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嫣想起来问：“凶器还没找到吗？”
尉迟弘深沉地摇头，“那么短的时间，他如果要处理刀具，只能是在出租屋到工厂一带，范围很小，但是那一带已经彻底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刀具。”
“会不会，他带回工厂处理的？”乔嫣想着，在五金机械加工厂内销毁一把刀，实在是很容易的事情。
但是尉迟弘推翻了她的想法。“那家工厂，之前曾有人持刀到厂里闹事，也多次丢失金属加工品，怀疑是员工将东西偷偷带出工厂。后来就在厂门口安装了金属探测器，出入的时候，只要身上有携带金属品，就会被探测到。据守门的保安所说，蔡伟民进入工厂的时候，没有被探测出刀具。当时值班的保安有两个，作伪证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
乔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仍在思索中，红星五金机械加工厂已经到了。
尉迟弘出示证件，分别询问了门卫处两名值班的保安，那晚蔡厂长经过安检门时，是否完全没被金属探测器检测出什么。
其中一名保安说没有，已经对之前来调查的警察说了。另一名保安也说没有，但在尉迟弘和乔嫣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想起了被疏忽的细节。“过安检门时有响了，不过不是道具，只是金属制的水壶。蔡厂长带了一个水壶，里面装着茶，他很喜欢喝茶，大家都知道的。”
尉迟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在副厂长办公室里，尉迟弘和乔嫣都是第一次见到蔡伟民，他的相貌和画像的描述基本一致，高个子，体态偏胖，有些木讷，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请坐。”在二人亮明身份后，蔡伟民表现得客气有礼，“之前已经有警察来过，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不是来问问题的，就是刚好经过，进来坐坐。”尉迟弘嘴上说着，目光在办公室内巡视，“可以参观一下吗？”
蔡伟民愣了一下才说：“当然可以，你们请便，我来泡茶。”
尉迟弘于是在室内缓缓踱步。
乔嫣暗中留意蔡伟民的举动，他正用电磁炉烧开水，神态举止都很镇定。
办公室收拾得很整齐，一个大书橱内摆放着各种书籍和材料。尉迟弘打开书橱的玻璃门，看到最上方的隔层内，摆放着一个金属工艺品，有点装置艺术的风格。他伸手取了下来。“这个是工艺品吧，做得挺精致的。”
蔡伟民回过头来，乔嫣从他的脸上看出，有0.25秒的恐惧的细微表情。但他转瞬恢复了呆板的表情。“这是我做着好玩的，警官对工艺品有兴趣？”
“我喜欢艺术，业余也做些雕塑之类的创作。”尉迟弘表现得颇有兴致，“能借给我两天吗，我想要参考借鉴一下。”
“可以。”蔡伟民的嘴角轻微抖动，答得短促而生硬。
“谢谢。”尉迟弘的视线在蔡伟民身旁冒着气泡的水壶上停留数秒，不动声色地说，“我们该走了，过两天我会把东西拿来还给你。”他说完便将那工艺品带走了。
乔嫣心存疑惑，她知道尉迟弘绝对不可能真是为了艺术创作，他另有目的，但是那个工艺品，和案子会有什么联系？离开办公室时，乔嫣回头看了蔡伟民一眼，他面容僵硬，目光定定的不知落在何处。
一上车，乔嫣就迫不及待地问：“那个工艺品，和方红被杀案有关联吗？”
“你读书的时候，物理没学好吧？”尉迟弘反问。
“什么意思？”乔嫣摸不着头脑，这和物理学没学好有什么关系？
尉迟弘答非所问：“凶手使用的刀具含有铋和铟。铟铋合金这种低熔点易熔合金常被用做焊料，也被广泛用来采用铸造的方法制模，比如镜片铸型就会用到。低熔点合金用在制模中，制模周期短，机加工工时少，优越性明显。”
“杀害方红的刀具，是用这种合金制成的？该不会，这个工艺品就是那把刀变的？怎么做到的？”乔嫣胡乱猜测着，模糊的思想，却开始变得清晰了。
尉迟弘对她扫了一眼。“嗯，还不算太笨。跟着我去见个人，到时你就全明白了。”
“还不算太笨？”这话听起来，怎么有那么点……轻佻的意味？乔嫣暗中咬牙切齿，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但她以沉默应对，言多必失，她已经见识过他的厉害了。
