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菀的话让病房一时陷入沉寂。
离婚这两个字眼,古之渝被打的时候,她想过,但是现在清醒了,她就不想了,就在靳向东昨晚说了那话之后,她更是不敢离。
不过她想,欧菀也并不希望她离,这是来试探她的口风。
对上欧菀冷漠的眸子,古之渝冷笑着明知故问:“你希望我跟靳向北离吗?”
欧菀看了眼佟桑跟陆生,说:“你们俩先出去,我有话跟小渝说。”
佟桑察觉出两人无形中的一股火药味,这比之前在火锅城还不对劲,她刚想说留下来,古之渝捏了捏她的手,说:“桑桑,我有些口渴,你跟小生出去帮我打点水吧。”
佟桑知道这是借口,却也无奈,只得跟陆生先离开。
两人一走,门刚关上,欧菀厉色道:“古之渝,你不能跟靳向北离婚。”
这话是一种命令的口吻。
古之渝望着床边的欧菀,好似看见当初要将自己沉海的欧菀,浑身充满戾气跟怨恨,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对她带着恨,恨不得她死。
古之渝也撕破脸皮,愤恨道:“你现在嫁给了靳向东,是半个靳家人,但也管不了我的事,我跟靳向北离不离,你管不着,欧菀,你要记得,就在你想要我命那一刻。你我就没有和颜悦色的一天,我将是你心中永远的一根刺,拔不掉的刺,时不时的刺着你,扎着你,大家都别想安生了。”
“你想跟我斗吗?”欧菀冷下脸,两人吵起来:“你觉得跟靳向东睡觉,就能恶心我?古之渝,我告诉你,从前我羡慕你,嫉妒你,现在我觉得你跟我一样。可悲,可怜,一样肮脏,你要是觉得不恶心,你就顶着靳向北妻子的头衔去找我老公睡,我看到时候唾沫星子是把你淹死了,还是让靳向东身败名裂,你敢吗?啊?”
古之渝并没有全懂欧菀的话,所谓的肮脏是什么,她以为那是手段,欧菀的手段肮脏,毕竟欧菀的手上曾经差点就沾了她的血。要了她的命。
今天的欧菀就像是受了刺激的猫,张牙舞爪,呲牙咧嘴,比那个平日里玩阴的更让人可怕,因为从欧菀的话里面,古之渝听出了一个消息。
欧菀并不爱靳向东,至少她更爱自己。
若是逼急了,欧菀就会来个鱼死网破,毁了靳向东。
古之渝让自己很快镇定下来,用平静掩饰心里那一丝害怕,冷笑着说:“欧菀,从小到大,你都拿我做比较,在你心里,其实我早就是你一根拔不掉的刺,我也真是为你感到悲哀,这一辈子,不管你怎么争,就算你得到了你所有想要的,你都输给了我,从一开始,因为我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也别威胁我,唾沫星子算什么。只要你敢豁出去,我就陪你玩,我也很想看看,咱们姐妹俩,到底谁的手段更为高明,谁的心更狠,你想让靳向东身败名裂,那好啊,正如我的意,说不定我还要感谢你呢。”
论心计,古之渝知道,她就是再修炼个几百年也不是欧菀的对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真的豁得出去,她只不过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稳住欧菀,让欧菀觉得,她可以什么都无所谓。
这世上最可怕的有两种人,一是不要脸,二是不要命。
欧菀咬牙切齿,她想从古之渝的眼里看到一丝伪装,可该死的,古之渝学过表演,她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从欧家熬出头,她不会断了自己刚走出来的路。
她手里有一张能压制靳向东最大的王牌,如此有利的局面,傻子才会因为一个古之渝而毁了全局。
欧菀逼近一步,冷扯着嘴角:“小渝,我可是小瞧了你,既然如此,那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若是再让我知道你跟向东有什么牵扯,就别怪我心狠,在ktv的包厢里,你跟向东做了什么别以为没人知道,再有下一次,我一定送你跟靳向东一起下地狱。”
古之渝瞳孔扩大,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晚的事欧菀知道,而在知道的情况下,却还要嫁给靳向东。
这点,她一直没想明白。
她看得出欧菀不是真爱靳向东,那又为何千方百计,嫁给他?
