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府邸内的空气,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无声的沉寂之中,所有人听到卢伟的招供之后,全都惊呆了。
包括李逸也是一样,内心当场一阵惊骇不小。
他没想到,卢伟竟然与王霸一起,将许多的无家可归的少女囚禁起来,成为他们的坐骑,专供享乐,也正是因为此事,卢伟才对王霸动了杀心。
所以,他今日才跟随王宝泉一起进宫,借助探监的理由,用裸头草毒让王霸自杀。
虽然在这之中,有李逸用了些小手段的原因,但挖出来的事实,却是让人难以接受。
空气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有声音淡淡响起:
“真是没想到,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平日里看起来还像个人,但他们做的事,却连畜生都不如!”
“简直就是败类!人渣!”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没人性的家伙!”
“实在是太可恨了!”
一道道大骂声,不断从衙役口中吐出,个个看向卢伟的同时,都恨不得立马冲上去,将卢伟暴打一顿,甚至是阉了他,替那些个被囚禁的少女报仇。
他们好多人都是一条光棍,但卢伟这些人却好,居然抓了那么多的女子来,关着供他们取乐。
桃成一等人,听到卢伟的招供,顿时也是懵中带怒。
倒是这时,李逸边上的玥儿,却是已经忍不住了心中的怒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中的拳头也是噼啪而动。
“去吧,不用忍。”李逸淡淡出声道,看了玥儿一眼,“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是,公子。”玥儿眼角湿润地点头一应,立马从李逸身边走出,脚步飞快,根本就没人看清,玥儿已经拔出一把唐刀,朝卢伟斩了过去。
“噗嗤!”
当着众人的面,玥儿一刀笔直地落在卢伟的垮下,一片鲜红的血色流出之际,才反应过来的卢伟,顿时疼得嘶心裂肺地哀嚎:“啊——”
也在这声哀嚎下,众人方才回神,一脸惊然地看向玥儿。
“此等败类,阉了也活该!”玥儿沉眉低色,看了看四周众人,仿佛没事人一般,随后又一刀砍在卢伟的腿上,这才丢下唐刀,骂声道,“人渣!”
同时,玥儿已经回到了李逸身边站着,双眼之中的怒气,却是怎么也忍不住。
别人不知道玥儿生气的原因,李逸心中却是知道。
玥儿本来也是一名孤儿,是被人抛弃的。
若不是红拂女将她捡了回来,而且还教她习武认字,培养成为李逸的侍妾丫头,说不定玥儿此刻,也会如同那些个无路可走的女子一样,早已成为了卢伟这等人的垮下玩物。
那么她的一生,都将是灰暗无光的。
幸好,玥儿要比别人幸运得多,她现在才能够待在李逸身边,之前李逸不喜欢她,但也没有像卢伟等人一样,做出那些不堪的事来。
经过些许时日的相处,玥儿已经喜欢了自己的身份,时不时,她也敢在李逸面前皮一下。
而且平日上街,遇到什么孤苦无依的儿童,玥儿都会给他们一些银两,后来,李逸也会给他们指一条明路,去接受朝廷的救济。
但是今日,听到卢伟的招供,玥儿却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因此,才会发生刚才的那一幕场景。
“没事,诸位且放宽心吧。”李逸但见众人的目光看来,冷然一笑,说道,“若是圣人追问起来的话,玥儿出手与我出手,都是一样的。”
“公子…”边上的玥儿,心中一暖,忍不住低声轻吟,满是感激。
“没事,放心,有我在呢!”李逸拍了拍玥儿小手,微笑转头看向众人,众人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玥儿为何要动手,但李逸既然已经把话撂下,那他们也就没办法了。
卢伟……今日是活该被阉了。
今日这事儿,他们也不会去向圣人禀报,不如卖李逸一个面子的好。
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抱上李逸这条大腿了。
“来人。”桃成一赶紧吩咐衙役,厌恶地瞪了一眼卢伟,而后摆手吩咐道,“将卢伟带下去,关进王霸之前所住的牢房。”
“是,寺卿!”衙役不敢迟疑,立马准备上前拖着卢伟就走。
但是,当衙役看到满地的鲜血之后,不由迟疑了两秒,抬头问道:“寺卿,这畜生的伤势……”
“管什么管?那是他活该!”眼见衙役如此不懂事,桃成一瞪了那衙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可有见过,哪个公公被阉了之后,会死的?”
