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赦和刘承两个人吃到最后，是扶着墙走的。董明本来想留两人住一晚上的，但是被两人拒绝了。送走两个王爷之后，董明也没有睡觉，而是在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晚上他吃的也有些多了，不消化一下的话，根本就睡不着觉。
今晚月色很美。
董明漫步在庭院中，感受着有些寒冷的夜风。看着夜风吹拂着几株着急着想要在这个时节便开花的玉兰，在明月下，想着刘承和刘赦两位王爷的事情。
是真的放浪形骸之外，还是别有所图的装疯卖傻？眼下不是如历史原本轨迹上一般，由董卓专权，洛阳也不是虎狼之穴。又逢陛下年幼，他和蔡邕两个“权臣”当道。他们这些做王爷的，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
想了一会儿之后，没有什么头绪，董明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董明啊董明，想不到在官场上混久了，疑心病变得这么重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坏人呢？”
是啊，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坏人呢？
踱步几圈，消化了一下腹中的食物便回到了卧室里。荀沂已经睡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被子都踢掉了。
董明笑着将被子给她盖好，将被子的一边掖在了荀沂的身下。将铺盖铺好，拿了一床被子过来，便躺下睡觉了。
闭上眼，脑海中还是在想刘赦和刘承的事情。这两个王爷透着古怪，明明都是个中翘楚，偏偏平日里表现的如同傻子一般。
装傻充愣可以，但是没道理又在闲聊中向董明表现出自己优秀的一面。这就是像是在说：“本王其实很优秀，但是现实让本王不得不装疯卖傻。你看，能力本王有，还能隐忍，不是很棒？”
“奇奇怪怪的。”董明嘟囔了一句，沉沉的睡去。
哪怕刘辩明日暴毙，董明的选中的备胎也不会是他们。毕竟刘备，才是最好的备胎。
翌日，董明刚出门就被王韦拦住了。
“老师，公达先生回来了。咱们现在过去的话，等到了南市应该就能碰上了。”王韦快速说道。
荀攸回来了。
董明也很意外，笑着道：“这是好事儿，通知其他人了吗？”董明指的是尚书台的众人。
“都通知了，陛下那边也派人去通知了。”王韦做事很是妥帖，让董明很是放心。
“那行，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老师，请。”
两人翻身上马，直奔南市而去。
大清早的南市就很热闹，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于此。虽然没有金市的东西金贵，但是胜在热闹、品类也多得很。
街道上可以看到巡逻的城管司衙役，对每个人都客客气气的，哪怕是有的小商小贩占道经营了，也笑呵呵的帮他们挪到其他地方。
看来荀瑷工作做的不错，城管司废而复立也没几天，就弄得有声有色了。到底是他一手带大的衙门，重新拾起来，很是顺手。
“咱们先逛逛，等一等他们。”董明笑着对王韦说道。
后者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顺从的跟在董明后面。南市处在洛水边上，东西走向的洛水延展开来，在南市还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太学。
整个南市出了顺着洛水的这一条路之外，还往南继续延伸出去了十几条路。从上空俯瞰的话，南市的道路犹如一个钉耙一般。道路两旁则是各种店铺。董明逛了一会儿之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道：“南市繁华了许多了啊。”
“有琢之的城管司负责治安、维护秩序，又有商业司的人做出的各种规划。南市这边自然是繁华多了。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店面开业，南市的规模也在不断的扩大。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喜欢来这里做交易，反倒是以前觉得更加安全的金市没多少外来商人去了。”王韦经常四处跑，又负责收集情报，因此对南市非常的了解。
“还有什么，你继续说说看。”董明来了兴趣。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尚书台，高坐云端瞎指挥，不去实地做调查可不是一个好的党.....那个......变法派官员应有的态度。正好今日来了，也可以多了解一下。
“怎么说呢，就是更加繁华了吧，商家多了，货物也多了，来往的人也变得更多了。眼下南市这边最挣钱的买卖，是客栈。几乎每天都是爆满，很多客栈连马棚里都睡着人呢。”王韦笑着说道：“对了，前些日子还看到了一些金发碧眼的异人，也没人听得懂他们说的什么。听说是被草原上的胡人给抓来的奴隶。”
“哦？”董明来了兴趣：“这异人，可是金发碧眼，皮肤白皙，身材高大？”
“身材嘛....相较于我大汉的女子，自然是健壮一些，只不过那些胡人不知廉耻，也不给他们好好穿一下衣服遮羞，衣不蔽体的，有碍观瞻。为此，城管司还罚了他们的款子。”王韦说到这里笑了起来：“那胡人一开始还不服气，说自己是什么贵族云云的，结果被另外一个在南市做生意的大贵族扇了几个耳刮子才消停，乖乖交了罚款。”
“这是为什么？”
“眼下南市，由商业四负责管理。宪和先生弄了一个条例出来，在这里做生意，一不能强买强卖；二不能坑蒙拐骗；三不能影响市容；四不能售卖和购买违禁品。一旦有人违反了规定，那么除了本人被驱逐南市之外，跟他有关系的人也会被处以罚款，封店七天到一个月不等。”
王韦顿了顿又道：“那大贵族想来就是怕被封店吧。那大贵族做的是皮货生意，规模做的挺大的，在南市可以说首屈一指。若是封店，哪怕只是一天，损失的也得有几十万钱。这损失，他肯定不想承担。”
“原来如此。”董明听到这里点点头，对南市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按照王韦所说的来看，那大贵族的皮货店，一个月就有几百上千钱的流水。去掉成本的话，一个月至少有七位数的纯利润了。
且不管他挣多少钱，按照眼下的税收来看，光是这个皮货店，一个月大概要提供十几二十万钱的算缗钱。
