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启身边跟的有闵家护卫,他们虽不能进屋去光明正大的听几人说话,但站在门外的廊檐下,还是能把屋内几人的对话听个一清二楚。
文虽不是护卫但也跟着护卫们一起,日日跟在姜启身边鞍前马后伺候。
他年龄小人机灵,有着比同龄孩子高那么点点一点的情商,他原本在村里读书识字,他父想将来让他跟着洪做帐房。可他更羡慕他父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这趟子库和姜启共同带领商队出门,他软磨硬泡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让子库无奈也把他带上了。
他年龄小人机灵,又跟着洪在识字班学了文化知识,他在商队得到很多人的喜爱,姜启喜欢他的聪明劲,也是日日把他带在身边,有什么跑腿传话的活,都指使他去做。
他父之前跟随子库做事,子库对他一家人颇为照顾。他在正屋的屋门外得知子库有可能被仲公子抓走,悄悄离开去后院找他父。
商队的马车安置在府邸西跨院。西跨院因为公子桑府邸人口少常年无人居住,茅草屋失修破败不堪,不是土坯墙被水浸泡有坍塌的趋势,就是茅草屋顶的茅草被风吹雨淋,屋顶有地方露出来能见到天空的空洞。
西跨院的房屋是屋外下毛毛雨,屋内成水洼地;屋外下瓢泼大雨,屋内成养鱼池,和谐一致。这样的房屋自是无法居住,商队能借助的也就是院落能存放马车而已。
西跨院是整个府邸最大的院落,商队不进驻这院别无选择。真不清楚公子桑以前都是怎么凑合过日子的,一个公子的府邸有人居住还能破败如此。
文找到刚刚安置好马车的父亲,把在正房屋内听的情况详细和他说个清楚。父子俩说话并没有背着其他人,不一会周围围拢过来关心子库的队员。商队队员除了姜启带领的商队有他之前商队的齐国人外,其他全是闵家新村的人。
新村的人是把子库认为主公的,他们眼里不会分什么邑主、小公和族长。在他们眼里这三位都是他们的主人,更别说象文这种之前一家都跟着子库做事的人了,他们对子库的感情更甚。
文愤怒的说:“父,现在明明知道族长就在仲公子的手里,为什么不立马去仲公子家里寻找族长?他们还要什么先去宫里问问,之后才能看情况再说!”
“真不知道这有啥情况可看的,我们是闵家人,我们闵家怕过谁!莒国人那么坏,子核领着狩猎队还不是出马就把莒国人打的屁滚尿流溃不成军。现在一个小小的钟吾国仲公子,就胆敢乘人之危把族长抓起来,反了他们了,难道以为我们这些闵家人都是吃素的嘛!”
“父,您一直说族长待我家不薄,现在族长有难,我们不能不管。我们去营救族长吧,就算是埕回新村了,不是还有您在嘛,您领着护卫们一样能救出来族长。”
文的话起到一定的煽动作用,引得队员们一阵附和声。
“对,小文说的对!”
“嗯,我也认为小文说的对。”
“是,小文说的在理,我们闵家现在怕谁!敢欺负我们,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
和莒国人的作战无形中给了闵家人莫名的豪情,自豪的认为闵家很强大。又加上前不久和邗国人的作战,更是让队员们盲目的认为闵家现在是一般人招惹不起的。
这档口子库被抓,就好比是导火索,瞬间引起共鸣,惹怒自强自大人们的强烈反应。天老大他们老二,天底下他们还怕谁!
文父——炳相比较其他人年龄大,还算是冷静一些,又跟着子库出门多次,累计了一些社会经验,清楚营救子库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问题。在陌生的钟吾国,即使知道子库被仲公子抓走,他们不清楚仲公子家在哪里,也无法去营救子库几人。
但是他对于儿子说的姜启没有在第一时间想着去找仲公子要人,有自己的看法。他跟商队时间晚,加入时子库已经单独带领商队,之前并没有跟姜启接触过,寻思姜启毕竟不是闵家人,他不认为姜启会跟闵家一条心。
尽管心中有看法,作为正直人他还是决定再去核对下事情的真相,不能因为文是他自己的儿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擅自行动,好心办坏事反倒把事情搞砸了。
他对围在身边群情激愤的其他队员说:“你们现在这里等着我不要乱动,我去找启公再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启公毕竟是商队的管理,我们做事不听他的安排,回新村会受到处罚的。小公制定的条例大家都会背,可不是闹着玩的。”
炳用出行条例压制住骚动的队员,个别特别激动的闻言也静默下来。
有服气的就有不服气不甘心的,有队员狡辩说:“那……那如果启公不同意去找仲公子要人怎么办?刚才小文都说了,他们商量的是先去王宫,不是先去找人。族长还被那伙人关押着呢,都这么久了,不知道族长受了多少罪。那些人如果殴打族长怎么办?”
提到子库有可能被殴打,暂时平静的队员又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假想的事情。
“是啊,族长都被抓这么久了,那些人不会真的打族长几人吧?”
“我看够悬,我们抓人不也是会打人的嘛。他们抓族长,族长不听话的话肯定也会被打的。”
“哎呀,他们不会不给族长吃饭吧?”
“不会吧?”
