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能说？”
“什么都可以聊。”
《寡言》是中华台的一档深夜访谈聊天节目，节目的最初立意，是邀请一些没那么健谈的嘉宾谈论一些时下的问题或者文艺，渐渐的因为主持人吕范的能说会道以及节目的深度，成为访谈类的知名节目之一。
照例，开场寒暄之后，吕范问了一句废话，陈灿也答了一句废话。
不能聊的话干嘛要出来参加节目呢。陈灿有意避开一些喜欢“带节奏”的媒体以及娱乐类的节目，就是想认真的深入的在公众视野里谈论一下关于自己的事情。
“哇，那可真有点~”助理主持人，吕范的伙伴，一位不只是花瓶但更多时候被当作花瓶的周萍笑道。
“我们话不啰嗦，切入正题吧。”吕范主持很自由奔放，也没什么台本，就是完全想到什么说什么，像是真的在聊天。而且，这是个直播节目，也不担心剪辑，嘉宾的话语可以原原本本的播出去。
正因为是直播，嘉宾说话也得万分小心。
“先从一些我个人很好奇的问题开始吧。你昨天的主要安排是什么？就是从早上一醒来到晚上睡下，这一天的时间你在做什么？”
陈灿道：“你问的是白天吗？昨天的话，因为前天看视频太沉迷了，没控制好自己早点睡觉。所以昨天早上睡下，昨天晚上起来的。白天一整天都在睡觉。”
“哦，真羡慕你能白天睡一天。”周萍笑道。
讽刺乎？呵呵，为何你能有一天的时间睡觉而不是去工作呢？
这期吕范的表情比较严肃，他认为没那么严肃的话题、私人的话题，应该用医学的解剖态度去面对，好奇与理性应该为主。他道：“看什么视频？”
“纪录片素材。”陈灿如实相告。
吕范表情有点不信，“这也值得看通宵？极少有人能看纪录片沉迷的，更不要说素材了。是不是你本来就是这样的生活习惯？”
“不是，”陈灿摇头道：“我本来就是很早起来的性格，一般六七点起床。”
“几点睡？”吕范顺着问。
“一二点睡吧。”
“五到六个小时？”吕范疑问。
“你不信啊？”陈灿反问。
“信是信的，有人确实一天睡五六小时就够了，不过不是我。绝大部分没上年纪的人睡这么长时间是不够的，白天会补回来的吧。”吕范道。
“可能我这人精力比较旺盛吧。正常，对于发生概率比较低而且不符合自身感受的事情，很多人的第一态度就是怀疑。其实，这个是可以培养的，据我所知，不少名人也是这么做的。”陈灿解释。
吕范忽然笑道：“主要是，太多这样的相关报道了，某某明星，工作繁忙辛苦一天只睡四五小时。”
陈灿一副没听出弦外之音的样子，附和了一句。
“什么样的纪录片素材？能和我们聊聊吗？”周萍插言。
“下月25号，前东家的公司周年庆典，我在准备礼物。因为我今年刚从导演系毕业嘛，就想用自己专业的东西来准备这份礼物。”
素材不是消遣的，是有目的的，当然是足够精彩才让他沉迷的。
“这么说，你和前东家和好了？”吕范明白陈灿想表达什么，却不顺其意思。
“一直都没开斗，何来和好之言。”陈灿知道吕范想听什么，也不顺其意思。
周萍好奇道：“一直有报道啊，说你前东家放话，要在娱乐圈封杀你。更有小道消息说你们组合为了公司经营继承权以及别的问题，内部闹得不可开僵，于是才有了你出走的事情。”
把一些不适合吕范说的道外之话说出来，也是周萍的作用所在。
“小道消息不准的，太多人喜欢脑补、流言、胡编乱造。我需要指出一点，我并不是‘出走’，我是合约到期不再续约。虽然一家公司你在里面上班挺好的，但如果能在自己公司上班，会更好吧，我当初是这么觉得的。”
“说到你的公司，我们来谈一下唐然入股的事情吧。”吕范转折很猛，闲聊这么久了也该到了观众上心的部分了。“这怎么回事？唐然是你们公司的股东？据可靠的媒体报道说，她是从原公司买下合约，转到你们公司的。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能在自己公司上班会更好’？”
陈灿抿了口茶，缓一下节奏，“本来是没这么打算的。唐然是我的合伙人，无论是生活的还是生意的。她是自由独立的，她有充分的空间选择她喜欢的生活方式。如果她觉得这样我们两个人在一家公司上班更好，那么她有这样的空间操作。”
