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河瞳孔震了震，楚钰……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明明他一步一跪登上三千级那日，两人修为还相差不多，可现在…他与楚钰之间的差距，似乎不止一整个大阶级。
叶天河几乎是没经过大脑思考，下意识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不待楚钰回答，他就锤了自己一下。
现在人族与魔族这般形势，他问这种话，无论怎么想都像是在打探对方底细，实在是不妥当的。
他连忙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楚师弟，你不必回答。”
“嗯。”
楚钰点点头，态度算不上热情，也算不上冷漠。
“战书，我们看过了。”
宁昭拨弄了两下额角的碎发，迈开步子站立到楚钰身旁，定定地看着叶天河，温声道：“叶道友，战书中所述，皆是无稽之谈，你不会不清楚。”
“这战书，并非你的意思，对不对？”
“……”
叶天河复杂地看了一眼楚钰，才点了点头应答宁昭。
最初师尊以他的名义下战书时，他确实是存了几分要与楚钰堂堂正正比试一场的心思，在灵舟上，也是如此。
但在方才，见识到楚钰深藏不露的修为后，比试的想法完完全全被扼杀在了摇篮中。楚钰修为比他高至少一整个大阶级，他若是和楚钰比试，定然会落败，除非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
但他不愿意那样。
“叶道友，此番将你单独请到藏书阁，是为了谈合作，你不必如此紧张。”宁昭抬了抬手，符纸剪成的傀儡小人就从衣袖里飞出，慢慢变大站立在竹椅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澄澈的茶水。
叶天河却并不喝杯盏里的茶水，只盯着景泰蓝的茶杯看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睫遮掩住眸子里的暗芒，故作疑惑问道：“小荷姑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
宁昭抬手指了指被屋顶遮住的天空，神秘一笑：“叶道友，你已经感知到了天道的存在，不是么？”
“曾经的天之骄子，灵剑派第一人，如今却是滋生心魔隐隐有被天道放弃的可能。你的身体，应该已经出现了异样……叶道友，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
“你是谁！”叶天河猛地抬眸看向宁昭，他的目光锋利得像把刀，好像想要透过皮囊看透宁昭的内心。
楚钰往前挪了一步，替宁昭挡住了叶天河的目光。
我怎么知道，当然是小窝瓜说的呀，我又没在你身上安装监控。
不过，这些可不能告诉叶天河。
宁昭再度打量起叶天河，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怜悯，“叶道友，这些问题是无意义的。”
“我们合作，我会帮你夺回天道的眷顾。”
“好！”叶天河闭了闭眼，几乎是立刻就应承了下来，连宁昭的要求都没有听。
他不能接受自己从天才变得平庸，更不能接受被自己从前看不上的人踩在脚底下。
他叶天河，从出生起就是中州叶家的骄傲。从小父亲就教导他，他身上背负的，不止是叶家的气运，还是整个中州的气运。
他是灵剑派第一剑，是中州第一剑，也是灵剑派第一人、中州第一人，中州未来的最强者，必须是他。
“我要你以五大宗门的名义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放过鬼城百姓，放过玄襄与先知。”宁昭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了一张卷在一起的牛皮纸。
“我答应你。”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叶天河只思考了一秒，就答应了。
来日他接管灵剑派，成为中州的掌舵人，难道还不能留下一城百姓吗？
“立言誓，若是做不到，滋生心魔，经脉断裂，灵气泄体而亡。”
叶天河乖乖照做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宁昭，眼睛里多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渴望，“小荷姑娘，能让我重新成为气运之子的东西呢？”
宁昭指尖微动，一团小小的暖黄色光团从她指尖飞出，慢慢落到了叶天河额间，很快就融入了他的身体里。
叶天河闭上眼睛，努力感受身体里的灵力流动，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光洁没有半分痕迹的掌心，激动道：“天道又眷顾我了，小荷姑娘，我身体里那种灵力充沛的感觉又回来了！金色的纹路消失不见了！”
宁昭笑而不语。
盘腿坐在小莲蓬上的小窝瓜听见叶天河的话，无奈地摇了摇毛茸茸的小脑袋瓜。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真的只是一团黄光，用来骗人的，啥作用都没有。
天道从来都不曾放弃自己的气运之子，前些日子叶天河没有感受到眷顾，是天道被主系统短暂地蒙蔽了一小会儿。天道向来自负，自然不愿意相信自己被蒙蔽，这些日子一直在找原因，无暇顾及叶天河。
直到今日，宁昭将主系统制造的小光团塞到叶天河额间，天道感知到不一样的气息，才想起来许久不曾顾及自己的气运之子了。
“那么…战书……”叶天河想到战书，又变得犹犹豫豫起来。
“叶道友，我们会去灵剑派青崖山，与你比试一场。灵剑派灵越尊者门下弟子叶天河大战魔尊楚钰，楚钰败，叶天河声名鹊起，灵越尊者卸任，众弟子推选叶天河继位。”宁昭面无表情地说着既定的结局，她看着叶天河的脸慢慢变红，激动的神情简直要藏不住了。
“而后，五大宗门推选一人，管理中州，灵剑派掌门叶天河担任此职，成为中州之主。”
叶天河咽了口唾沫，眼眸里满是对宁昭所叙未来的向往。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面前这一对璧人，迟疑道：“那…你们两人呢？”
“这不是叶道友应该管的事情。”楚钰冷声回答了一句，伸出手揽住宁昭的肩膀。
“好……”
……