“没有。”衙役顿时语塞,赶紧点点头,拖着卢伟就走。
王霸被杀一事,终于落了尘埃。
只不过,对于裸头草毒,卢伟却是一口咬定,是王霸之前买来的,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也找不到突破口了。
此时,桃成一看向跪地的王宝泉,凝声问道:“王宝泉,本官且问你,对于王霸关押良民之事,你可知情?”
“不知道,寺卿。”王宝泉老实回答,甚至脸上还带着吃惊,说道,“草民也没有想到,堂兄竟然与卢伟这个败类,一起做出此等事情来!”
王宝泉无论是在王家,还是百姓口中,他的名声一向偏好。
世上既然有坏人,也就不乏好人。
眼下,没有找到王宝泉犯罪的痕迹,桃成一便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边上的李逸,似乎在询问李逸,要不要放掉王宝泉算了?
李逸见此,赶紧起身,冲桃成一摆手笑道:“桃寺卿,今日多有打扰,我就先告辞了。”
“……”桃成一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拱手一礼,笑道:“驸马爷慢走,伏伽,出去送送驸马爷。”
“是,寺卿。”孙伏伽赶紧点头应声,跑出去送李逸一程。
走到了大理寺府邸大门前,李逸方才驻足停下,回眸看了一眼孙伏伽,点头笑道:“不用送了,孙少卿,你且回去吧。”
孙伏伽见此,愣了愣,眼中带着疑惑,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说吧,什么事?”李逸率先出声。
“咳咳,是这样的,驸马爷。”孙伏伽干咳了脸上,说道,“下官就是想要问问,咱们接下来,要不要将王宝泉,也关押两天?”
李逸倏然一愣,听出了孙伏伽话里的味道,想必,肯定是桃成一让他来示好。
“呵呵,不必了,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秉公执法就好。”李逸笑了笑,而后拍着孙伏伽的肩膀,说道:“孙少卿,你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行,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孙伏伽突然忍不住一怔。
李逸这句话,无论孙伏伽怎么听起来,都有一种言外之意在里面。
但是,他此行来送李逸,乃是桃成一的意思。
他之前的话,也是替桃成一委婉而问,却不想,李逸突然会说这句话,而且也没有提桃成一,而是只提到了他自己。
“驸马爷,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孙伏伽赶紧辩解,想要再委婉地说清楚一点。
“不用说了,桃成一的想法,我心中自然明白。”
李逸直接打断孙伏伽的话,笑着说道,“咱们作为唐国的官员,不可只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更多的,应该是替百姓谋福,替圣人分忧,让咱们唐国越变越好。”
扔下这句话之后,李逸便带着玥儿,一道转身而去。
孙伏伽听得有些愣愣的,但后面一句话,却是完全落到了他心头去了。
“为百姓谋福?替圣恩分忧?”
“让咱们唐国越变越好?”
“驸马爷的觉悟,当真是高啊!果然不愧是国公爷的子嗣,个个都是好样的!”
孙伏伽心中暗暗赞叹。
李靖这一生,都是在为唐国的强大,而不停地东征西战,比如魏征等人,虽然他们没有上战场,但各种政见的提出,也是为了唐国的强大,从而不断指正、提醒李世民可能会犯的错。
孙伏伽没想到,李逸还如此年轻,心中的理想,就已经达到了这等高度。
“驸马爷,让人佩服啊!”
直到看不到李逸的人影之后,孙伏伽才感受良多地嘀咕了声,而后转身,回了大理寺府邸内而去,顺道将李逸的这番话,告诉了桃成一。
只不过,单独对他说的话,孙伏伽却是将之一改,落到了桃成一身上。
“驸马爷当真是如此说的吗?”桃成一有些不信地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点点头,认真道:“正是如此而言。”
桃成一不由一愣,而后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王宝泉,摆手吩咐道:“王宝泉,既然无罪,你且退去吧。”
“是,草民多谢寺卿,草民告辞。”王宝泉赶紧起身,离开了大理寺。
而此时此刻,桃成一方才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可笑。
“升官?发财?呵呵……”摇头苦笑间,带着一股自嘲的笑容,桃成一看向孙伏伽,说道,“伏伽,你说,某是不是一直以来,心中贪念太多了?”
