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杂谈一百三十三 野庙宇（三）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建筑，没有顶部，似乎就是用铁皮围成的四方形，铁皮极高，远远望去估摸着也有三四米高，那铁皮已经锈迹斑斑了。在这铁皮建筑周围连棵树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很是奇怪。
云间月和何思归走近了些，发现那铁皮靠道路的那一侧，似乎有一个很大的豁口。云间月此时已经停下了脚步，但何思归还没知觉，继续往前走着。突然，何思归也站在了原地。
昨晚那饭店里几个中年男人的话，此时钻进了何思归的脑子里。
他猛地转过身，只见云间月双手插兜，站在身后五米处，眼神盯着前方那处铁皮建筑。“我感觉前面那地方，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过去比较好。”
云间月不像何思归那般慌乱，仍是以平常的语气说着话。“嗯，那地方看着不寻常。”
何思归忍不住哀嚎：“我真的已经精疲力尽了，好不容易都走到这里了，居然又要回头，还得从那么难走的路下去。”
“没说要回头，还是走这条路。”何思归嚎得正起劲，云间月冷不丁说出这句话，惊得何思归瞬间呆滞。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确定我们要经过这个铁皮房啊？昨晚上那几个阿叔不是说，要么疯了要么傻了，这这这！！！！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啊月，你冷静！我觉得我可以回头的！”
“不，你不可以。”云间月笑着就走上来，挎住何思归的一只胳膊，拽着他往前走去。
“我可以我可以！我滴妈呀这多吓人啊！”何思归虽然嘴上抗拒着，但是步子还是跟上了云间月，他打心底里觉得，只要有云间月在，那就是安全的。
越来越接近那个铁皮建筑了，何思归的心跳也逐渐加快，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已经清晰可闻了。走到那个大豁口时，云间月领着何思归的步伐依旧正常，没有加快也没有减缓，就像是路过一个普通房子一样，一切如常。
何思归紧紧地闭住双眼，手上抓住云间月，就这么路过了那处。
云间月虽然步伐如常，但侧过头稍微看了一眼被铁皮围住的建筑。那是一个老庙宇，里面的神龛上已经空空如也，小小的庙宇地上都是些烧尽的香火杆子，庙里的横梁都已经垂下来了，黑黢黢的内里颇有些怪异，那铁皮豁口周围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路过那处后，何思归这才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呼吸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会有事吗，不过咱们也就是路过一下，也没有进去，也没有干什么不敬的事情。”
“没事，相信我。”云间月寥寥数字，却坚定有力。
两人走到停车点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两人本打算按照原计划回沅县吃午饭，但路过村口时，看见一个飘着热烟的小摊子，何思归觉得有点意思，就拉着云间月一起去尝一尝。
这时候已经不是饭点，之所以这小摊子还冒着热烟，是因为摊主在给自己准备吃食。给两人做好吃的后，摊主也在另一张桌上坐下，开始吃饭。
摊主说这吃的是用粘米粉做出来的，擀成薄薄的皮，再包上自己调的猪肉馅。何思归吃了一口，发现还挺好吃的，就问云间月觉得如何，许是不太合他的胃口，他只说了句还行。
边上的摊主听见了，爽朗一笑，“这东西黏黏腻腻的，很多人吃不惯的，不过味道还可以，你们两个一看就是来玩的，随便吃吃填点肚子啦。”
何思归没想到摊主还关注着他们这边，忙接话夸赞这吃的。“我觉得还挺好吃的哎，口感软糯吧，然后这个味道很鲜。”
摊主听何思归夸这味道鲜美，也有些高兴。“独家秘方咯，本村人很多都会做的，我就是没事干，有时候就会来这里摆摆摊，这个国道上有时候有人路过，也会吃一碗。”
何思归刚才在村里的时候，就想找个人问问了，现在见这摊主愿意聊几句，也就直接问了。“说到本村人，我们刚刚进村的时候，发现村里的人还挺少的，而且好像就剩下一些老人的样子。”
“村子里什么也没有，就剩下一些地，还都承包出去，给外面的农户种果园了。所以年轻人都出去务工了，都去大城市咯，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太婆。”摊主望着村子的路口，眼里情绪复杂，语气里满是伤感。
“村子最里面的那个大瀑布还不错呀，我们刚从那边出来，那要是宣传宣传，说不定都能成网红景点呢。”何思归是真觉得那个大瀑布不错，相较于他之前在网络上刷到的一些视频，不遑多让。
摊主惊讶的看着何思归和云间月，两人身上的冲锋衣都干干净净，只有腿部的位置带了些泥点。“那路难走的很呀，之前也有外面来的人上去看瀑布，不小心还摔伤过。大家都靠着把地租出去的那点微薄收入，家里的年轻人又要在大城市立足生根，都不愿意把钱拿出来，一起把路修好。”