叶天河从藏书阁离开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这惊喜实在是太大，他消化了一路，才算是勉强接受。
“天河哥哥！”
明珠一看见叶天河，就像是看见了骨头的狗，猛地扑了过去。
她看着神情恍惚的叶天河，心疼道：“天河哥哥，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了？”
“难不成，他们用了搜魂之术？”
明珠啪的一下抽出腰间的九节鞭，误伤了好几个站在她身旁的弟子。
她不管不顾地往外冲，“我要去为你讨公道！”
“明珠。”
叶天河摇摇头，拽住了明珠的衣袖，“魔尊楚钰已接下战书。”
“我们一同前往青崖山。”
他话音刚落，灵剑派众人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在睁开眼时，面前已然换了一副景象，从鬼城魔宫会客厅回到了灵剑派青崖山半山腰的广场。
广场上热闹极了，五大宗门的掌门皆端坐于高台之上，四周穿着各色衣裳的弟子将比武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以往这种大场面，都是灵辉尊者来主持的，不知今日是怎么回事，竟是灵越尊者在主持。
叶天河环顾一周，发现自己正站在比武台之上，他手里拿着自己的灵剑，浑身都充满了灵力。
他愣愣地垂下头看了一眼脚尖，刚刚楚钰竟是用了转移空间之术，将他们几十号人全都转移到了青崖山！
叶天河突然觉得，和楚钰合作，算是他人生中做过最正确的选择了。
“天河，魔尊楚钰呢？”
“他可接下战书了？”
灵越尊者这次没发疯，不过他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提到“楚钰”二字，就是满脸的嫌弃，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来等会儿评判他会偏心。
“接下……”接下了。
叶天河的话还没说完，众人就感觉一阵风吹过，将清冽的男子声音送到了耳中。
“鬼城楚钰，特来应战。”
一道白光闪过，叶天河回过神，发现面前空空如也的比武场多了一人。
正是楚钰。
他的神情极为冷漠，好像这场比武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灵辉尊者一看见楚钰就想要破口大骂，他赶忙宣布比试开始，他怕迟一秒，自己就压不住心底的怒火，说出些不得体的话。
“叶道友。”
“楚道友。”
两人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叶天河拔剑出鞘，对着楚钰倨傲地扬了扬下巴，“对不住了，楚道友。”
噌的一声，他抬步消失在了原地，众人凝神看去，却发现楚钰身后多了一人，正是手握灵剑的叶天河。
他的出剑的速度极快，这一招又要应了要求用了十成十的灵力，眨眼之间，灵剑距离楚钰的脖颈只剩下了一根毫毛的距离。
众人大跌眼镜，面露鄙夷，这魔族魔尊…难道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在叶天河手上竟连一招都走不过去。
砰，砰，砰！
刺耳的三声接连响起，比武场上灰石飞溅，遮挡住了台下弟子的视线。
“咳咳咳……”
“这灰土…实在是扰人兴致啊！”
“咳咳…咳咳…”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那阵遮挡人视线的轻烟才消失不见。
“这——”
“魔尊楚钰呢？”
凤小蝶率先发现了异常，他看着被炸得只剩下一个大坑的比武台，以及站在坑中灰头土脸的叶天河，面露疑惑。
叶天河是强，但楚钰再怎么说，也是新任魔尊，不会连叶天河一招都躲不过去吧？
叶天河提着手里的灵剑，沉默着从坑中飞了起来，落在坑边，凝视了坑底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他…似乎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什么？”
“什么！”
“就这一招？”
广场上惊叹连连，有些人眼带艳羡地瞪了叶天河好一会儿，才嘀咕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早知道魔尊是个绣花枕头，我就去挑战魔尊了！”
五大宗门掌门面面相觑，实在不愿意接受魔尊已死这个事情，但大坑做不了假，他们也没有探寻到半点儿楚钰的气息。
灵越尊者和其他四位尊者凝重神色不同，他倒是笑得很高兴，似乎觉得叶天河这个徒弟为他这个师父一雪前耻了。
他乐呵呵地在灵辉尊者的小本子上一笔一画地记载道：“叶天河与楚钰比试，叶天河只出了一招，楚钰大败，死无全尸。”
他的声音传遍了广场上每一个角落，“大家都看到了，今日比试，灵剑派青崖山叶天河完胜！”
这胜利来得太过轻易，众人只关注到了胜者叶天河，只关注到了大坑比武场，并未注意到湛蓝天边一闪而过的白光。
……
中州后来的日子，果然像宁昭所说那般，叶天河一战成名，接任灵剑派掌门，接任五大宗门，统一七城，成为中州之主，世人常称之为“叶州主”。
他心中有愧，并未像《登仙门》小说中所描写那样，二百五十年后携手莫依依飞升仙界，而是一辈子都停在了渡劫期大圆满，离真正的飞升，只差一线。
莫依依与简言之结为了道侣，两人一个精通画符一个最不擅长画符，明明先前在灵剑派里两人几乎没有联系，却莫名其妙走到了一起。看上去是很奇怪的组合，却在结为道侣的第二年就共同孕育了第一个孩子。简言之这一辈子没有飞升的命，莫依依只有跟着叶天河才有，两人坦然接受了自己既定的命数，用一百年将中州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
灵辉尊者在叶天河接任灵剑派掌门的第二日，就阖目与世长辞了，灵剑派交给叶天河，交给中州的气运之子，他再放心不过。他这一辈子，做过糊涂事，也半途悔改过，但有些错误，是不可原谅的。他呀，只能去地下求师祖原谅自己了……
小弟子们发现灵辉尊者的冰凉的身体时，他端坐于竹椅上，面前茶几还摆放着三枚铜钱，面带微笑，按照卦象来看，应是大吉，也不知道他是为谁算的。
野史上有人记载了这一年的荒诞比试：叶州主与时任魔尊楚钰比试，叶州主仅用一招，便让魔尊楚钰灰飞烟灭。实则为障眼法，魔尊楚钰神不知鬼不觉，携其王妃踏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