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寅时末,法意就醒了,她把角震留在屋里,自己到小楼中去。
庚寅真人还在睡觉,法意也没吵醒他,这个点是不开放的,总要等到戌时三刻那样子才开始接待来客,不过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很少有人这个点就跑过来。
法意激发了令符,眼前的楼梯口就有一层水一样的光波荡漾不已,她穿过光波,结结实实地踩在小楼的地板上,木质的地板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保养,一丝腐朽的味道也无。走到这第二层,可见红木的书架十几个,灰尘的话基本上是没有的,不过法意还是按灵真教她的法诀试了一次,不过她第一次用,一点也不熟,那些零星的灰没有聚拢到一处,反而在她面前扬了起来,呛得她一阵咳嗽。
几次之后,地上的灰已经不再往起扬了,不过也没像灵真那般凝成一个结实的小土球,而是软趴趴地伏在地上,她也不灰心,往第三层上去,第三层的书架比第二层只多不少,而且摆放更加混乱,看得出来,庚寅师伯平时一定没有定时整理。她用一样的法子清了灰,就往第四层走,这一层的书大多数都是兽皮制的,的确很古老。她一层一层地把自己聚拢的灰尘带出来,庚寅真人正在那呵欠连天。
“你这娃这么早就进来,还弄出那么大声响,我的觉都睡不好。”法意微怔,这老道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呢,也不见庚寅怎么动作,法意用兽皮兜着的灰都尽数化为无形,“你这一手功夫可不到家呢”,“请师伯赐教”,法意虚心求教。
“罢了,就教你一回吧,瞧好了。”庚寅演示了一遍,法意一瞬不瞬地记在心里。只等有空了好好练。
“对了师伯,咱们师门有弟子养灵兽吗?我的那只变异地环兽不知该怎样养?”庚寅十分诧异,“灵真那小子没跟你说吗?”法意竖着耳朵听着,“他应该带你办妥了才是。他没给你一个金刚圈?”
金刚圈?法意忽然想起来,昨晚她收拾兽皮包袱的时候里面确实有一个螺丝那么大的金属东西,她也没当回事,还在那放着。
“是不是这么小的一个圈?”她比划了一下,庚寅点点头,“你把它激发了套在灵兽的脖子上,别人一见就知道是师门弟子养的灵兽,不会多加为难的,你的灵兽没事不咬人吧?”
法意点点头,“的确不凶。”“套上金刚圈之后你可以申请放到后山的兽园里,会有炼气弟子专门伺候的,也可以带在身边,但是伙食问题要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原来是这样,法意点点头。谢过庚寅真人后问道,“师伯,这个时间还不到开放的时候,弟子可以上去瞧瞧那些书吗?”
庚寅真人闭目躺在榻上,随意地挥挥手,“去吧去吧,小点声。”法意应了声是。就轻手轻脚地往楼上去,刚才她就很小心翼翼了,只能说庚寅真人的耳朵太灵了。
她忍着和小宝、林允分开不就是为了这些书,现在终于有机会翻看了,心中还是颇为激动的。从第一个书架看起,法意也不抽出来。只看书名,这个书架上不少都是卷着的竹简,刻着书的名称,还有刻在兽骨、兽皮上的,总之什么都有。不过也不乏一些纸质的。
这样走了一圈,法意心中微微有些失望,怪不得来看书的人不多,这些书的名字都很模糊,单从书名上能看出来所讲内容的太少,比如《章玉忱记》,不知道是一个叫章玉忱的人留下的记载,还是讲这个叫章玉忱的人的故事,再比如《行至此山》,没头没尾的四个字刻在竹简的背面,她虽然一眼就看见了,但还是不懂是一个人到了一座什么山然后怎么了,还是说古时候有座山就叫行至此山。此类的还有诸如《拾金钗》、《万全良策》、《五行素》、《骨之密谈》、《星》、《天人》之类,总之一圈下来多少有些晕头转向,只有一个感觉,果然是杂书,还真是杂。
第三层比第二层好了一点,多少能看出来点倾向,比如《丹道心得》、《修炼二十四门》、《御空之术》等等,但多数都是残缺不全的,比如《丹道心得》不知是什么人记在一张兽皮上的,这兽皮又不知被什么咬得缺失了好大一块,法意查了查,剩下的字散散碎碎不足八百,简直看了上句没有下句,好像有点收获又摸不清对不对。其他的书也多半如此,对于修炼经历什么的都还不足的弟子来说,这东西反而加重内心的疑惑,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去看正八经的典籍,或许这也就是鲜少人光顾的原因吧。
第四层多半都是兽皮所制,但是相对更晦涩,和其他两层的共同特点是书都乱七八糟,多不胜数,饶是法意早有心理准备也有点头疼,她真的要这样一本一本地看下去吗?