尉迟弘驱车驶进了海都大学。海都大学是国家“211工程”和“985工程”重点建设的高水平大学，也是一所学科门类齐全、师资力量雄厚、居国内一流、在国际上有广泛影响的综合性大学。
乔嫣实在想不出，尉迟弘到这所学校来，是要见何人，出于何种目的。
下车后，尉迟弘健步如飞，乔嫣只好一路小跑，跟着他进了物理科学与技术学院大楼，又一口气爬上了五楼。明明有电梯，他却说等电梯浪费时间，走楼梯快。幸好自从上回穿高跟鞋在集装箱咖啡店遇险扭伤了脚后，乔嫣就学乖了，不再穿高跟鞋。
“我们到底要见……什么人啊？”乔嫣伏在楼梯上喘气。
尉迟弘大踏步的走了回来，低头望着乔嫣，简单明了地回答：“海都大学物理系副教授路晞芃。”
副教授，还是物理系的，乔嫣已经先入为主地给人家定了型——古板的老学究形象。因此当她走进物理实验室，看到只有一名年轻男人在低头摆弄仪器时，立即对尉迟弘说：“路教授不在这儿。”
“谁说不在，这位就是路教授。”尉迟弘纠正。
年轻男人在乔嫣惊讶的目光中抬起头来，乔嫣顿觉眼前一亮。这男人太帅了！英爽、挺拔。充满笑意的眼睛闪亮而温和，眉毛浓黑，鼻梁英挺。没想到研究物理学的教授居然如此年轻帅气。
这样她不自觉地将这位路教授与尉迟弘进行了比较，若论相貌的英俊程度，两人不相上下。但是尉迟弘总是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像是一座融解不了的冰山，连罕见的笑都显得那么诡异。而路教授风度优雅，笑容迷人，显然更符合女性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
不过虽然得出这样的结论，乔嫣的全副心神却是在尉迟弘身上的，她偷看尉迟弘，却发现他正低头注视着她，眼睛亮得闪烁而神情古怪。
乔嫣的心突突乱跳了几下。完了，莫非是刚才对着路教授犯花痴，正好落在了他的眼里，这下可真是颜面尽失了。
“把东西给我看看。”路晞芃没有多余的废话，直奔正题。
尉迟弘取出从蔡伟民那里带来的金属工艺品，交给了路晞芃。
路晞芃握在手里端详了一阵。“铟和铋如果以适当的比例混合，就能做成熔点70度的金属。开水的温度是100度，也就是说这个金属能在开水里熔化。犯人事先用那种金属做刀具，行凶后，将其熔化带走，是完全有可能的。”
“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这个金属工艺品就是凶器。”尉迟弘明显松了一口气。
“还是要查一下才能确定。”路晞芃轻轻晃动着那个工艺品，“你确定可以把它熔化了？”
尉迟弘肯定说是。
“这样不好吧。”乔嫣忍不住插嘴，“你跟蔡伟民说过两天要还给他的，要是熔化了，怎么还？”
尉迟弘不以为然。“没问题的，大不了赔钱。”他说话底气很足，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果这工艺品价格昂贵，他也绝对赔得起。
乔嫣没话说了。
路晞芃笑笑说：“我会尽量把它恢复原状，应该不需要赔钱。”他很快投入工作，将那金属熔化后，用棉签沾了一点熔化的金属，装入小瓶子里面，剪断竹签，只留下棉花头，再封好瓶子交给尉迟弘，由他带回公安局检验。
“剩下的工作就麻烦路教授了。”尉迟弘看了看实验室的钟，已经临近中午12点半了，“先一起去吃午饭吧。”
路晞芃谢绝了。“下次吧。今天我太太已经准备好便当，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这话又给了乔嫣一个意外，他居然有太太了啊，爱慕者的芳心想必碎了一地。她突然就很好奇，这么出众的男人，他的太太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尉迟弘自然不勉强，和路晞芃约好第二天来拿复原的工艺品，就此道别。
两人依然走楼梯下了楼。中午的阳光灿烂地照射着校园，他们走到林荫道上，海都的冬天树木常青，穿过密叶的阳光，像一缕缕闪亮的金线。刚才来时脚步匆匆，现在悠悠然往回走，乔嫣的心情也被阳光照亮了，孩子气地跳起身来，对着那些闪亮的金线抓了一把。
尉迟弘原本是走在前面的，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他回过头来，正见到乔嫣掬一捧阳光在手，身体也沐浴在金光中，闪闪动人。一股暖意从他的四肢百骸里往外扩散，这般阳光绚烂的画面，有多久不曾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