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意微微抿唇,自然地抬头道,“可有什么发现?”无砚摇摇头,“我俩皆不如你运道好”,说着面上浮现出笑容,看上去如此亲切温和。法意也笑着,只不过她低着头,摆弄着角震,叫人看不清眼睛里的神情。
无砚和灵真去灵云山的真实目的早就被仲家的那个器物暴露出来了,如果法意不事先知道他们是去寻异宝,说不定就会相信他,真是看不出来破绽的谎话。
也是,如果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怎么能做到天云门筑基期第一人的,都是她内心中对别人的期望太好,法意揉捏着角震的头,它不悦地呜呜,这个小家伙倒是给了她意外的惊喜。看来,那天说转移之事的话也是假的了?无砚为什么要在那件事上说谎呢?
无砚看她和那只难看的妖兽渐渐玩得上心,想了想道,“我派天云传承至今已有九百一十三年的历史,光书苑便有四座,里面密密麻麻的古今各类记载不胜枚举。其中便有一座专门收集奇闻怪谈类的书,其中或有可解你经脉顽疾的法子”,法意听了果然眼睛一亮,无砚下了决心后,缓缓道,“说起书苑,即便是天道宗和青灵门也是没法子和我们天云门比的,他们除了一些传承功法外其余的书都是建世后所留的,只有我们天云门有一些建世前的古典。”
法意留心角震的反应,便知他这回所言不虚,无砚又说,“我平时事务繁忙,本可以帮你查找,但我很怕时间长了会耽误你的病情,不过若是你成了天云门弟子,我倒是可以想法子让你常驻书苑。”
法意听了不由陷入思索,无砚知道凡事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何况他还有事向弘茗师叔禀报,因此便顺势告辞。法意点点头,并不多留。
且不说法意的深思,只说无砚出来后,便往弘茗的帐子里去,边走边在心中打腹稿。等到来到帐外,已然想好,此时,弘茗刚回来不久,正与夔月讲起云意真人,实在开怀得紧。知道无砚来了。便叫他进来。无砚见过弘茗和夔月后。先是汇报了一下破军七杀阵的杀妖情况,又说众弟子已经按师伯要求准备好了云云,该说得都差不多了,便对弘茗真人说。“师伯,弟子昨日回想起在灵云山中的日子,忽然想起一事,起初并没注意,眼下却感到有些不对,虽然可能是弟子多心了,但还是要禀报给师伯决断。”
“哦?说来听听。”弘茗兴致不错,他一向很欣赏无砚稳重,无砚答“是。”便道。“弟子曾在一条小河中发现一种特别的鱼,这种鱼,鱼皮是青紫的,眼珠是猩红的,打起架来十分厉害。并且感觉有些迟钝异常的样子。”他一直留心观察师伯的脸色,却发现没说一句,弘茗的笑意便敛起一分,心中便有所动。
“只有一条吗?”夔月双眉微皱问,“弟子只发现一条”,无砚恭敬地答。
夔月和弘茗对视一眼,弘茗道,“无砚,这件事不足为奇,灵云山中有些我们东南没见过的物种也不奇怪,此事便莫和外人提起了,不然人家要笑话你这位大师兄没见识了。”
无砚配合地温和一笑,答“是。”
弘茗真人满意道,“那就下去通知弟子们一个时辰后出发吧。”
无砚应是,便轻身退下不提。
只说夔月和弘茗密议了半个时辰,然后,一只雪白的鸽子便从弘茗的帐子中直冲天际,无砚背着手独立于一众忙碌的弟子中,望着天际的那只鸽子,若有所思。
一个时辰之后,法意三人带着角震,被安排在一众炼气弟子的中间位置,无砚御剑从她头上飞过去的时候还向下望她笑了笑。她和角震根本毫无瓜葛,但此刻她只能对人解释说是自己的灵兽,好在无砚似乎事前打过招呼,倒也没人太过诧异。这些炼气弟子都是八层、九层的,尤其是九层圆满的不在少数,只怕就是等待筑基的时机了。无砚说得没错,他们的脚程果然很快,第一个时辰,大部队一直没有停下来,三人跟得还挺轻松,从第二个时辰往后,就渐渐觉得吃力了。
法意擦擦额上的汗,她的经脉接续不济,所以现在可调动的灵力十分有限,林允一路以来很注意照顾她,看她有疲倦的样子就要背她,法意坚持不住的时候让他背了两次,就不肯了,他也只有炼气四层的修为,不能不管不顾地依靠他。角震别看现在长相难看,动作仍然十分优雅、流畅,它亦步亦趋地跟在法意身旁,轻松得很。
她旁边走着的是那个脸上长大痦子的修士,刚才主动来跟他们打过招呼,说自己叫西吾,无砚师兄已经吩咐了,有事便找他云云。吱呼之后,那大汉就不再说话,只专心赶路,不过眼下他想了想还是不好意思地冲法意说,“看你满额是汗,明显气力不济,到我背上来吧,我托着你。”
他还从怀中摸出一块处理过的兽皮来垫在自己背上,有些局促地说,“我是个粗人,怕你嫌弃,这样就可以了”,法意的确回灵困难,她倒是不想麻烦别人,但要是拒绝了,就真得越拉越远,想想自己的那点体重,对一个炼气九层的人来说,应该根本不算什么吧?
