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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更在缝纫组大院前来回踱步,考虑几考虑,决定不用小厮的身份拜见。单叔父工资都没人稚大总管的多,稚总管能否高看单叔父的小厮可想而知,他明知结果何必自取其辱。

他下定决心,试试用他媳妇的旗号,看看“林家的”身份到底灵不灵。试过以后他心里也有数了,等家里其他人发现采莲是“林家的”的时候,打着旗号能有什么后果,达到什么程度,他也提前有个防备,以防掉坑里都不知道。

他上前几步,冲着看门的老妪点头哈腰,客气的说:“嫂嫂,我是林家的夫,我想见见稚大总管,麻烦您给我传个信吧。”

但凡是看门的都是有眼里头的,小宝只领着林家的跟老妪介绍了一次,老妪便记住了林家的是谁。

她笑的皱纹堆成一堆,热情的说:“你是林里的夫呀,长得好英俊。行,你在这坐着,我去给你通报去!”

她不仅给阿更搬过来凳子,还倒上一杯茶水,这待遇让阿更立马证实自己这一步走对了,看来“林家的”……不,应该说议事厅人的身份在新村就是超然的存在,只要和他们沾上边,鸡犬也能升天。

阿更确实赌对了,不多一会,就听到爽朗的笑声有远及近……

“哎呀,真的长得那么帅呀,我一定好好的看看,哈哈哈……”

阿更和儿子琴的长相如出一辙,都是小眼睛和晒得黑不溜秋的皮肤,这种没有多少特色的长相,扔到人群里几乎找不出来。如果非要说成为英俊和帅气,只能说是占了身高的光了,他的身高不低,比一般人要高些。

稚风风火火从院里大步流星走出来了,上下打量林家的夫,心中从昨天就冒出来的疑问,更加高涨,“‘林家的’到底是谁家的?”

略带夸张的说:“王氏,你说的真不错,林家的夫真的是帅呀!”

阿更清楚这是别人恭维的话,当不得真。人家是冲着“林家的”身份才给他的面子,急忙上前躬身施礼:“见过稚大总管。”

能被称为“大总管”的人在新村没有几人,阿更察言观色惯了的,不用介绍就能判断出眼前穿着与众不同衣服的人是谁。这通身的绣花丝绸衣服,除了议事厅的人,也只有稚大总管能穿了。

林家的夫的态度让稚很满意,面子是相互给的,她都出来迎接了,对方如果不识时务,她也只好公事公办了。虽没有必要得罪林家的,但也不能委屈自己费力巴结一个新来看门的。

她笑呵呵做出邀请的手势,说了句:“请去办公室坐吧。”调转身体走在前面,向办公室而去。

阿更规规矩矩的跟在稚大总管身后,规规矩矩的又坐在办公室客座,丝毫没有狂妄傲慢的态度,完全符合他是“林家的”夫的地位。

闲话不用多,他开门见山的说:“稚大总管,很冒昧打扰您了。我来是想帮‘林家的’买一身衣服,呃,就是她昨日在这里拿的衣服,我想再帮她买一套。”

“天气热出汗多,她又做看门人的活,衣服需要替换的勤点。您知道的,议事厅人穿的衣服铺子里没有卖的,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求大总管您了。还望您能通融通融,卖给我一套。”

稚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家的”夫来找她,竟然是为了给林家的多买一套衣服。

她打量眼前人,此人通身还穿着洗旧的麻质衣裳袴,这是外人的打扮。也就是说这人没有立马装扮自己,却是先来给媳妇买衣服,她对这人的好感度立即蹭蹭蹭的上升。

女人都是感性的,稚也不例外,不然她也不会对那人念念不忘,宁可现在和自己男人对峙,也要坚持把那人拐回来。

“行行,没问题。议事厅人的衣服都是从绣花组拿的,这种绣花衣服没办法放在铺子里买,一个是做的太慢,二是做出来费用合计太贵了,村里没几个人能买的起,只能放在公中算特供。”

阿更惭愧的低下头,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红着脸说:“稚大总管,我们家刚来新村,您看看我买衣服能不能用工资抵扣?”

