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木头绑着石头。
这样的农具,张虎见过太多。
使用这样的家伙,别说开荒,在好土地上,那效率同样低。
张虎亲身经历,哪怕自己家里,有成套的铁制农具,耕牛,同样不容易。
张虎道:“我们牛角村,有耕牛的人家,不到五分之一。”
“有铁制犁具的人家挺多,但可能仅仅一把锄头。”
锄头太重要了,哪怕倾家荡产,也得置办。
而除此之外,还要一把刀。
不少农户的配置也就这样了。
“每到春耕时期,谁家有耕牛,相互借用。”
“狼多肉少,僧多粥少。”
“主人家也气,自己家的耕牛,犁具,让人借去,自己心疼呢!”
“可能怎么办?难不成还拒绝嘛!”
“借的人也气,自己家的地整不出来,过了时令,苗就长不好了。”
“可能怎么办?又不是自己的家伙事,总不能埋怨别人吧。”
这事,张虎深有体会,他家里的那些家伙事,一到农忙,压根就没进过自己家。
耕牛,一群人上门排队。
铁制犁具,根本不够分,常常还因为这事闹起来。
花钱买的人觉得划不来。
买不起的人记恨不借给他们的人。
这里边的怨气,深似海。
不借的人,他们没错,花钱买,自己还没怎么用,破损了,自己买单嘛?这不扯淡嘛!
借的人,用坏了,自己买单嘛?这不也扯淡嘛!用的人那么多,自己倒霉而已,就要全额买单,凭什么!
张虎道:“我见过,为了借到耕牛,犁具,有的人家,趁所有人休息之后,在月圆之夜,顶着月光,去忙活自己家的事。”
“耕牛,犁具,将我们折磨惨了。”
“就在我家,两个壮小伙子当场打起来,躺床上几个月,动弹不得。”
张虎所说的一点不注水,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在场的农奴,都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
张虎继续道:“你们知道嘛?”
“我卖七千石粮食,在整个张家岭,找了好几天,愣是没凑到足够多的牛车。”
“花钱的,就连花钱,都办不到。”
“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们有了足够的耕牛。”
“就可以将粮食拉到云中城去。”
“不需要找云中城的大车队。”
“他们黑的得很。”
“我们的粮食能卖出更高的价格,还不受二道贩子洗劫。”
汪庵世略过张虎那些煽动的故事例子,追到本质,道:“张虎,你的意思是,吸纳民众的钱。”
“拿去换成耕牛,犁具。”
“再用耕牛,犁具,以放高利贷的形式派发给民众。”
“对不?”
话,掰开了,揉碎了,就能有各种解读,大家都根据自己的意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汪庵世继续道:“意思就是我们借一把刀给你。”
“你再拿刀来割我们呗。”
“我们是傻呗!我们是贱呗!”
张虎差点给跪了,这倔老头,太特么轴了,笃定自己不是好人呗。
人不多,真想解开裤带,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么招人狠。
汪庵世道:“我们难道不会自己拿着钱去买耕牛,农具嘛?”
“还要存到郁金香当铺。”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嘛。”
汪庵世还没说完,继续补充道:“放高利贷的,没一个好东西。”
利息这个事,无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宗教,都是要被唾骂的。
放高利贷者,民众恨得压根痒。
钱的时间价值这事,很难说明白。
张虎非常头疼,卖钱,古往今来,人们都觉得该被钉在耻辱柱上。
而他干的就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活。
张虎道:“老爷子,你……嗨……”
“就你这样,什么事都办不了,知道不。”
“花十分之一的钱,就能买回耕牛,农具。”
“你知道,干这件事的傻子,会有什么收获嘛?”
张虎不再给汪庵世面子,道:“你知道个屁!”
“多少年没伺候过庄稼了?多少年没摸过犁具了?多少年没开垦过荒地了?”
“你除了会算账,你还会干些什么?”
“最后连账都算不明白。”
“你说,除了抬杠,你还能干些什么。”
张虎说这些,可不是没来由的骂街,他真的去体验过,穿越的十几年了,一直伺候庄稼,一直摸着犁具,一直在开垦荒地。
他道:“我家,有耕牛,有犁具。”
“每年,农闲的时候,都会组织村民,去开垦荒地。”
“你知道,每年我们能开垦多少荒地嘛?”
张虎质问汪庵世。
打嘴炮没那么简单,不是识几个字,会算点账,就能瞎逼乱喷。
张虎道:“牛角村,每年,开垦出的荒地,近几百亩。”
“平均每户,每年耕地增加一亩。”
“这还是在我们耕牛,工具欠缺的条件下。”
张虎继续道:“你要知道,但凡犁具增加一倍,我们春耕的速度会大大提高。”
“我们将会省出很多的时间,去开垦更多的荒地。”
地广人稀,这个时代的大问题。
每一次战争,都会让大量的土地抛荒。
地一旦荒废的时间长了,护理起来便很麻烦。
不施肥,不护理的荒地,需要更长的时间,更多的方法,才能恢复肥力,产量才能提高到普通耕地的级别。
张虎道:“汪庵世,你不是算账的嘛?你给我算一算这道题。”
“第一个农奴,按以往的方式,继续熬下去。”
“他需要多久,才能买得起耕牛,犁具。”
“另一个农奴,花费十分之一的钱,借贷另外十分之九的钱,去购买农具,然后使用耕牛,犁具,去劳作。”
“他需要多久,能让耕牛,犁具,变成自己的东西。”
汪庵世愣住了,没有具体的数据,也没有办法计算。
加减乘除他是会,但这样,纯靠推测的计算,他也不知道地里的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张虎直勾勾的盯着语塞的汪庵世。
心里既气,也得意,一个老账房,跟他抬杠。
这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他是真的做过实地考察,权衡过很长时间,否则,也不会以这个噱头,来蛊惑民众,为郁金香当铺吸纳存银。
他是真要为张家岭的百姓,搞点实实在在的事,而且,这是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
张虎道:“我教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