到了戌时三刻,她老老实实地下楼,坐在小桌后面,一本正经地等着别人来看书,庚寅真人继续睡他的觉,第一刻钟法意还有些紧张,不断重复接待的步骤,生怕第一次接手出了什么纰漏,第二刻钟,她已经把所有步骤和需要注意的要点想了n遍,确认自己真的没什么遗漏了,第三刻钟,法意不定时地抻脖往门外看,都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还没有人来看书呢,第四刻钟,安静的小楼里还是只有庚寅真人的呼噜声有节奏地响起,她的一腔兴奋和紧张此时已经安全冷静下来,只剩下无聊,好不容易等到午时刚到,庚寅真人醒了。
法意正在翻看之前的登记记录,这一页写的是丙辰年戊寅月癸巳日壬申一刻,筑基弟子张明凡携昌平真人手令入楼,壬申四刻出,下面摁着张明凡的手纹。第二条是丙辰年庚辰月丁丑日己未时正,夔月真人入楼,己未末出,下面也有一个小小的手纹。
这两条是兽皮上比较早的记录了,同时丙辰年,前后却相差两个月,法意瞧了,整个丙辰年的记录算起来也不到十条,可见这座有多么萧条,而且粗略看上去都是从未时到酉时,全是下午,一个上午的也没瞧见,可见她在这兴致勃勃地等了一上午是一件多么愚蠢的行为。
庚寅真人睡着睡着又醒了,法意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能睡,人可不能睡得太多,越睡精神头越差,庚寅真人抻着懒腰,“已经到了饭时了么,好久没吃娃娃们做得伙食,你去打点来吧”,法意应是起身,庚寅真人从怀中摸出一块灵石,“嗖”地一下落在法意手中,法意接了,理理衣裳便出门去打饭,她穿得还是那身鹅黄的衣裙,近来身量又有些拔高,整个人看上去水嫩得像一朵饱满的小花。
之前灵真和她说了,在天云门,吃饭是免费的,但是食具自备,要是买师门的食具就得一块灵石,想来这也是庚寅真人给她灵石的缘故。
她脚程很快,山顶因为有护派大阵,所以清凉舒适,拐了几个弯就到了饭堂,果然有不少炼气弟子都在吃饭,闻着是土豆炖牛肉的味,还是很让人开胃的。
法意找值班的弟子买了食具,分出一缕神识在提手那里的一块宝石中打下她的印记后就算成了,不过看上去就是一块普通的食盒,只是打开之后,里面设着机关,装着几个不同型号的盆碗,用哪个便是哪个,不用的都镶进壁上,的确有几分精巧的心思,她不知道庚寅真人的饭量,便可着那个最大的盆打了一大盆菜,另用一个二号的盆打了一盆饭,给她打菜的弟子见是个筑基期的小师叔,张了好几次嘴,还是好心地提醒,“师叔,您第一次来吧,咱师门的食具是装有法阵的,浪费食物会被师门知晓的,到时可要被罚在饭堂打杂一个月,您确定,这些您真的都能吃了?”
法意心道,还有这规矩吗?她冲那个弟子笑了笑,看上去轻轻灵灵,十分好看,嘴里却说,“不妨事”。那弟子看着法意的背影摇摇头,真看不来,这小女师叔人长得苗条,饭量这么大。
法意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庚寅真人难得还是醒的,不过让法意郁闷的是,他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小半碗饭菜,还自然地说,“没想到你个小女娃饭量这么大。”
法意只好商量,“师伯,你得多吃点。”庚寅真人摇摇头,“不吃了,吃了两百多年,都是一个味。”他自顾自地咕哝着,不大一会又睡着了。
法意盯着一大盆菜和一大盆米饭,感叹自作孽不可活,她貌似是把庚寅真人的原意扭曲了,人家八成是怕她饿,才借口自己要吃好让她买食盒用来吃饭,她还真的以为是庚寅真人自己要吃,结果弄了这么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