她管不了那么多,道谢之后利落地爬上了人家的背。这样一来,可就鹤立鸡群了,立刻显出十分的不和谐来,本来还有些担心别人讥笑,眼下却发现人家都是只看自己的路,连个挤眉弄眼的都没有,法意便长呼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就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觉得灵力接续上了,她便跳下来自己走,眼前早已经出了野地,渐渐地向一座城郭而来,法意眼尖地瞧见,城楼上一个守卫的都没有,便知必然是都逃难去了。进去了发现这里的确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不知道谁家的大木桶在青石板的街道上斜卧着,显是已经漏了,风一吹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小宝面有哀色,法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凡人的城镇,他难免睹物思人,回想起曾经的往事来。
林允瞧着法意休息了一阵气色的确好了不少,便也放心下来。
他们走的是不是主街,斜着插过去,从另一个城门出来,走了不多一会,角震忽然用鼻子嗅着,不知道闻到了什么,喉咙中发出威胁的声音,不多一会,前头就有人摆手停了下来,角震“嗖”地一下往前蹿去,法意叫它不住,只好随它。
不多一会,角震回来了,包括法意在内的炼气弟子们都看见这只模样滑稽的妖兽嘴里咬着个什么东西一路颠了回来,到了法意跟前,他像是邀功一样,得意地显摆了一下,才一口吞到肚子里,法意瞧着像是什么动物的内脏,便故作敬佩地拍了拍它的头,角震瞧出她赞得不真心,只把脖子梗着。
队伍很快恢复了前行,前面传来消息,说是探路的师叔伯们遭遇了两条三阶的晶鳞箭毒蛇交配,因此大打出手,后来不知哪个窜出来个小东西一口咬在公蛇的七寸上,使他咽了气,还十分熟练地剖了蛇胆出来叼走,不用说,这个小东西一定就是角震了,法意心里乐,你还知道藏拙,不用你的电弧,只是看不出来竟厉害到这个样子了呢。
角震这家伙对人心似乎有洞若观火的本事,知道法意真心赞他,便得意地仰起脖子,那骄傲的小摸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越往前走,停下的次数越多,有好几次,炼气弟子也不得不去参战,倒是给了法意喘息的机会,因此,这样走走停停之下,她也再没用西吾来背。
再到后来,妖兽减少了,赶着牛车、背着行李卷的百姓却稀稀拉拉地多了起来,这些走在后头的人,多半拖家带口,车上拉着老母,幼子,拼命地往前赶。法意远远地瞧见一个苹果脸的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正在给一个满头白发、尽是皱纹的老太太喂干粮,赶车的应是她爹,急吼吼地不敢停,老太太一看就是白内障,在一颠一颠中心满意足地小口小口吃着,要是渴了,便就着小姑娘的右手喝一口水。
到了此处,无砚和灵真他们也和大部队并到了一起,他们脚程比凡人快得多,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被落在身后,一路上的凡人见到他们都大呼神仙,不少人跪下来扣头,但却无人敢上前打扰。
天云门之人如过境之风,从不停留,也从不回应,想是门派的纪律向来都很好。渤江右岸,等待过江的凡人里三层外三层挤了三里多长,这条江流不知发轫于何处,水量充沛,源源不绝,江面有七八里宽,水浪急促,过江很是不易,虽然架有一座铁索桥,通行量小不说,也实在不适合老弱妇孺通过,往来用于载客、载物的船只全被政府征订来拉人过江,但五城百姓,说起来实在不是一个小数目,因此,不少人等到现在依然还在江右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