忍受了她跟靳向东的事,也接受了尚儿。
那一刻,古之渝觉得,这个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姐妹。藏的比她想象中更深,欧菀的身上,肯定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稳定心神,古之渝凉笑:“我说了,别威胁我,到时不知道是谁让谁下地狱,你有那功夫,不如管好你丈夫,自己没本事管好男人,到时靳向东不知道在外面给你找多少姐妹呢。”
欧菀咬了咬牙:“怎么管丈夫那是我的事,古之渝,你不敢离婚。靳向北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靳家就是一个牢笼,你已经贴上了靳向北老婆的标签,现在靳向北回来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做靳家的二少奶奶,收起你的那些杂心思,不管靳向北怎么对你,你都不能离,你跟靳向东,永远都没有可能,永远。”
最后两个字,欧菀是狠狠地咬出来的。带着矜持的笑,就像是一种诅咒,一种宣判,一直在古之渝的耳边回响,直到被外面的吵闹声给拽回了神。
门外,佟桑跟陆生与前来医院看望古之渝的靳向北起了争执,差点就要打起来,陆生性子急,佟桑又是个暴脾气,走廊里不少看热闹的人。
古之渝又不能下床,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特别大,心里很是着急,后来佟桑跟陆生还是没拦住靳向北,让他进来了。
而靳向北进来说的第一句话,是古之渝怎么也没想到的。
靳向北态度十分诚恳,捧着一束已经被挤坏的鲜花,挣脱陆生的桎梏,冲进来就跪在她床前,好声好气哄:“小渝,你还好吧?是我混账,昨晚我也是太气了,又喝了酒,这才动手打了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也是因为太爱你了,才会受不了我们孩子没了的事实,小渝,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任凭处置,老婆,只要你肯原谅我,要我怎么都行,孩子没了。我知道你很难受,不过没关系,等你养好身子了,我们再要孩子,你说好不好?”
古之渝被靳向北的道歉跌破眼镜,她总觉得这是在做梦,昨晚发了狠要打死她的人,今天既然好声好气的来求她原谅。
到底是她被打傻了,还是靳向北没吃药。
昨晚他可是带着女人在她面前该做的都做了,说话也是难听至极,他这是当她是什么?打了,骂了,再哄回去?
看着跟昨晚判若两人的靳向北,以及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古之渝觉得,这人生就是一场戏,每个人都在演,就看谁的演技更高一筹。
不知道靳向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原谅,绝不可能。
在她还在埋怨怀疑靳向东是不是害了靳向北的时候,靳向北却带着别的女人在外面快活,这口气,她怎么咽得下去。
这时,她也想起了靳向东当初在她耳边意味深长说的一句话,事情果然比她想象中的更精彩。
古之渝没说话,佟桑上前赶人:“靳向北,你还要不要点脸,你将小渝往死里打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她是你老婆?就你这种人渣,活着就是浪费空气,你怎么不死在外面,给我滚,滚。”
佟桑拽着靳向北往外拖,又让陆生帮忙,陆生经常锻炼,上前拎着靳向北的衣领往外扔。若不是刚才靳向北趁着人多钻空子进来,靳向北连门都进不了。
靳向北囔囔:“你们俩放手,放手,这是我跟我老婆之间的事,你们俩别给我多管闲事,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我昨晚只是一时失手,而且我都承认错误,赔礼道歉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病房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欧菀微笑着当起和事佬:“佟桑,陆生。二弟话说的没错,这是他跟小渝的事,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姻,小渝都没有表态,你们这样拦着,不太好吧。”
佟桑跟陆生微讶,欧菀怎么帮起靳向北说起话来了?
靳向北趁机挣脱,冲欧菀笑道:“还是大嫂明事理,大哥真是娶了一位好老婆、”
佟桑气道:“欧菀,你现在是嫁入了靳家,但也不能不讲理,你看小渝浑身是伤,靳向北这就是明摆着要打死小渝,这样的男人,要来做什么?而且靳向北还带了女人鬼混……”
欧菀打断:“佟桑,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况且这是人家夫妻的事,小渝都没有说话,你们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古之渝睨了一眼欧菀,知道她的用意,目光幽冷道:“靳向北,你回去吧。我想休息。”
欧菀是在警告她,她确实不能跟靳向北离婚,既然如此,靳向北不管处于什么心思来跟她道歉,她不接受,但也不能拒绝。
佟桑都快气死了,欧菀给靳向北使了一个眼神,靳向北立马笑说:“小渝,你累了就休息,大家都散了,散了,别打扰我老婆休息。”
靳向北的每一个字都让古之渝觉得恶心。但她不能发作,对佟桑跟陆生说了句:“你们回去吧,我没事。”干脆闭上眼睛。
人最后都散了,就剩下靳向北还没走,古之渝才睁开眼睛,目光凉凉地盯着靳向北:“你到底想干什么?”
靳向北撤下笑脸,又是昨晚一副阴狠,阴恻恻道:“我的好老婆,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好好养着,来日方长,咱们慢慢地玩。”
古之渝觉得靳向北真是人格分裂,人前人后扮演着两种角色,不过今天的他,才让她看到了一小部分,之后的靳向北,才让她真正害怕,甚至是听到名字,就会全身不寒而栗。
医院外。
佟桑拦下欧菀,问道:“欧菀,你跟小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帮着靳向北?”
