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议员陈默办公室。
周日的深夜,不少议员还没回家。外事委员会的不说,最近沙漠-石油阵线的事情不少,时局复杂,有得他们忙的。文化委员会的几位头头,也没闲着,为一个网络视听法案僵持不下,不得不在周末的今天还来工作。
末了,几位议员见夜色已深,也觉得疲惫了,自觉放下工作,闲聊起来。
其实,从这些头目议员的出身大致便可知当今的文化形势。蒋文钦、宋友兰都是影视出身的,陈默和田信是电视台起步,梁赞和张聪是从事传媒工作的,唯一的例外姜自成是法学出身的。
这七位,便是文化委员会几十位议员的核心,话事人。
大家随便聊着,话题不知怎得转到了最近时常占据话题热点的陈灿身上。
“早上我看新闻,老蒋,你的那位学生可了不得。‘游戏就是生产力,就是经济,就是竞争力’这句话,震耳发聩。”梁赞言道。
10月3号,各大媒体被昨晚的那场发布会刷屏。娱乐、游戏频道自不必说,文化、时事、经济频道也关注不小。一个话题人物,干了一件看起来很有意思的事情,然后说了一大段“嚣张跋扈、自以为是、宏大宽泛”的话题。无论你认同与否,他的话语总能激起你的情绪。
游戏是21世纪不能错过的?你把AI、互联网、生物技术、新能源等等伟大的事物放在哪里?
“创造与破坏”,作为麦块游戏的宣传词,不到一天的时间传遍网络。就是电视台也有报道。相对迟钝的纸媒尚未大规模报道,不过没那么重要了。在当今的时代谁还在乎纸媒写的什么文章?
蒋文钦微笑,“不过是市场营销的手段罢了,故作惊人之论,不值一提。”
陈默呵呵笑道:“老梁,是不是觉得心痛?怎么这样的人才偏偏入了我们这边。不要紧的。这小子,有意思,不拘泥于原先的格局。”
张聪摇头:“不见得。年轻人,想一着是一着。在影视发展怎样?还没站稳脚跟,就在别的领域折腾,瞎折腾。此非长久之计。”
陈默反驳道:“你这是门户之见!什么非长久之计,什么是长久之计?一辈子,几十年干一行,这叫长久之计?折腾可能不好也可能好。现代的经济,你不折腾能行?就是要创造性破坏,要企业家精神。你们纸媒不也没落了?这就是守成的下场。我看你们才不是长久之计。”
张聪被怼得哑口无言,因为被说到痛处了。现在有影响力的媒体,还有几家是纸媒呢?不,纸媒也有改变,开建网站,发展网络媒体。可是效果一般,渐渐边缘。
田信附和道:“正是如此。你们那么多的传媒、出版集团,现在大头的收入不是房地产?不是靠着政策以及当年的红利,积攒下来的东西?你们能拍着胸膛说,主营收入是传媒这块吗?”
部分议员很不满一些传媒出版集团的现状,对传媒出版事业甚少在意,主要精力都去搞房地产。不然,怎么反应那么迟钝呢?不说别的,新闻网站的界面丑的出奇,都没人去优化一下,还N多小广告。
“我们正谈着有趣的,怎么又争起来了?”梁赞把话题拉回,“我说震耳发聩的意思是,虽然我不认同、不赞同他的看法。但是他说的那些话,我有点感悟。你们说95年前的新文化运动,当时的主流社会就是这么看待他们的吧?‘他们那是在破坏国粹,他们是要让我们当不了华国人’,不,不是这样的。”
姜自成点头道:“老梁言之有理。私下我和小女也有争论。我觉得是破坏华国传统文化的事情,小女则不以为然。她说得让我吃惊也心痛。她说:你们以为的所谓传统只是满足你们不想变化不想适应陌生的现实,而且这些都会被扫进历史。你说传统精神和魂魄?都已经是现代人了,还要秉持着什么古代人创造的精神吗?”