周萍听得云里雾里，上节目需要绕话题的人不少，这又一个老油条。
吕范则不这么觉得。其实吧，同样的一些话，基于理解水平的差异，每个人能解读的信息是不一样的。你要是觉得陈灿什么真相都没说，那是你理解能力差。
什么叫做“她有充分的空间？”态度彷佛是，我不想她这么做，但是她偏这么，我也没办法。又暗示说，她这么做，没先通知我，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操作的。
“那么更好了吗？”
陈灿答：“这才开始，好不好不是一时的主观态度决定的，是长期的客观结果积累。”
吕范略一思考，“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个人的主观态度，倾向于反对？如果你支持的话，你应该鲜明的亮出态度。”
陈灿叹气：“我很矛盾。有时候吧，你懂的，你不愿意别人以牺牲的方式来做些客观上对你来说有利的事情，人是有情感的。”
“唐然这么做是牺牲？”
陈灿毫无犹豫道：“是的。相比她前东家来说，我们公司草创，能支持的太少。”就比如这场风波，几乎助力甚小。当然也有唐然不想灿然文化经手的缘故。
“你很爱她？”吕范用的是疑问口气。爱与很爱，相差很大。他不是那种喜欢在核心问题上喜欢给被采访者留余地的人，正是如此，节目才“过瘾”。
陈灿没有回答。他知道，电视机前电脑前的千万人，在等着他表态，其中也有唐然与萧菲菲。但他不能说。第一，他不想违背节目开始时候的表态，诚实以答；第二，他还是那个态度，不想做出选择。
“时间会给人答案。”他回答的很模糊。
“肯定的呀，”周萍语气坚定，“灿然的情感，那么火热，怎么会是假的！不能因为两人现在有商业合作，就觉得都是利益吧？有利益，但也有情感，这两者不冲突啊！”
吕范严肃道：“如果我明天就要挂了，现在特别想知道你的答案。你怎么说？时间或许会给人答案，但那个人不是我了。”
气氛一时僵住。陈灿明白，吕范这是代唐萧二人在问他。时间是成本啊，你让人等答案，这不是在平白浪费别人的青春？也是在代观众问他。现在大家特想知道，以后的事情谁还在乎？
“哎呀，吕先生，怎么又动不动说死的，多不吉利！”周萍打岔。
气氛并未因此而改变，继续僵持着。吕范没动，陈灿也没动。就这么，在千万观众的观看下，僵持着，足有几分钟。镜头缓慢扫过陈灿的全身，特写他的动作、表情，节目组对这种局面早有准备。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没有我这样的人。”过了许久，陈灿开口一句。
二位主持静心聆听。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不能因此说，我比任何人都懂生活，都爱生活。但是我真切的想说一句话，活着真TM是太好了。”
不爆粗口不足以表达情感。所以《寡言》是深夜节目，总会出现各种情形，本身就是一场大戏。粗口什么的，小Case。
吕范在想什么样的经历算是“死过一次”？不是第一次有嘉宾在他节目上这么说，并且似乎真的是让嘉宾有触及灵魂的震撼。陈灿的强烈情绪告诉他，话没假，这人是在真实地交流。
但是，他不能止步于此，观众喜欢摊开。
“我认同你的感叹。但不也有这样的道理吗，快死的时候什么都看得开放得下，没到快死的时候还是执着于所得所欲。唐然是你认定的那个人吗？”
回答什么？是？不是？曾经是？可能是？
“感情和生活，是两回事，有时候是在一起的，有时候是分开的。我和唐然，其实和大部分情侣都一样，有两者在一起的，也有两者分开的。所以，我现在不能回答说是或不是。那很不公平，怎么能让一时的态度表明所有？”