“这个……”孙伏伽有些苦涩地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毕竟,桃成一可是他上官。
“不用瞒着某,是什么情况,你就怎么说。”桃成一拍了拍孙伏伽的肩膀,苦笑说道,“放心吧,咱俩共事多年,难道,你还不了解某的脾气吗?”
“好。”孙伏伽点点头,看了看面前桃成一,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意味深长地道,“寺卿,下官觉得,驸马的话说得对。”
顿了顿,看了眼桃成一的眼色,但见没什么不对劲儿,孙伏伽这才接着又道:
“咱们既然在朝为官,就应该多替百姓谋福,多为圣人分忧,而不应该被心中的贪念腐蚀了初心,要不然……咱们与卢伟这等败类,没什么区别。”
桃成一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孙伏伽,摇头苦笑道:“的确如此啊!没想到,老夫为官多年,居然还没有驸马爷的眼光长,可笑啊…”
“寺卿,你平日做事,也是为百姓着想,没做什么错事。”孙伏伽安慰道。
“哈哈!”桃成一想到此处,又扪心自问了一番,发现他还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而且也没有被人贿赂过,心中这才舒爽了不少,点头道,“不错,某现在就改,还来得及!”
……
出了大理寺,李逸带着玥儿,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急促声:“老师,你等等某!”
一听到这道声音传来,李逸心中就不由一阵好笑。
他是没想到,罗继海居然还当真了。
李逸驻足停下来,转头看向追上来的罗继海,笑着说道:“小罗,怎么了?你找为师有事?”
“嘿嘿。”罗继海咧嘴一笑,须白的抚须随风漂浮着,然后拱手一礼,说道,“是这样的,老师,学生想要问问,老师能不能将今日这裸头草毒药的详情,告诉学生一番?”
眼见李逸有所犹豫,双眸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打转,罗继海赶紧出声,解释道:“是这样的,老师。”
“还不是因为卢伟等人,敢将西域的毒药,带来咱们唐国害人,所以学生心中想着,将这毒药了解清楚之后,就去禀报圣人,以免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
罗继海笑吟吟地看着李逸,满是认真色。
“带纸笔了吗?”李逸问道。
“带了带了。”
应答间,罗继海赶紧从行囊中掏出纸笔,然后递给李逸,心中充满期待地笑。
李逸也不犹豫,将裸头草的毒药成分、习性等等,全都写在纸张上,然后递给罗继海,说道:“行了,你去吧。”
“多谢老师。”伸手接过间,罗继海笑着点头,而后试探性地问道,“对了,老师,学生改日,能否到老师府上,来拜访老师?”
“你来拜访我作甚?”李逸看了看罗继海,说道,“今日,不是已经行过师礼了吗?”
“不,老师。”罗继海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拜师礼很隆重的,今日人多,而且地方复杂,学生日后,带着其他学生,一道来府上拜访老师。”
“我送你三个字,哥屋恩!”李逸没好气地瞪眼道。
一个人吃了肉,居然还想将太医院的其他人,也带来跟着一起吃肉?
当真以为,我李伯安是个好说话的人吗?
扔下这句话,李逸便带着玥儿一道转身而去,直接打道回府,只留下罗继海一人,还站在原地发愣。
“三个字?哥屋恩?”
“哥屋恩——滚?”
“……”
想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之后,罗继海的脸颊忍不住一抽,望着李逸离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哎,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不着急!”
心中笑了笑,罗继海便摇头转身,赶紧朝御书房方向跑去,打算将此事告诉给李世民。
而与此同时之际,已经走出了大理寺门外的李逸,目光朝前方微微一扫,他便瞧见一名靓丽女子的人影,正站在风中等待。
浑身上下、凹凸有致的明光甲盔甲,将她的身姿,形容得格外别致。
“琳琅?她是在等我吗?”李逸心中暗奇了声,有些不明白。
然而,还未等李逸走近,琳琅的目光,已经注意到了李逸的人影,当即朝着李逸面无表情地走来。
“李伯安,你跟我来一下。”琳琅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