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宗的女掌门很善于调和矛盾,一个晚上下来,倒也算宾主尽欢。法意第一回觉得出门很有面子,因为归真的言行真的很对她的口味,让她觉得在他带领下,她可以很安全地直着腰杆,重点不在于腰杆,她平时也是直的,重点在于安全感,以前和人出去就没这么放心舒坦过。
浮茗是对外有压力,老让她觉得是不是一言不合就得挽袖子打架,火玲是对内有压力,她在火玲面前总觉得压抑,这人毛病多,庚寅真人就更不必说了,她从没放松过心神。只有这个归真,跟在后面才舒坦,既不担心被人欺负了去,又不用担心他有事没事找自己的茬,最重要的是,她对归真的防备心不自觉地小很多,这可能就是气场的问题。
昨晚下了半夜的春雨,淅淅沥沥淋在青石板上,更衬得那颜色清透出挑。法意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沿着住所后面的一片桃林往前走,桃花吐蕊,挂在枝头艳色逼人,桃树叠嶂,没有路可以因循,她折了一支含露的桃花,正放在鼻下去嗅,冷不丁瞧见远处有人站在一棵两人合抱的桃树后面,看那背影,却有几分眼熟。
正想过去瞧瞧,那人却轻手轻脚地走了起来,那个恍惚的侧面,让她想起一个许久不见的旧人来,她便也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
那人在桃花林中穿梭了一会,又在一棵大树后面停了下来。等她离那人三丈的时候,那人忽然轻轻斜过头来,警惕之意含而不露,皮肤微黑,双目炯炯有神,法意十分惊喜,那人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法意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看见远处桃林环抱之处。一个宁静的湖泊正清凌凌地卧在那里,湖岸一男一女正在说些什么。
林允打量着她,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脸也长开了。不变的是一笑仍然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法意惊喜不已,原本以为他没有来,却没想到今天还有这样的奇遇。他们二人双目相对,两双灵透的大眼睛含着许多话不能说出来,但彼此却是懂的。
“之前的过失就不说了,这次你有把握吗?”女子的声音在问,“仙子放心,我有九成把握。”之后是一阵沉默,“该怎么做,你懂的。”“是。”
这两句说完。两个人再没说什么,一个从南一个从北远去了。那个女人,她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她可以肯定那是赫莲,至于穿淡绿衣服的那个男子。倒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足足等了一刻钟,确定公母两只螳螂真的没有发现自己这两只小黄雀,法意才笑出声来,“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你就没想过万一他俩谁走了这边,你要怎么办?”
林允一笑。显得特别阳光,“看见你,我光想着你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法意惊讶地瞪大眼睛,指着他,“林允。你真的是林允吗?你怎么也学会油嘴滑舌了?”林允看着她伸过来的小手,白皙圆润,肉呼呼的很可爱,不觉有些心痒,“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是有怀疑的话出去再审问我,我们现在得快点出去了,夜长梦多。”
他说得很对,他们两个飞快地穿行在桃林之中,林允的方向感很好,带着她走了许久也没有迷路,当那一排熟悉的房舍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法意松了一口气。
林允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道服,看起来清爽干净,“别说,你到了无极剑派,变化还挺大的,瞧这一身衣裳把你衬得”。
“好看吗?”
法意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当然好看,不然我说来做什么。”
“我们走走吧”,林允提议。
“好啊,我也不想现在就回去。你在无极剑派是怎样的,他们待你好吗,修炼辛苦吗?”法意问了一连串问题。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经脉是不是已经好了,完全痊愈了吗,真的是天云门治好的吗?”
