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天的御书房似乎在夜间格外的热闹，因为很多事情，都需要避人耳目。
“陛下，太傅大人求见。”贴身大太监来报。
“让他先候着吧。”姜云天的语气平静，或者说有些许的冷漠。
他继续翻阅着桌案上的卷宗。
他不勤奋么？不，他日理万机，常常忙到半夜都还在御书房批阅卷宗。
他不在乎百姓么？不，如他先前所说，每年他都向上天祭祀，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可事与愿违。
可他算明君么？同样算不上。
他是很多人的缩影，明明很努力了，少有懈怠，可就是无法将事情做好，做无用之功。
或许，他真的不适合这个位置。
很多时候，天赋大于努力。
约摸过去了了半个时辰，上官文雄在寒风之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这时，屋内终于传来了姜云天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上官文雄在贴身大太监的引领之下，迈入了御书房之中，恭敬行礼：“老臣，叩见陛下。”
“是为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来的？”姜云天视线继续停留在卷宗之上。
“陛下，姜栩终归是女儿身，是后宫之人，不可让她专揽大权啊，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女子一旦掌权，终归会成为妖妇，祸害朝野啊！”
“你这是在咒朕的皇儿？”姜云天眸子一寒：“上官文雄，你好大的狗胆，居然敢咒骂当朝公主！
你上官家究竟藏了多少龌龊的东西，害怕被栩儿给查出来？”
“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根本无需要公主殿下。
陛下，数十年的君臣之谊，您还信不过老臣么？”
“朕信不过你？朕信不过你们？”姜云天气笑了：“朕就是太过信任你们，太过放纵你们了，这才让你们毫无收敛。
你不妨看看，这天下已经被你们祸害成什么样了。
老师，你是不是忘了，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不是你们这些门阀士族的。”
“是你们，辜负了朕的信任。”
“陛下。”上官文雄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转变了话题：“看来陛下是真的决定要重用楚渊了。”
“楚渊是个大才，朕不重用，岂不是显得朕昏庸无能？
老师，你老了，朕也老了，朝廷已经太久没有涌入过新鲜血液了，是时候大换血了。”
“可是陛下，那楚渊天生反骨，陛下当真觉得，他会受用于陛下么？”上官文雄继续劝诫。
“他会的。”姜云天笑了。
“看来陛下是打算让长公主招楚渊为驸马了。”上官文雄也猜到了。
姜云天没有辩驳。
没错，他的方法就是让姜栩招楚渊为驸马，算是一种恩赐，更是将楚渊和大夏皇室绑定在一起。
一旦楚渊被招为驸马，那么他也算是姜家人了，那时候，皇室的利益，也就代表了楚渊的利益。
楚渊更没有必要要造反了。
自己应当还能再坚持个一二十年，若这期间，皇室当真无可用之才，到时候他可以做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隔代传位，将皇位传给长公主和楚渊之子，也不是不行。
当然，那只是最最最无可奈何的决定，他这么做的可能很低很低，几近于零。
“陛下，若楚渊不愿呢？”上官文雄问。
“他怎么可能不愿？栩儿芳华正茂，亦是天资绝色，这对于他楚渊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栩儿招他做驸马，可不曾亏待于他，除非，他楚渊是个傻子，算不明白账。”
“陛下，楚渊，并非常人！”上官文雄的语气十分笃定。
他很清楚，楚渊并不会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就算楚渊被招了驸马，可他依旧是一根钢钉，一根悬在大夏朝廷头顶的锋利钢钉，随时都会落下来，要了众人的命。
“若他楚渊，执意如此，那朕也只能忍痛割爱了。”姜云天的神色也冷峻下来：“只有可用之才，才是大才，若不为朕所用，那便只有请他赴死了。”
得到这样的答复，上官文雄终于是松了口气：“如此，老臣便能安心了。陛下，老臣告退了。”
上官文雄请辞，他来，也只是要提醒陛下一句，不可太过爱惜楚渊，他就怕楚渊在北境的一系列战绩，误导了陛下的判断力。
“老师。”姜云天突然开口叫住上官文雄，不等他开口，问出了一个问题：“你现在，还忠于朕么？”
姜云天几乎算是跟上官文雄摊牌了，先前他忌惮门阀士族盘根错节，势力庞大。
可如今近乎全部军队都在北境了，他也就没了忌惮了，没有兵马，这些人再怎么骚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历代有意打压武将，不想让当年之事重演，可却没想到，武将全都依附文官集团，幸好发现得及时，幸好来了这么一出。
想要纠正，还来得及！
“自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上官文雄笑了笑，回答得很轻松。
或许，他也已经看开了。
自上官佑禾死后，他也想了很多很多。再到如今，事已成定局。
经历的事情多了，自我开导的能力，自然也更强一些。
上官文雄走了，姜云天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
楚渊，你究竟会识趣么？
朕只会给你最后这一次机会了。
……
翌日，早朝。
“去年的科举良莠不齐，再加上多地天灾，很多学子都未能如愿参加，朕决定再开一门恩科，广邀天下学子进京赶考。”姜云天缓缓开口。
上官文雄清楚，陛下这是准备先寻找新的班底了，别到时候真把人拿下了，无人接手，导致朝堂混乱。
闻言，礼部尚书连忙上前：“陛下，臣这就着手去准备恩科事宜。”
“罢了。”姜云天摆手：“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北境的战事，你六部大员都专心北境事宜就行，恩科事宜，就交由礼部左侍郎贺伟主持，苏沐雪监督，不可有任何徇私舞弊的情况出现。
科举乃是朝廷招贤纳士的至关紧要之事，苏沐雪，若在科举期间，你发现任何徇私舞弊的行为出现，朕允许你，先斩后奏！”
“臣，领旨。”苏沐雪行礼。
百官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北境的战事，六部之中，除了工部、户部、兵部多有牵扯，跟他们刑部、礼部、吏部基本没多大的牵扯，最多就是谁立了军功，吏部审核一下，升官加爵。
科举本该由礼部和吏部负责，可陛下偏偏选了一个武将苏沐雪监督，还给她先斩后奏的权利？
这一切，都在向他们传递一个极其不好的信号。
要知道，当今朝堂之上，随便拉个官员出来，都能在朝堂之上攀扯出一堆的亲戚出来。
莫不是陛下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