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当夜,边遥待在卧房内,静静躺在榻床上,将后续计划反复推敲了几遍,熟记于心。
接连两日,他都像往常一样,打坐修炼,在香梦树下饮果酒。
在生活作息方面,没有露出丝毫异常。
夜里,边遥脑中突然出现短暂的刺痛,内心烦躁不安,伴随而来的是一股愈发强烈的破坏欲。
出现这种情况,是行者境修至圆满,即将突破到梦狂境的征兆。
梦境中的魄体,开始孕育独立的意识。
边遥心中明悟,暗暗欣喜。
只不过,短时间内,这种令人厌烦的困扰恐怕会持续一段时间。
至于持续多久,完全因人而异。
第三日,黑夜降临。
边遥忐忑不安地服食了几枚清心果,跳到床上盘膝打坐,努力让心神恢复平静。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两个多时辰后,少年睁开眼睛,迟疑了片刻,轻身跃下床榻。
卧室内,榻前空地上。
边遥从空间袋里取出灵石,开始按照老鬼的吩咐搭设灵阵。
意念稍稍一动,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幕幕图案。
灵阵的完整画面,以及灵石摆放的位置和顺序,全部以最直观的方式在脑中呈现出来。
冬夜无风,安寂无声。
屋内,墙角木架上,夜光石正发出柔冷淡光。
边遥蹙眉半蹲着,脸上的表情格外认真,右手不时抬起落下,将一枚枚灵石轻轻摆放在地面上。
半个钟头后,一个直径约半丈的圆形灵石阵出现在屋内。耗费各品灵石,共计二百一十七枚。
不过,此时的灵阵尚未最终成型,中间还需放置一枚极品灵石,否则无法启动!
边遥将灵阵仔细观看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差错后,这才缓缓起身,缓缓地吁出一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退至床榻前,慢慢坐下,抬起手臂将额前的汗珠拭去。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边遥静坐在床沿上,听着自己清晰的呼吸声,感受着心跳的频率。
即便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最后的时刻真正到来时,他还是没能压住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不安情绪。
此刻,他感到有些害怕。
今夜,将要执行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
以老鬼的手段,真能杀死怒王吗?
自己和老鬼又能否顺利逃出王府?
结果到底会如何?
今夜,是生,还是死?
……
他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
紧张、害怕,使他在恍然之间生出一种错觉,时间仿佛停止了。
“ 老鬼并不是一般人!”
“没有把握的事他肯定不会做!”
“老鬼没有骗过我!”
边遥猛然抬起头,深吸一口,走出屋子。
寂静的夜空,斜挂着一轮弯弯细钩月。
边遥出了供奉院,一路往朝君殿方向行去。
深夜的寒意透过外衣,渗进肌肤。
微微有点冷,却使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的落脚很轻,无奈夜更静。
少年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说起来,边遥曾经去过一次朝君殿。
那是仲秋的时候,因为三香催灵草的事,他特意前往朝君殿拜见了怒王,说了几句感激的话。
清冷的月光,透过黯淡薄云,仿似灰白的薄纱倾洒而下。
夜色中,远远近近的建筑外轮廓如同剪影一般。
水面如镜的池塘、奇形怪状的高石、幽暗孤耸的亭榭,各类高矮不等的树木……
后府的夜,愈加飘忽、神秘。
从供奉院到朝君殿有些绕路。
夜色中,边遥凭着路旁的环境,再根据印象和记忆,步行了大半刻。
终于,一座森冷高大的殿宇映入眼帘。
与前府相比,后府的夜,缺少一些夜光石的点缀。
不知为何?后府所有的大小建筑,外部都未镶置夜光石。
因为背着月光,朝君殿外黑乎乎一片。
边遥的落步很自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有抬高。
他越走越近,距离大殿已不到三丈远。
突然!殿门外冒出一个人影。
那身影就像是从黑暗中凝聚而成,看在眼里若隐若现,难以捉摸。
“停步!叶供奉深夜来此,是有何事?”
黑暗中,那人的声音十分冷淡,没有感情,一如冷冬的夜。
“我想见王爷,有急事要请教他。”边遥的手心沁出了冷汗,语态却很自然。
接着,是短短数息的沉默。
边遥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等待。
突然,眼前出现一片光亮!
黑漆漆的殿门,打开了,明亮的光线从殿内传出。
边遥面色微微一滞,略微有些意外。
这是怒王让自己进去的意思。
没有多做停顿,他毅然抬步朝明亮的大殿入口走去。
当边遥的身影走进朝君殿,背后的光亮陡然一灭。
殿内殿外,被一扇黝黑的巨门隔开了,殿内亮堂,殿外则再次陷入黑暗。
“小友深夜来找本王,可是有什么急事?”独啸天身穿锦袍,静立在殿堂中间,和颜悦色地问道。
边遥面露歉意,忧心忡忡地说道:“深夜叨扰,纯属无奈,还请王爷见谅。小民先前在屋内打坐时突感头疼,退出梦境后,状况便消失。如此反复多次,始终无法静心打坐。王爷可知这种情况到底是何原因?”
“你说的这个情况有些怪异,本王从未听闻,想必与你的异变梦境有关?”
独啸天敛去笑意,负手在殿内来回走动了几步,转身背对边遥,皱眉头沉思起来。
见此,边遥心中一喜!
老鬼说的果真没有错,怒王遇到无法解答的问题时,会习惯性地背过身思考。
边遥屏住呼吸,意念一动,乌沙剑瞬间浮于掌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灰影如鬼魅般浮现在边遥身旁。
夜尸子方一现身,身形一闪,如电般移至独啸天身后,右手斜起,以掌为刃,对准他颈部狠狠劈去!
刹间,杀机骤现!
独啸天眼瞳骤然扩散,身形在一瞬间朝左侧平移过去,拖出了一道残影。
然而,他躲闪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夜尸子快掌如刃,一招将他整条右臂削断。
断臂落地,一股鲜红自独啸天右肩喷溅而出,血流如注!
顾不得断臂之痛,独啸天飞身退向大殿尽头,左臂朝前一探。
一只体型巨大的半透明兽影,瞬间破空跃出,转眼又彻底隐去了行踪。
夜尸子望着大殿尽头那个狼狈的身影,狞笑一声,甩臂一挥。
霎间,一只体型稍小,却同样呈半透明状态的兽影破空而出,转瞬隐去身形。
下一刻,大殿内响起几声奇怪的吼哮声,凶沉震耳!
独啸天睁着血红双目,怒恨交加地瞪了夜尸子一眼,牙关一咬,冲天跃起,直接破殿而逃,遁至后府上空。
这时,一名黑衣人从大殿外窜了进来,瞧见殿内的情形,不禁一怔!
夜尸子转身,左手探出。
一道无形之力瞬间覆罩下来,黑衣人目中露出骇色,身体竟无法移动分毫。
飞身一掠,夜尸子抬起右手,一掌拍向他的头顶。
黑衣人发出一声闷哼,倒地而亡!
一击之后,夜尸子头也未转,甩手朝右侧做出一个虚摄的动作。
躲在大殿东北角的边遥,身躯不受控制地朝他飞去。
夜尸子一把拎起边遥,闪身移至大殿门口,抬掌在虚处一按,激起一阵无形波动。
设在大殿门口的隐藏结界,裂开了一道口子。
利用稍纵即逝的空隙,夜尸子夹着边遥从结界的裂口钻出,腾身而起,向供奉院所在的方向飞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