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次晨修,这是燕行观雷打不动的习惯,虽说到了他现在这个境界,真元满溢时时充盈,即便不刻意修炼也没关系,但他还是保持着这个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唉,老了老了,不过是练了一会功,身体竟都要僵住了!”
燕行观舒展腰背,来到孟离床边,见后者正在发呆,奇怪道:“再想什么?”
孟离抬起头,愁眉苦脸道:“师父,我听人家说,梦是未来的预兆,你说我做的梦会不会成真。”
只要一想到自己像粽子一样被绑起来,孟离就非常害怕。他还小,经不起摧残啊!
燕行观诧异道:“怎么想起问这个?”
梦这种东西很奇妙,说它是未来的预兆也无不可,有些修炼到一定境界的武者,的确能通过梦境来预判福祸。但大多数人的梦,都是不知所云。
可即便这样,梦境这种东西仍被人们寄予美好的希望,有些地方更以此发展出一套完整的哲学体系。
就好比北梁寒州极东之地的云梦城,就是将梦境看做上天的启示,生活在云梦城的人早已将梦学当做生活的一部分,几乎人人都会解梦。
梦学博而杂,易学难精。不同的人解梦,从不同角度出发,解出的东西必然也会不同。
燕行观也曾到过云梦城,对梦学也曾涉猎,但他却不知道这些由无数人靠实践一代代积累完成的学说,到底能不能真的预知未来。毕竟那预梦而知的境界,就连他都没有达到。
燕行观做不到的事情,孟离自然也做不到,换而言之,他做梦就只是做了个梦而已,至于在梦中被人绑成粽子吊起来锤?呵呵,你怎么不说你还做梦挖到过矿山呢?
孟离的确做过挖矿的梦,而且还是一座金矿,但现在他也没有富可敌国呀!之所以会担心,还是因为自己心里的那股不安,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这个行动,孟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师父,你说我们今天的行动会不会出事?”
燕行观傲然道:“有师父在,能出什么事?”说着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明显有敲打之意。
看到这个眼神,孟离哭笑不得。他的师父究竟有多强,孟离一直不得而知,借这个机会正好看一看。
两人吃了早饭,然后向外面走去,李府大门外,早有马车恭候多时。车上有一男子持鞭,正是吴子安。
吴子安见到燕行观师徒,将马车驱赶过来,停在师徒二人身前。
孟离打量着马车,表情有些吃惊。他不是没有见过马车,但像眼前这么气派的马车,他还是头一回见。
红木金漆,挂珠镶玉,车顶纹一头彩凤,做振翅欲飞状,活灵活现。一条艳丽的凤尾垂下,正是车门所在。
孟离正盯着色彩斑斓的木门,就听一道木轴咬合的咯吱声越来越响,眨眼之间两扇厚重的红木车门便被人由内而外缓缓推开。
车门之后探出一个脑袋,正是今日要与他们同行的最后一人。
望着从车厢里探出头的李其峰,孟离心里生出些许妒忌。
生在大户人家的公子果然不一样,就这一辆马车都快顶得上老孟叔那一艘大船了。要知道一艘船可是孟家村一户人家一辈子的“口粮”啊!
曾几何时,孟离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大船。只因有了一条船,母亲就能少一些操劳。
燕行观登上马车,见孟离有些发呆,伸手在车门上敲了敲,清脆的声响刺入耳中,将孟离从那个伤感的岁月唤醒。
“该走了。”
燕行观轻轻说了一句,什么都没有问。一旁穿着一身白衣的李其峰露出疑惑目光,一副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孟离点了点头,沉默着登上马车。
坐在车辕上的吴子安,手持马鞭,见众人都已上车,轻轻舞动手中马鞭。
平时都以棕油保养的棕色马鞭,像是一条被激怒的毒蛇,坚韧的鞭头,抽打在马匹的腹部,顿时抽断一排毛发,留下一道发白的痕迹。
正值年轻力壮的大马扬起双蹄,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拉着马车缓缓开动起来,两个圆滚滚的车轮,在街道上压出一道浅显的痕迹。
靠水武馆,今日关门。
一些迎着晨光来到武场,准备晨练的学徒,见到了近十年来几乎没有见到的一幕。平日里永远都会将大门敞开的武馆,今天竟然关门了!