欧菀敷衍回答:“我只是帮理不帮亲。”
“什么是理?什么是亲?”佟桑厉声道:“欧菀,你别在我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小渝面前。我也不戳穿你,但做人也要讲良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小渝的,若不是当年小渝故意让自己过敏,成为市长千金的就是她,不是你,小渝把什么好的都让给你,拿你当姐妹,但我看你倒是心里膨胀了,没太把我们当姐妹了。”
佟桑的话让欧菀脸色一下子变了,尖锐着声音问:“当年古之渝花粉过敏。是她故意的?”
佟桑以为欧菀知道真相觉得对不起古之渝了,承认道:“是,小渝知道你想离开孤儿院,才会放弃那次领养,欧菀,小渝虽然比我们都小,她叫你一声姐,但从来不是当姐姐的照顾着她,是她在帮衬着我们,靳家就没有一个人拿小渝当人看,靳向北也更是对她动手,你要还感恩一点。就帮忙让小渝跟靳向北离婚。”
“离婚?感恩?”欧菀笑了,笑的有些癫狂,原来她噩梦的源头,竟然是古之渝,靳家人确实没把古之渝当人看,可至少她还有一个靳向东,如此维护着,可她呢?什么都没有,不管挣扎还是喘息,都只有自己,在那无数噩梦中,无人可怜她一分。
欧菀忽然如此。让佟桑有些不知所措:“欧菀,你怎么了?”
大笑几声后,欧菀狠狠咬牙,面容扭曲,眼中好似有一团怒火:“佟桑,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些,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感恩,若不是古之渝,我欧菀怎么会有今天,我一定会好好的谢谢她,好好的。”
欧菀一直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一直笑着,那笑容有些阴森森的,在这冬日里,让佟桑冷上加冷。
目送着欧菀离开的背影,佟桑不知道欧菀到底怎么了,她是说错了什么吗?怎么感觉欧菀话里有话。
古之渝接下几天都在医院里住着,住院费用谁出的,她不知道,医院没人来催过她交钱。
靳向北时不时的过来,有人的时候,就是一副好老公形象,让护士医生们看着都说她有福气。找了这么好一个老公。
对此,古之渝只是默着,心里冷笑。
因为在没人的时候,靳向北就会露出丑恶的嘴脸,对她恶语相向,什么难听说什么,几次差点对她动手。
有一次,若不是林超恰好来了,她估计又得在医院里多住几天了。
住院期间,刘敏胥跟靳大海从来没有出现过,佟桑跟陆生每天都会来,欧菀来了一次,就再也没有过来。
而有一个人,总会在深夜,悄悄进入她的房间,就在房间里坐一会儿就走。
开始几天,古之渝也不想与靳向东面对面,也就装睡,直到出院的前一天,夜里听到脚步声,她直接睁开了眼睛,逮住半夜来偷看她的靳向东。
盯着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应该来。”
靳向东神色一怔,继而若无其事的在床边坐下,语气淡然:“正好路过医院就进来看看。”
真假。
古之渝没有去拆穿靳向东。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一时陷入沉默,但却并不尴尬,寂静中好似达成了一种默契,就连呼吸都保持在同一频率上。
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之前怕靳向东了。
靳向东凝视着古之渝已经渐好的伤,半响才道:“渝儿,只要你点头,我立马带你走。”
古之渝心骤然一紧,眼眶温热,她知道这可能是靳向东最后一次向她抛出橄榄枝,可她的回答,一如既往:“靳家就是我的家。我的丈夫回来了,我能去哪里?大哥,以后别再说这种让人误会且恶心的话了,或许你是同情我,可怜我,但没有你,向北不会这样对我,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才会一时失控,他已经向我道歉了,我也原谅他了,原本,就是我对不起他,我不能离开他,也不能……没有他。”
也幸得这番话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说出来才会那样流畅,带上了该有的感情,才会,骗过了自己,也骗过了他。
世上最完美的谎言,就是你真的去实践它,相信它。
靳向东如墨玉般深邃的眸子闪过几许光亮,然后啪的一声,又全都灭了,唇角含着一抹冷嘲的笑:“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靳向北对你如此重要,重要的让自己犯贱,卑微到尘埃里。”
古之渝心中一痛,面上不动声色轻笑着反问:“爱情不就是无论苦与甜,都让人甘之如饴?”
靳向东跳脚:“你已经过了为什么狗屁爱情豁出一切,奋不顾身的年纪,渝儿……”
“是,我的是狗屁爱情,那大哥你呢?”古之渝迎上他鹰隼般的眸子,定定地问:“今年三十岁的你,是不是也该收敛一些你心里那些肮脏的思想,我请大哥好好记住,我是你弟妹,欧菀才是你老婆,尚儿是你的儿子,你要负责的人太多,就别博爱的到我这里惹大家不快了,我只是想好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