“像皮货店这等规模的商铺，在南市有多少家？”董明问了一句。
“少数也得有几十家吧？”王韦有些不确定的回道：“这个去问一下宪和先生就知道了。”
“嗯。”董明记下来，这件事还真得放在心上，看看一个南市，一年能够征收多少税收。眼下是简雍根据自己的经验在做事，做的还算不错。但是在董明看来，明显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南市，完全可以作为大汉朝第一个影响天下的商业中心来发展，一如后世的魔都那样。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目标，真正能做成什么样，还要看生产力的发展。
生产力发达了，交通运输业才能发展起来，交通运输业的高速发展才会推动商业中心的出现。
两人边走边说，走着走着，董明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一家很有趣的店铺。从门口来看，店面不大，只有一个一米多一点宽的门。有一些讲究的装饰，但是装修风格跟其他的店铺迥然不同，门上一个有招牌，正当间是一个铁锤。两边则写着东西，董明仔细辨认了一下，不确定是英语还是什么其他的语种。反正不可能是汉字。
门开着，用一个帘子挡着，可以听到里面有些喧闹的声音。董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里面有些昏暗。进去之后是一个三四米的过道，走到尽头之后豁然开朗，是一个七八十平米的房间。房间里点着灯，靠后有一个吧台，一个犹如狗熊一般的中年男人在吧台后面坐着。
吧台前面有不少桌子。大概是因为还太早，并没有什么客人。
“这算是什么？酒吧吗？”董明觉得有些惊讶了，这里可是东汉啊。
他惊讶的时候，那狗熊一般的男人已经看到了他。那人站了起来，大概有一米九几的样子，浑身都是壮硕的肌肉。一头金色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留着络腮胡，很有威慑力。
“伙计，现在可不是喝酒的时候，如果想要喝酒的话，请在晚上过来。”他口音有些奇怪，，不过说的倒是很顺畅，看起来应该在洛阳待了不短的时间了。
“在下倒是不想喝酒，只是很好奇，阁下从哪里来？”董明对这狗熊男很感兴趣。
“这很重要吗？”狗熊男皱着眉头问道。
“随便聊聊。”董明继续道：“毕竟平日里还少见到阁下这种人。”
“对我来说，你们也很奇怪。”
“也对。”董明哑然失笑，然后道：“我叫董明，你呢？”
“高大壮。”
“哈？”董明有些懵。
“我的名字，高大壮。我自己的名字对你们来说有些太长了，便取了一个名字汉人名字。高大壮，正好符合我。”狗熊男解释道。
“不错的名字。”董明笑着点点头。
“你看起来不错，往日你们汉人总是看不起我。当然，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高大壮逐渐放下了戒心：“天知道，当我刚到这里的时候，看到洛阳城，看到这个集市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
他说的有些快，带着口音，董明听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大概意思还是弄明白了：“喜欢这里吗？”
“一开始是敬畏，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变得憎恨，至于现在....这里已经是我的家了。我有了自己的妻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高大壮笑着道：“你说我喜不喜欢这里？”
“不想家吗？”董明好奇的问道：“我的意思是，不想你自己的国家吗？有没有想过回去看看？”
高大壮沉默了一下，然后从吧台后面走出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站在了董明跟前，左边的裤管是空的，只有一根木头撑着，看起来是自大腿以下都没了。
“来的时候，我没了左腿，再也回不去了。”高大壮说这些话的时候很是坦然。
董明联想到他之前说的敬畏、憎恨之类的话，再看看他的左腿，一下子就明白了。想来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高大壮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你的汉话是谁教的？”董明不经意的问道。
他也不是无缘无故就要跟高大壮攀谈，而是觉得这样一个人能在洛阳生存下去，肯定会说汉话。这样一来，他就是个不错的翻译人员。请过来，也能教给学生们，为以后征服更多的地方做准备。
“我的老师。”高大壮一脸尊敬的说道：“一个让我尊敬的贤者。”
“我能见一见你的老师吗？”董明对这个老师更感兴趣。
高大壮摇摇头：“眼下不行，不过他每年九月的时候都会过来，到时候你可以来碰碰运气。”
“那倒是可惜了。”董明摇摇头：“九月份的时候，在下一定会过来的。”
“很高兴认识您，尊敬的大人。”高大壮行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礼节。
董明笑了一下：“你认识我？”
“不认识。”高大壮摇摇头：“但是从您身上，在下感受到了贵族的气息。”
“哈哈哈哈，咱们这可不兴贵族那一套。”董明笑着摆摆手：“行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今日就到这里，若是有时间，你可以拿着这个，去商业司或者城管司找我。”
说着，董明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牌子，扔给了高大壮。带着王韦，离开了这间酒馆。出来之后，王韦忍不住问道：“老师，不过是一个蛮子罢了，为何要如此善待他呢？”
“站在这片土地上，认同我们的文化，就是我们的人。”董明先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话锋一转道：“当然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人总归是有些用处。假如某一日我大汉与他的母国相遇了，那他也能做一个舌人。”
“原来如此。”王韦点点头。
“行了，咱们再四处走走，想来公达应该快到了。”董明拍了拍王韦的肩膀，融入人群中，也没去管王韦到底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