在这个国家,武馆是一个特殊的行当,对朝廷负责,为民众服务。很多武者背地里说,开了武馆就等于失去了自由。一年四季,不论严寒酷暑,都要在武馆里过。
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通过传武考核的武者,最终都放弃开办武馆的原因。在他们看来,开武馆,更像是做一个生意人,而非江湖人。
几乎从不关门的武馆,突然关了门。这种情况通常只有一个,武馆里的人已全部走光。
镇子中心,靠水镇的主干街道上,武馆一众聚集在府衙门前。
武馆馆主薛正,此时正焦急的等待着,目光游走不定,不时向街头眺望。
半个时辰后,一辆顶部绘着生动彩凤的奢华马车,缓缓从府衙对面的街道上缓缓出现。
一项害怕树大招风的李家,不论在任何方面,都十分低调,唯独在出行方面,一反常态,这辆几乎已是全城最奢华的马车,大概也是李家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见到李家极具标志的彩凤车,薛正眼前一亮,紧张的心情也跟着稍缓许多。
他迎上马车,与负责驾车的吴子安点头示意后,来到马车一侧,随着马车一同前行,直至停靠在府衙门前。
薛正垫步来到车门前,对着车门抬起了手。
他抬手,并不是想要开门,而是一个信号。
跟随他一同前来的武馆一众,见到这个熟得不能再熟的手势,瞬间提起精神,地跑到薛正身后,整齐划一道:“恭迎燕前辈。”
早已不知彩练过多少遍的呐喊声,整齐的就像是从一个人嘴里发出来的一样,震响了整条街道。
垂着斑斓凤尾的车门缓缓打开,燕行观走下马车,看了一眼神情即紧张又不安的薛正,问道:“东西都带好了?”
靠水镇去年收缴上来的两万两税银,全部都存于府衙内,想要取出必须要有朝廷颁发的押送手续,而这也是他们今天会把集合地点定在这里的原因。
从李府直接到府衙,显然要比到武馆转道更方便一些。
燕行观望着府衙大门,道:“既然都来了,那就进去吧。”
他说完,人却不动,显然是没有要亲自将税银取出的意思。
薛正尴尬道:“这个,恐怕还要等一等。”
“为什么?”
燕行观扭过头,目光直视薛正。他的修为何等恐怖,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几乎如同一对冰冷的铁枪,立刻让薛正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薛正满头大汗道:“还,还差一个人。”
“差一个人?”
薛正的回答,让燕行观有些意外,以他的身份,竟然有人要让他等待,简直不可思议。
似乎是害怕对方生气,薛正连忙解释道:“是我那兄弟,他想到了一个能帮前辈万无一失的方法,如今正在安排,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之后,薛正又将他从薛奇那听来的方法说了一遍。
燕行观本没有让人插手的打算,但薛家兄弟毕竟是一番好意,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这本就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那就再等等吧!”
张松并不是一个会被工作轻易影响心情的人,但在发生前天晚上那件事后,他的心情却糟糕的不行。有些人能超脱在法律之外,这让他实在无法理解。
送走孟江西,又给自己放了一整天的假,张松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踏踏实实睡了一觉,今天一早再度恢复活力的张松,早早便从后院的宿舍来到府衙前院,本想在开门前将院子里的尘土清扫一遍。一个没有防备,便被一声莫名其妙的呐喊吓了一跳。
“这一大早的,是何人在府衙外大声喧哗?”
张松一脸怒气,猛的将那枝条还剩下一小半的扫帚扔到一旁,抬腿便要向门外走去,只是还不等他走到大门处,门外传来的声音,却又让他如坠冰窟,其中有一道声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个恶魔怎么会到这里来?难道是来看我放没放人?”
张松心里有些慌。
他与燕行观相遇两次,留下的感觉都不是很好。
不行,不能让他见到我。
张松抱起扫帚,飞似的向后院跑去,至于那打扫了一半的院子,却再也顾不上了。
来到后院,碰巧有一名年轻的小捕快从房间走出,张松二话不说,将扫帚扔了过去。
捕快抱着突如其来的扫帚,愕然道:“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松伸手向前院一指,“你,过去把院子扫了。”
“啊?”那捕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跟了老大这么久,也没干过这种粗活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给我去!”张松气的一声大吼,抬腿就是一脚,力道之大,竟将那捕快踢得嗷嗷直叫。
可怜的小捕快,年前才刚刚进入二锻,且不说真气有没有练到屁股上,就算是调动体内全部真气守护,也扛不住张松这泄愤更胜训斥的一脚。
猝不及防的一脚,让小捕快几乎快要怀疑人生。他噘着嘴,委屈地揉着屁股,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在张松几乎快要将双目瞪裂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小捕快走往前院,张松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为小捕快祈祷的同时,自己则跑到班房内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