张聪微微动气:“不行!我们是华国人,我们的后代也要是华国人,这是不可更改的!我看那些人所说的现代化,明明就是西化,你给我说现代化?你过什么圣诞感恩的你说这是现代的?狗屁!你不遵守道德,没有君子的信仰,唯以利益为原则,这是正确的吗?我们的精神,这是一个文明的内核,是能被扫进历史的吗?”
梁赞无奈:“你怎么又激动了。”
张聪叹了口气,“怎么能不激动?我看着现代的年轻人,哪有国人的精神,简直要变成黄皮白心,我心痛啊。我年龄也不小了,也不是愤世嫉俗,就是身在其位,就要为之负责。”
姜自成赞同道:“老张说得是。小女的观念是一回事,这是现实。我们的行为,是另一回事。我们可以慢慢影响、慢慢改变。或者也不用改变。等他们年龄大了,对社会的理解更深,大概就会是我们这样的态度了。”
蒋文钦不客气道:“你们也不要把自己拔得这么高。我私底下和陈灿交流,他的一些话我觉得不错。你们这些保守主义者,不过是打着华国的旗号行自己的利益罢了。你说华国文明的内核是什么?这些是你认定的还是确实的?如果你们的这些认识并不正确,因为你们也没那个哲学高度,能把握一个文明的内核;那么,你们用错误的认识指导自己的行为,不是反动的吗,不是阻碍历史进步吗?”
众人有点惊奇,现在的年轻人还有这番见识?
张聪来了劲,“好,简单一点,我问你,你认为君子文化是不是华国文明内核?我们当然清楚,华国文明不是古代人的衣服。”
蒋文钦道:“内核也要分几个层次的,有广泛的基础的,有狭小的。君子文化是狭小的,即是说它不是应该去要求他人,而应该是有人愿意去追求。如果没人愿意追求这个,那么它就不是。”
张聪哂笑:“你那个学生,据说之前挺君子的,装得挺真。现在不这样了?因为自己做不到了,所以觉得不是?”
蒋文钦反问:“你做到了?”
张聪淡定道:“我不能说自己做到了,至少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既然要宣扬一种精神,那么与之背离的自然要批判。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是你觉得你那位学生出轨是对的,没有错?”
蒋文钦声明:“构建现代文明的精神基础,是自由、平等、民主、博爱、科学、进步,是这些精神是这些思想。”
“你说的是废话。”姜自成毫不客气,“是这些,还是只有这些?每个伟大的民族都有其独特的文化和传统,这些是不容于现代的?你也没这样的认知能力,可以大谈彻谈这些问题。所以,谁也别觉得谁高明。”
梁赞头疼,“我们还能不能抛开争论说点有意思的事情?”
陈默忽然笑道:“小姜,听闻你女儿在一家娱乐公司当偶像,是吗?”
小姜不是一个贬义的称呼,因为姜自成的父亲被成为老姜。
姜自成警惕道:“怎么,有事?”
陈默问梁赞:“你那位学生,以前是不是也在那家公司当偶像?”
蒋文钦不解其意,“哦,你说的是花样娱乐。是的,是这么回事。”
陈默笑吟吟道:“小姜,不如这样,我们私下做个饭局,让你女儿和老蒋的学生认识一番。听你俩说过很多这两个孩子的事情,我直觉他俩会很有意思。”
“屁!”姜自成气道:“你搞嘛呢?就老蒋学生那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介绍我女儿给他认识?你做梦呢。”
陈默安抚道:“别这么激动。我看,他们或许私下已经认识。你觉得你女儿宝贝,这人之常情。陈灿也没乱搞男女关系吧。即便有,年轻人嘛,可以理解的,也不是会一直这样的吧。你年轻的时候不也风流过。”
“屁!”姜自成怒道:“我年轻时候也没出轨!做人的本分都能丢了,这样的人才能再好,又能如何?”
说这么多,宋友兰第一次开口,“他在做什么?”
众人停下话语,这位南派的另一位大佬,一向少言,但言之有物从不无的放矢。
姜自成不解其意,“他是谁?”