法意指着他,“林允,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爱学我,还学得很像。”
林允笑了,“这还用学,你不说我们两个性子像,所以我这都是天生禀赋,用不着学你。”
他们这一走就走了快两个时辰,起初都是法意在问,林允在答,后来就渐渐变成她在喋喋不休地说,林允在老老实实地听了。
他们说了好多,从林允在无极剑派是怎么过的,到法意的经脉是怎样好起来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这下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可该回去了”,法意笑说。
“和你一起,说多久都说不完。”林允的声音有点紧,脸也红了。
法意听了,定定地看着她,然后就捧着嘴,哈哈地大笑起来。
林允面色越发红了,法意边笑边说,“冷不丁看你大人模样做派,还以为你变化真的那么大,没想到现在露出原型了,还是原来那个你。”
林允陪她笑够了,才继续往回走,她不是个笨人,自己的心思她应该是知道的吧,只是,却从没有正面回应过,林允心中也有些微的惆怅,自己和她的差距本来就大,她已经是筑基七层的修士了,他才炼气六层,想想又颇觉惭愧,因此一时百味交集。
当天,法意在屋中整整修炼到第二天早上,期间也在琢磨,和赫莲对话的那个人会是谁呢,赫莲和他为何要秘密见面,他们在筹谋什么呢?
另外,奇怪的是天道宗将他们拘来,除了第一天之外,这几天一直也没提过打开特殊材料的事情。不过她倒是无意中见到了一个美人,那女子貌美如花,身形袅娜,修为不高,只有炼气三层,第二天傍晚她在桃花林里见到的,还帮她折了不少花枝。
就在第三天的下午,法意听说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归真、萧北辰、赫莲、风致四人将花计和天道宗元婴老祖的小妾堵着了!
这个新闻,可绝对是爆炸性的,元婴老祖什么概念,就是十个结丹真人也抗不住,花计哪来的胆子,竟然敢睡元婴老祖的小妾,还真没看出来,他还真有这个胆子。
归真真人回来一点面色也没有,眼见着是气得不轻。底下的弟子谁也不想做那只出头的椽子,法意心道,发生了什么让归真面上都见气了呢?
这很显然不是一件好事,但门中的各派还是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还在迅速发酵中,她打听到的细节越来越多。
听说天道宗并不打算声张这件事,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也不想被天下人朝下。不过,听说花计已经被捆起来了,就等着送交天道宗元婴老祖发落呢。
花计此人,的确风流,他不仅仅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而且处处调-戏女修,就连赫莲仙子那么厉害的女人花计都敢往前凑,就不用说他那个缺了一直胳膊的新儿子,还有匆匆赶来扔在家里的小妾了。
只不过这人的色胆也太包天了些,竟然连元婴老祖的小妾也敢下手,法意不知该赞他一句色中豪杰还是太缺心眼。彩月门毕竟还不如天云门,如果花计没有什么必保不可的理由,彩月门八成很容易牺牲他给天道宗顺顺气。
可见色字头上一把刀,美色是那么好得的吗,到底还要付出代价,只是苦了彩月门的其他弟子,走在哪里都不被人待见,都能听见旁人的窃窃私语。
从北抓包到现在也有四个时辰了,估计天道宗元婴老祖肯定知道这件事了,也不知他们会怎么处理花计。
西吾也不是个省心的,两个好事的人凑在一起,法意便指使西吾日日去打听。
第二天一早,西吾就兴冲冲地来传话,据说,天道宗老祖当时就废了花计一条胳膊,在归真和萧北辰的劝说下,才没有废掉他作为一名男性的基本权利,但也派人到彩月门去讨说法了。
又过了七天,传信的人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彩月门的掌门。西吾第二天又乐颠颠地赶了过来,“听说彩月门掌门都给天道宗元婴老祖跪下了,可是人家都没同意原谅他。”
法意一把放下星锥,“你这消息属实?”她的大眼睛也滴溜溜地转。
“八成没错,外面现在都传得沸沸扬扬的。”
这样看来,花计对彩月门的重要性可就不一般了,掌门真人都能对其他门派老祖下跪请求原谅,这得是豁出多大的脸来才做得到。彩月门没有元婴修士,掌门的修为虽然不是最高,但却是彩月门最厉害的人物,最重要的是,她可代表着彩月门的脸面,如今都能放在地上给人踩了,为了一个惹祸的花计,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换句话说,要是花计能管住自己的腰带,也就没有这档子麻烦事了,她瞧着进来归真时常紧锁眉头,想来对于和彩月门关系密切的天云门来说,这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