他不清楚议事厅人的衣服费都是小公保底的,根本没有真的扣钱。周书灿只是怕几个小厮拿衣服不节制,才对他们说自费。

稚作为管理衣服的人,当然清楚里面的猫腻。

但她想吓唬吓唬林家的夫,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林家的好,打趣说:“可以抵扣工资,但是你要想清楚了,林家的穿的衣服可不便宜,以你们刚来新村人的工资,三五年也不一定能够扣的完,你好好考虑下。”

不用稚大总管说,阿更就清楚刺绣衣服的价值,那是有价无市,出钱也不一定寻得到这么好的绣品。

“我知道,没关系,三五年就三五年吧,反正三五年后我的工资也会升了,到那时您可以多扣一些。”

抬头看向稚,眼中显出期许,“那您现在能不能少扣点?我的工资低,还要抵扣家里的开销,等我涨了工资您再多扣点补回来。您放心,只要我涨了工资,立马会来跟您说的,不会躲着的。”

按照正常的观念,一定会认为阿更是一位又对媳妇好又顾家的男人。可新村的女子不是正常人,她们没有经过儒家思想的摧残,这时代也没有孝道压人,人们肚子都填不饱,哪有心思想精神文明的建设。不然也不会有郑庄公(公元前757年-公元前701年)的:“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连王公贵族都是这样的态度,闵家女子们受小公思想的影响,思想叛逆一些也太正常了。

稚蹙眉微愣,随即理解为眼前人说的是养他和“林家的”的小家,更加赞赏这男人对自己媳妇是真的好。

联想到自家男人,如果他也能像眼前人一样通情达理,那就万事大吉了。全然不想眼前男人做的事和她要她男人做的事天差地别,纵观整个历史,也就这时代的男人能够做到!

稚让她男人做什么事?说出去都脸红!

稚是第一批来新村的邑里人,摆脱汶上城那位纨绔纠缠后,作为独立的女户,娶了一位来投奔新村又长得漂亮的舍人。

对,没错,女户的户主是从家庭里独立出来的适龄女子,她们和男子一样的娶亲,作为一家之主顶门立户。之所以会出“女户”这种特殊的户籍,是周书灿要区别招婿。

闵家需要大量的人口,女子外嫁是人口流出,这是他不能容忍的。但招婿又社会矛盾颇多,毕竟再强悍的男子,面对女方家族的一家人,受到的伤害也比面对媳妇一个人大的多。他想到了这时代类似的大户人家女子娶夫现象,“女户”便新鲜出炉了。

女户和其他户籍的人拥有同样的权利,女户不仅可以娶亲,还有最最关键的一条,户主还可以纳妾!这也是让周书灿哭笑不得的一条规定,已经不是抱起来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了,完全是颠覆他自己的理念,改变他认知的规定!

这条规定非他所愿,是女户的户主们强烈要求增加的,且根据实际情况,他不得不加上去。

女户家庭里的壮劳力弱,如果不允许她们纳妾,她们娶的夫一旦有二心想离开她们,她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将得不到保障。她们需要身强力壮的其他男子加入家庭,作为稳定因素变为家庭一员,辖制她们的夫,让她们不至于年老色衰时被夫遗弃,落个人财两空。

周书灿认为女户门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父系社会男子可以纳妾,母系社会女子同样可以,春秋时代本就没有什么社会礼制可言,让女户们娶亲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于是乎,在闵家几处基地,女户纳妾的现象远远大于以男子为纽带的家庭,成了见怪不怪的现象,且还没有人认为不妥,人家是女户嘛!

