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大会在重阳节那日盛大召开。地点是叶梦心给慕芷的聘礼之一,位于青州北部的占地极大的风柳山庄。
会前,慕芷将她“其貌不扬”的凤影剑借给了师少宣。“做个彩头吧。先借与你,你若能拔得头筹,这把剑便赠予你。”
前两日慕芷一直给他喂招,没人比师少宣更懂得这把剑的威力。
他双手接剑,徐徐拔出,寒光映照出他的眉眼。
两年多的时间,当初的少年感褪去,那圆润的脸蛋变得深刻,浓眉大眼,颇有气势。
他不再爱穿那显眼的紫衣,反倒着一身黑色劲装。衬得他愈发成熟稳重。
慕芷暗自点头。叶梦心要把这武林第一门派交给他,掌门的魄力、气势、功夫缺一不可。“尽力而为便可。”
师少宣微微敛眸,抱拳应是。
慕芷易了容,混到下方的小门派里,近距离观战。
叶梦心与震山派胡掌门在上首互相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由叶梦心做了开场致辞。
慕芷隔着人山人海望向他。而叶梦心也像当年在季家庄一样,一眼便瞧见了她。
两人遥遥相视而笑。而站在慕芷身边的两位不知情的女弟子却激动得红了脸。
“看,看,叶掌门刚刚对我笑了。”
“胡说,叶掌门明明是对着我笑。”
有一老者不屑地提醒:“叶掌门早就有了夫人,还是金尊玉贵的明珠郡主,人能对你们笑?别自作多情。”
那两女弟子不服气地哼声,“他刚刚明明望向这处!”
慕芷好笑地咳了声,“有没有可能,他是对我笑的?”
两位女子看着这略显普通的少年,纷纷白去一眼,“你得癔症了吧?!”
慕芷哈哈一笑,不再搭理她们,眼神投向比武台。
那里,已经开打了。
每年的比武大会不外乎如此,有常胜将军,也有从前籍籍无名的黑马杀出重围。
今年特别引人注目的是藏剑山庄的少主,冷鹤云。
听闻这位少主病弱,极少见人。没想到此番出场惊艳了众人,他的剑术轻灵多变,一把软剑四两拨千斤,生生把许多青年才俊制服。其中便包括当年以天资出众闻名的震山派肖昱。
风姿、武功似乎更胜其父冷无心。
连胜八场,眼见已无人挑战。慕芷知道师少宣必须上了。
这场比武大会,虽是点到即止的切磋,却也关系到武林盟主的争夺。
这冷鹤云应该便是替他的父亲来立威。
叶梦心武艺高强,从前又急公好义,颇有侠名,加上松云派在武林中的地位,这武林盟主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但今日被藏剑山庄出尽风头,众人便会想到,其实还有别的选择。
若是松云派不能技压一筹,这武林盟主即便当了也无甚脸面。何况,师少宣也需要一个向武林同道证明自己能胜任松云派掌门的机会。
只见他提气跃至比武台,抱拳道:“在下松云派师少宣,特来请教冷少主高招。”
那冷鹤云一袭水墨丹青的白衣,长身玉立,眉目清朗,风度翩翩地还了礼。惹得台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女弟子纷纷小声议论,眼神勾连。
慕芷摩挲着下巴。哎呀,成了婚的叶掌门魅力不如从前了呀,这些女弟子瞬间就转移了仰慕对象。
不过也好,是她一个人的。她喜欢。
台上,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这两年,师少宣风雨不辍的练武终于显现出成效。
素光剑法,当年叶梦心靠它一剑成名,一路从叶少侠变成了人人敬重的叶大侠。
而此刻,师少宣对它的运用颇有叶梦心当年的风采。
两人激战之处,剑光缭乱,连风中都带着赫赫剑气。众人不禁骇得退开几步,以免被误伤。
那冷鹤云大概确实体弱,缠斗越久脸色越白。但他神色不变,不慌不忙施展出一道“缠”字诀,接着那软剑便如同灵蛇般缠绕上少宣手中的凤影剑,直奔他的手腕命脉。
之前,他便是用这招夺了对手的兵器,一举将对手击败。然而此招极其精妙,很难有人在短时间内破解。
弃剑如同认输。慕芷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师少宣眉间的阴郁快得无人察觉。下一秒,他以两指扣住软剑的剑尖,同时一道罡烈真气被他打入风影剑。
剑身发出急急的凤鸣,接着,那软剑竟然生生被震碎了!
风影剑脱困而出,直指冷鹤云心口。
大道至简。这是,素光剑法第九层!
一直淡然沉默的冷少主终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全场亦是寂静无声。
慕芷若有所思,她听叶梦心提过,也曾见师公权施展过。素光剑法第九层,那是叶梦心的师祖没来得及教的,此时师少宣却施展了开来。
看来,当年师公权还是留了一手的。
“好小子,会韬光养晦了。”慕芷心情复杂地暗叹一声。
“承让。” 师少宣收回凤影剑,又施一礼。
冷鹤云轻轻一笑,“师少侠好功夫。”
至此,此次比武大会的魁首便定了下来。
场中的女弟子一会儿看看冷鹤云,一会儿看看师少宣,激动得满面通红。
自古英雄出少年,谁人不喜英雄年少?
比武结束后,震山派胡掌门清了清嗓子,啰里吧嗦说了一番侠义之道。又赞叶梦心为国深入敌营刺杀挑衅我大月的大俞玄甲军之主,可谓侠之大也。
遂率先推举他为武林盟主。
震山派掌门都发了话,武林众人无有不应的。七嘴八舌齐声附和。
叶梦心知道胡掌门是为了还他当初为震山派长老挡那一剑的恩情,连声推辞。
不料胡掌门却十分坚持。
叶梦心并不汲汲于名利,他连掌门都不想做,今日若是旁人胜了,或者推举旁人做武林盟主他也能支持。只是他没想到师少宣会这么尽力替他争光。
如今他要传位师少宣,他尚且年少,羽翼未丰,若他接任武林盟主之位,也能帮他震慑一二,叫武林人士不敢小觑。
“如此,便多谢各位抬爱了!” 叶梦心思量片刻便含笑应下。
众人又是齐齐恭贺。
晚间的时候,叶梦心作为东道主设宴款待各大门派。并在宴上宣布了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少宣。
此举无疑引起了轩然大波。
叶梦心不过而立之年,一派掌门又兼武林盟主,风头无两名利兼收,却在此时选择将松云派交给师少宣。
不解者、疑惑者甚众。
胡掌门等人甚至多番劝解。
就连藏剑山庄的冷少主也格外意外地瞧着他,和众人一般想知道理由。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脑补一系列阴谋论了。
叶梦心无视众人的目光,温声轻笑,眼神柔柔地落在角落里的不知名少年身上。“掌门事多,我该多陪陪夫人了!”
他面不改色,一本正经。
众人:“……” 武林盟主是不是选早了?
但叶梦心既发了话,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众人亦不好说什么。只好客气地起身恭贺师少宣——新的师掌门。
师少宣不动声色地一一回礼,最后的眼神落在叶梦心的身上……
待到众人散去。师少宣将最后一批客人送走,便折了回来。
此时,叶梦心正背着手站在月色淡淡的小花园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