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一边窗外看,一边问,“你妈长啥样?”
田小卉脑袋埋在膝盖上,“我妈——我妈就是个没有任何特色的中年妇女。”
苏茜看到不远处一个剪短发的中年妇女正伸长脖子焦急的往车厢里张望,脸上隐约有点田小卉的影子,估摸着就是她妈了。
眼看中年妇女张望着往后面走了,苏茜刚想叫田小卉抬头,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苏茜——”
苏茜瞳孔骤然缩小,她看到远处连庆一边奔跑张望,一边呼喊着。
他身后还跟着苏海清!
苏海清仿佛没头苍蝇一样瞎跑瞎撞。
苏海清看过来时,苏茜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她飞快的往小桌板上一扑,将头埋在胳膊里。
旁边扎着脑袋的田小卉也听到了连庆的呼喊,吃吃的笑,“你家里人也找来了,嘻嘻嘻,我们两个这样像不像是一起私奔啊?”
苏茜趴在桌上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对面的少年看到女生乌黑油亮的马尾铺在桌上,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他扭头看向窗外,看到一个帅气的男青年焦急万分的喊着“苏茜”从边上跑过去了。
田小卉还扎着脑袋:“这车咋还不开啊!”
“袁刚,你帮我看看,我妈走了没有。”
袁刚抠抠脑袋:“这,我也不认识你妈。”
就在苏茜和田小卉焦躁不安的时候,火车发出一声长鸣:“呜——”接着铁轨哐当哐当响了起来,火车开始缓缓往前行驶。
苏茜长出一口气坐直了身体,火车动了,她就不怕了。
田小卉则飞快的抬起脑袋,靠到苏茜这边往窗外张望着。
她忽然朝着窗外挥手,“妈,我在这里!”
田小卉她妈循声看过来,终于跟田小卉对上了眼,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疾奔而来,跟在车窗旁边骂,“你这个死孩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么大的事,你竟然瞒着我和你爸,你,你这个没良心的。”
她骂着骂着就哭了,接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叠钱,用力往车窗边伸。
窗户有些高,田小卉探下身去,伸长胳膊,接过了那叠钱。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田小卉的妈妈跑了一段渐渐跟不上了,她用力挥着手,“到了记得给家里写信,还有,过年早点请假回来探亲!”
“身子快缩回去,这样危险!”
田小卉大声的答应着,“我会写信的,你跟爸在家一定要好好的啊。”她坐回了座位,捏着那叠钱,忽然就哭了。
嘈杂的车厢里这哭声没什么人注意,只附近几个人朝田小卉望了望。
苏茜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小手绢递给田小卉。
田小卉转身趴在苏茜怀里,“呜呜呜,我舍不得我妈,我舍不得我爸。”
苏茜拍着她的背,好笑的道:“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田小卉哭了一会儿擦干净鼻涕眼泪抬起头,将小手帕折好放进裤兜里,声音闷闷的:“手帕我洗了还你。”
苏茜笑笑,“不用还了,正好是条新手帕,你留着用吧。”
对面的袁刚似乎是为了避免田小卉沉浸在不好的情绪中,主动提起了话头,“你们知道吗,咱们知青下乡都是有安置费的。”
田小卉果然被这个话题吸引了,“真的?多少啊?”
袁刚摇头,“这就说不好了,国家规定是一百多,但是很多地方上拿不出钱来,就随便给点。”
“我们去的桂省是全国最穷的几个省之一,估计这钱也拿不了多少。”
田小卉噘着嘴,“怎么能这样啊。”
她掰着手指头,“我还得买热水瓶,脸盆,我怕我爸妈发现,蚊帐也没带,也得买。”
“唉,安置费也不知道够不够买东西的。”
苏茜听了一会儿,问袁刚,“对了,你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到桂省吗?”她刚才看了下,车票上除了车次座位,没有任何时间信息,甚至连发车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到达的时间了。
袁刚抠抠脑袋,“这,我也搞不清楚,一会儿等列车员来检票咱们再问吧。”
袁刚身边少年这时慢悠悠的开口了,“要是不晚点的话,到站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是十点。”
苏茜想了想,“明天上午十点?”
少年轻嗤一声,“是大后天上午十点,京城到桂省要七十二个小时。”
苏茜楞了下,她习惯了现代的便捷交通,她说明天上午十点都已经是考虑到这个时代的落后了。
她不知道,这个年代的火车比后世的绿皮火车还要慢得多,后世的绿皮火车的速度,已经是铁路几次提速之后的效果了。
苏茜接着朝少年点点头,“谢谢你。”
少年抱着胳膊,靠着窗,阖上了眼,显然并不在意这一声谢谢。
田小卉在旁边惊了,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而且她一个女生,对距离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概念。
“要这么久?足足三天!”
“就这么一路坐着到桂省么?”
对面的袁刚笑了,“那可不,咱们是硬座票,可不得硬着坐一路。”
田小卉愁眉苦脸,“坐三天,这多受罪啊。”
苏茜这时站了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田小卉“呃”一声,眼睛眨巴两下,“你是说去厕所吧?”她侧过身子让苏茜。
苏茜这才想到,洗手间这个词,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人说,估计是改革开放之后,从港台那边引入的。
她暗暗提醒自己以后注意点细节,不要被人抓住小辫子检举揭发什么的,一边朝着车厢的一头走去。
火车刚刚开动不久,厕所还不那么紧张,苏茜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个女生从里面出来了。
她进去先解决了生理问题,然后将裤兜里徐敏塞给她的一叠钱拿出来数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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