稚就是这种现象,她生孩子回邑走亲戚,在路上遇到一位束发童子,吹弹可破的肌肤,冰晶玉洁的模样,她想都没想就给拐回新村了。

于是,她的夫就住到养殖场不回家了,以此抗议她的花心,不同意她纳妾。

闵家规章制度规定:不管是男子纳妾还是女子纳妾,都要经过原配嫡妻(嫡夫)的同意,才能正式纳妾。

稚舍不得放弃到嘴的鲜肉,束发童子现在只能以帮工的形式在稚家帮她照顾孩子,而不是作为家庭正式一员光明正大的存在,让她非常的头疼,恼怒自家男人不理解自己。

稚的想法没错,她家是女户,村里有几个女户不纳妾的?她又不是纳几房妾,她夫有什么可计较的?

作为新村半壁江山的实权派,她不纳妾别人还以为她怕她夫,将来财产旁落呢。

成亲的时候她夫就清楚她家是女户,女户中嫡夫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不想过了,是会被净身清理出去的,为的就是保护女户的财产不被诈骗。

当然,规定也会保护男子的利益,如果嫡夫不是主动离开,是不允许户主随意赶走嫡夫的。嫡夫的权力和嫡妻一样,一日为夫终身为夫,一日为妾终身为妾,绝不允许宠妾灭夫,一旦发现,邑主会为女户的夫做主分割财产!

有责任就有义务,相克相生,女户户主也不是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的。稚就是这样,她用尽办法,她夫就是不同意她纳妾。如果不是顾及到稚大总管的面子,她夫早就闹开,把那个束发童子打跑了。

……

稚烦恼的时候采莲也在烦恼,她在为要不要把童车推回家烦恼。

门房里的礼包阿更说过不用拿回家,琴坐的童车她也不想推回家,她想起来阿更家人昨天分东西时的情景就胆颤。

门房是她现在唯一感到安全的地方,但下班时间已经到了,她不能不回家,可回家她怕阿更家人把童车推走分掉。没了童车,她怎么向云总管交代?云总管给她童车的目的,是为了让她推着去西排房炫耀气老孬的。

她掂量几掂量,邑主大院到南排房没有多远,她抱着琴一点也不感觉重,童车还是放在门房吧,毕竟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动她的东西。

她扯着琴慢腾腾的回家,对她来说回去越晚越好,最好是阿更的家人都睡了,没人知道她回家。

过了广场走向街道,她一眼看到路边树荫下的阿更。

阿更正坐在小凳子上,一栽一栽的似是困了,她的爱心膨胀,疾步上前问:“阿更,你怎么在这?”

阿更清醒看到媳妇,高兴的笑起来,用手搓一把困意还的面孔说:“我这不是来接你下工嘛。”

“昨天不知道你上工了,没有来接你,以后我天天都会在这接你下工。你下工不要急着回家,晚一点也没关系了,我都在这等你,你不要担心路上害怕。”

采莲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阿更的情话了,高兴的眼眶湿润。蹲下身摸摸阿更的面孔,心疼的说:“你看你,你也忙一天了,在这等我困了吧?”

“我没事,路上有路灯没啥可害怕的,你以后在家早点睡,不用来接我了。”

阿更搂了搂采莲,一把抱过来同样困的揉眼睛的儿子,起身说:“我没事,不困!我们回家吧。”

边走边交待:“你刚做这个活,一定不要提前下工,不能因为带着孩就让人家照顾你,时间长了对你不好。”

采莲一只手拎着小凳子,一只手扒着阿更的胳膊,幸福的嘴角上扬,轻轻的“嗯”一声。

在任何人眼里这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

阿更和采莲的甜蜜延续到了家里更是升级。

今天难得没有人打扰他们,大概是因为明日要正式去做工的缘故,谁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明日好好的表现一番。今晚不用拉家常不用闲聊,大人小孩都乖乖的一早去入睡了。

阿更睡前拿出给采莲买的衣服,采莲感动的眼泪哗哗哗的流淌,乖乖的主动扑进阿更的怀中……

阿更感觉他很幸福,他和媳妇很久没有这样甜蜜了,如果不是来新村,他们或许还是像之前那样的生活,不温不火一潭死水,不会有现在的幸福感。

他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做工,争取早日升职,为家人过上好日子,为他和媳妇能这样甜蜜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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