宋友兰解释道:“你们看,是不是这么回事:他的优势在文艺这块。现在文艺这块的业务还没稳定下来,不是扩张的好时机,他为何要去做游戏?”
“这简单呀,赚钱啊,游戏赚钱。”张聪简单解释。
陈默摇头:“不,不是这么简单。什么不赚钱?区别在于多寡而已。老宋的意思是游戏未必有影视赚钱。现在市场火热,有流量拍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钱如流水。不少明星一年接拍四五部剧,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蒋文钦点头,“老宋抓住关键了。我有问过他,他表示这是爱好。”
“听说这款游戏免费?”梁赞提供参考。
“免费的游戏还不少,有啥奇怪的。”张聪不以为然道。
陈默嘿了一声:“老张,你没做调查之前少发言,没人把你当哑巴。不是什么话题你都要积极参与的。开发成本不菲的免费单机游戏,清楚吗?”
梁赞及时开口,制止住又要偏离的话题,“是营销手段吧。”
宋友兰道:“相比事业,我更在意他的那些言论。或许有人不以为然,觉得是年轻人的大放厥词。不,相同的话,如果不是这人说的,我们不知道谁说的这些话,我们还会这么轻视吗?我觉得,他是个有思想的人。”
蒋文钦很舒服,“正如此,我才这么看重他。人要做点生意,大形势如此,没那么困难。几亿、几十亿的身价,也不少见,不是什么稀奇的。相比这些,我也更看重他这人的思想。我越了解,越觉得这孩子难得,他对很多事情有清晰的观察,有独特的见解,有奇妙的思路。”
“所以你把他当第三个女婿?”陈默问道。
蒋文钦轻叹:“这几个月接触更多了,越发觉得好。就说时局吧,他一个24岁的人能理解多少呢?告诉你们一件私事,他向我阐述过他对沙漠-石油阵线地区的局势理解,并且他已经为此做好准备。老梁,你是学经济的,你说金融在一个国家的动荡中会怎么变动?”
梁赞想了想,“外汇暴跌,资本出逃,储备耗尽,金融危机。”
蒋文钦问:“那怎么利用这种趋势赚钱?”
梁赞答道:“买空做空。”
“他就在这么做。”蒋文钦道。
张聪皱眉,“这不人道。怎么别的国家正在遭受动乱,他要利用此赚钱?这不是邪恶的资本家是什么?”
梁赞反驳道:“非这么简单。不能买空卖空的市场,是不健康的。买空卖空有助于挤出市场泡沫,让资产价格回归正常,这本身就是市场规律。即便你不做,趋势之下它还是会跌的。”
陈默道:“老蒋说这事的目的,不是要谈赚钱。是这种眼光这种大局观,你们不能之看到赚钱。是他怎么赚钱的才重要。”
田信笑道:“怎么我感觉不像是在谈论一个明星,而是在谈论一个政治人物?若他真有这样的本事,何必当个商人呢,为国效力多好。”
“你这是偏见,商人怎么了,经济发展不靠他们靠你们这些坐在这里拍脑袋敲桌子的政客?”姜自成道。
田信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种本事,相比商人来说,从政带来的社会价值更高。一个经济学家还能赚多少钱?从事研究价值更高。我个人的一点观感,老蒋这学生,不像是个能做事的料,步子跨的太快。行事草率会吃大亏的。”
蒋文钦表示赞同,“我清楚,他也清楚。人嘛,你知道风险也避免不了风险。他有努力降低风险。我的态度是,他吃大亏是好的,他现在年轻。少走弯路,可能就走不到大路。”
所以宋友兰的问题就很关键了。
他知不知道自己从政更好呢?蒋文钦看重他,栽培他,绝不是为了让他成为一个有钱的商人。这点,他应该是清楚的。
宋友兰则想的是,他拓展事业,在游戏领域发展,是不是为以后脱离蒋文钦做好基础呢?毕竟他在影视领域对蒋文钦的依赖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