陈灿缓了口气，“我知道观众想听我说什么。但是抱歉，我不能。因为在你们眼中的故事，是我和她现实的生活。我一时的态度，如果回答，这对观众是个交代，但是对我和唐然来说很不公平，我们在一起～”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情绪上涌不能言语。
停滞了一会，待陈灿情绪平复下来，忽然问道：“你抽烟吗？”
“我喝酒。烟的话，不放进嘴里吸的，偶尔点燃一支闻闻气味。”
“抽烟有害健康，闻烟也是。酒的话别喝过量还是可以的。”周萍道。
“六月的那次，是喝多了？”吕范语气平淡，仿佛在聊家常。
“多喝了，没喝多。”他可以选择谎言，但没有。
“也就是说是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那么的？”
怎么的，就是与赵倩儿出轨之事吧。
陈灿态度放松，“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是那样的反应，是对我期待太高？你们不觉得赵倩儿很漂亮吗？”
是，漂亮，可漂亮的人太多了，你见一个喜欢一个？
“粉丝很痛心，观众很失望。”吕范总结。至于赵倩儿漂亮与否，并不重要。虽然有一些人嘴上硬说赵倩儿长相一般，那不重要。
“所以，我们国家的人很奇怪，为什么两千多年了，还是会期待完人呢？”
吕范一点不放松，“这就是儒家，这就是东方人的精神。你这是在抱怨对你的要求太高了吗？那么，你在从公众那里赚很多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公平吗？”
“不，这是底线，遵守道德，我清楚的。”
“那么你认为，你的行为突破道德底线了吗？”
陈灿忽然笑了，“我无意于取笑谁。但有人说，你这样的人如果能在娱乐圈成功登顶，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真正的道德沦丧的世界了。我想到了这句话。”
他态度诚挚道：“谢谢说这句话的人。他严肃的把整个世界的道德放在我身上的行为让我受宠若惊，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但是我想说，我只是沧海一粟，我不能代表世界。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有正当生意成功的，有非法生意富裕的；有侵略他国而成正义的，我国的领土在近代失去不少吧？”
道德不等于善良，这不是说教。
他遵守道德不等于他是善良的人。他生性善良，也不等于他在道德上无可指摘。看问题要看主要的吧。
算了，这些话是不能公开说的。因为“个人”和“大家”不是一回事。在个人层面理性客观的人，一到“大家”状态就失去理智主观用事，太普遍。
“世界是在进步。现代还有侵略他国而成正义的吗？我不否认现在还有非法生意而富裕的，但是总体趋势这样的人在减少。”吕范很客观。
“这更有挑战，不是吗？如果我不回来，就这么离开从公众视野小时，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吧？不，我不能这么。一个被认为犯错的人，重新赢得大家的赞赏，这不是一件激烈人心的事情吗？”
既然有一些人不愿看到陈灿在娱乐圈继续混下去，那么，他只好让他们失望了。我偏不让你们顺眼，偏不让你们现在的态度决定我的所有。
“我有两个理解：第一，你承认你错了？第二，你似乎有过放弃的想法？”吕范总是能抓住问题的核心。
“我坚持下去的原因之一，不是在和观众对着干，他们想让我退出娱乐圈；而是在回以观众的期待。他们必然是对我有所期待的，或者对我没期待但是对这个世界是道德有序的而期待。”陈灿自说自话。
放弃是很容易的，他已经不只一次想逃跑。但他太爱生活了，还是回来。另外一种生活，也好，但总缺点什么。
“他”想成为巨星，那么他怎么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