整天去围追堵截那些想过好曰子的农夫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