何思归这下有些不懂了，“可是另外一条路是水泥路呀，那条路应该也是大家一起修的吧。”
摊主听何思归提起另外那条路，闭着眼叹了口气，又缓缓摇了一会儿头。“一开始大家修那条路，就是为了通往那个瀑布，可那个路修得好，也修得不好。”
摊主语焉不详，何思归猜测是因为那个铁丝建筑的怪事，所以那条路可用性不强，至少本地人不会愿意踏足。如果有什么外地人出过事，那多多少少也有人拦着的。
“那水泥路应该花了不少钱，我去跟村里的阿婆问路时，她们都叮嘱我，如果一定要去看瀑布，绝对不要走那条水泥路，容易出事。”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云间月突然开口。
摊主放下筷子，侧过身看向云间月与何思归这桌。“是啊，那条路出过不少事，大家都是有良心的哟，见到外乡人都会劝两句，但是有些事又实在不好说太多。”
此时何思归内心简直波涛汹涌！村里的阿婆都提醒不要走那条水泥路了，当他要走的时候，云间月居然不阻拦！！！这人仗着自己有本领，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云间月看了一眼正处于震惊中的何思归，继续与摊主攀谈。“实不相瞒，我们刚才从那条水泥路下来的。那座老庙我也看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至少白天没有什么问题。”
摊主也被云间月的话惊的说不出话，他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在得了人提醒的情况下，居然还敢走那条路，更没想到眼前的年轻人，似乎还懂些那方面的事情。
摊主感叹了一句“都是造孽啊”，眼角流下了几滴清泪，他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然后捂住脸不再说话。
就在何思归以为摊主打算结束交流的时候，他放下捂住脸的手，开始说起了以前的故事。
“那老庙以前就是供奉山神的，已经很多年了，不知道是哪一天起，那里头的神像突然不见了，那就是个木雕的神像，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应该不是被人偷走的。”
“大家也上山找过，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大家没办法就又凑了凑钱，想着请个师傅，再雕刻一个放回去，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可还没等大家雕刻好新的，村里的人就遇上事儿了。”
“那个老庙之前是在一片田边，有时候突然下了暴雨，大家都会进去躲躲雨的，一直以来也都没有什么事。神像丢失以后，有一天又是下了个暴雨，田间就有两三户人，去那老庙躲雨。”
“那些人晚上回家之后就都做了噩梦，他们也说不出来梦里的具体情景，就说梦很恐怖，然后每天都神神叨叨的，家里人带他们看神婆，看医生都没有用。那两三户人后来疯的疯，傻的傻。”
“大家这个时候都害怕呀，赶紧把山神像就请回来了，可没过几天又丢了，大家这时候才是真的怕了。大家就觉得是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就做了仪式，可仪式上没有半点回应。”
“村里的大伙儿那会儿才是真的慌了，这平白无故的，怎么会这样呢？后来，村里几个年轻人在外面喝酒的时候，把这事儿说了出来，给传回了村子里，大家才知道原来是村子里的人自己造孽。”
“那几个年轻人，说什么也不信这些，不信也就不信吧，非要说什么帮大家破除迷信，所以那群年轻人，成群结队的大半夜就上庙里，把神仙偷偷拿走，劈了当柴火烧了，所以大家都找不到。”
听到这时，何思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摊主还继续说着。
“这事儿传回村里的时候，村里都轰动的不行，那几个年轻人家里也顶不住压力，都直接搬出了村子，到现在也没个踪迹。大家伙儿都认为是山神降罪，神像丢失以后，但凡进了那座老庙的，都是痴痴呆呆，或者自己把自己给闹死了。”
“时间久了，大家也不敢靠近那，又想了个法子。把那处给围了起来。”
云间月一只胳膊架在桌面上，另一只手腕撑着自己的脸，语气轻松地发表自己的见解。“我倒不觉得是降罪，当第一次那些年轻人把神像偷走毁坏后，神明应该只是离开了。至于有人进了那座庙后，就受到影响，我想大抵是庙宇里待过真神，善缘，修为和灵气都有，吸引了一些不知名的精怪吧。”
“精怪只不过是简单开了灵智，见有人进庙宇，就以为是来抢地盘的，自然会用一些厉害手段把人逼走。而且那处其实位置极好，那些山野精怪，又不想村里人把老庙拆掉，时不时吓唬吓唬大家也是有可能的。”
“我看那庙宇里带着些气，诡异却非大凶，说明现在在里头的东西，也并非大奸大恶的。那些痴傻的人恐怕是做了亏心事，又或是被吓唬之后，又被其他东西盯上了，最终才有了那些不好的下场。”
说完这些话，云间月掏出一张50元纸币放在桌上，没等摊主反应过来，就拉着何思归上车离去了。
“所以…没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有时候人内心的恐惧，更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