“怎么会给族长吃饭!你傻啊!他们吃的和我们吃的不一样,都是猪食,根本让人无法下咽。族长被抓走肯定吃不到我们的饭食……”
……
炳听的头大,他平静的情绪被队员们传染的烦躁,之前他就疑心姜启会不会和他们一条心救子库,这会被众人说的更加内心不确定。
疑心生暗鬼,他烦躁不安无心和其他队员扯话,连句话也没有交代,头也不回大踏步向正院而去。
文见他父走了,尾巴一样紧紧跟随其后。他是唯恐事情不乱,不给他向子核一样冲锋上阵的机会。
父子俩来到正院,公子桑正着人套牛车准备去王宫。他内心很想用商队的马车,可姜启那张脸让他却步。
乘坐牛车他一百个不愿意,可他现在马丢了没有马。他好不容易搞到的马,还没有在父亲和兄弟面前炫耀就不见了,他也是郁闷的不得了。
他边抬腿上牛车边小声嘀咕:“一定抓到偷我马的贼,把小贼碎尸万段!不然怎么解我心头之恨……”
正屋里留下姜启和公子冁君臣,三人静默不言不语。屋内寂静无声阴湿气息加重,屋外明媚干燥的阳光一点也照射不进去,不能把三人内心的心事放在阳光下晒晒。
炳在屋门口探头探脑,见屋内平静没有象他想的那样讨论怎么营救子库,认为姜启三人果真是不急于寻找失踪人员,心中的焦躁感增加三分。
他抬腿进屋来到姜启身边,应该的施礼都没有直接打手势,示意姜启出去一下。
姜启坐的久了两条腿发麻,借着换姿势的空隙让自己放松喘口气。正如杜宰说的,子库几人的事焦急也没有用,他现在只能强迫自己耐心等待公子桑去王宫的结果。
炳示意他出去,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中还困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疑惑的跟随炳到院内。
炳此时情绪中对姜启已经带了有色眼睛,他本人又是大大咧咧不注意细节的人,待人接物性格爽直有什么就说什么,没有意识到自己带质问的口气说话会造成什么影响。
从面子上他还是比较尊重姜启的,他开门见山的问:“启公,现在族长是不是在仲公子手里?您准备什么时候去营救族长?”
他习惯了大嗓门,就算是压低了声音也让院中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炳的话出口让姜启感觉特别的不舒服,炳的语气和音调平时他或许不认为有什么,但此时他感觉特别刺耳。
他从昨晚知道子库几人被抓,到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身心皆疲,队员们不说安慰他鼓励他,现在竟然连理解他的人都没有,他内心也是特别的苦。心烦之于炳生硬的声音,对他来说无疑是又一个打击。
他怼道:“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你又不能找到子库他们在哪里,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安心照顾好马车和粮食,子库的事自有我来处理。”说完也不管炳惊愕拉长的臭脸,自顾自的又回正屋。
商队规章制度里严禁队员和领队发生冲突,炳被姜启怼凉在院中傻傻的呆立,张几张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只说一句话,姜启就这样怼他让他闭嘴。他委屈的想自己不就是想问问怎么营救族长嘛,这难道也问错了?
炳人老实忠厚,脑子本来就有点不太机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回西跨院去。
他沮丧的艰难回到西跨院,等着他消息的队员们围拢过来。看到他拉着驴脸长的都能打结,纷纷不理解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文,恁父咋弄了?”
“炳叔父,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
文一直跟在他父身后,他父和姜启的对话听个清清楚楚。他人机灵但是年龄小,一下子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姜启突然变脸。平日里他跟着姜启跑前跑后,也没有见姜启呵斥过谁跟谁过不去。他不清楚他父就问了一句话,怎么会惹得姜启大发雷霆。
文抢着替他父解释:“我父问启公‘现在族长是不是在仲公子手里,准备什么时候去营救族长。’没想到启公呵斥我父说‘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你又不能找到子库他们在哪里,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安心照顾好马车和粮食,子库的事自有我来处理。’”
队员们对文转述的话一片哗然,纷纷表示对姜启的不满。
“族长不要我们管了吗?启公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哎……族长不是我们的族长吗?我们关心族长还关心错了?”
“族长被抓了这么久,我们不应该着急吗?怎么就能说不需要我们操心!”
……
有点子多的队员出主意说:“哎……听我说,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既然知道族长是被仲公子抓走的,那我们也不要和启公说了,反正说了也没用,他也不需要我们去找族长。我们现在就自己去找仲公子的农庄,把族长救出来。你们看好不好?”
“好,这主意好!”
“嗯,就这么做。自己的族长自己救,就这么着了。”
“算我一个,我也去救族长。”
……
一时冲动几乎所有的新村队员都跃跃欲试,要立马去救子库。
炳感觉事情发展的有点不对头,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人老实习惯了跟着人干活,让他独当一面带领人做事他还真不行。
他见众人情绪高涨,劝说道:“可是……这……这样做行不行啊?出行条例里可是规定说不允许队员脱离队伍私自行动,否则回新村后视情节轻重严惩!启公已经说了不要我们管这事,我们现在自己去救族长,会不会回去让小公处罚?”
由于商队扩编,现在商队里绝大部分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象炳这样三十多岁的人已经很少。
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冲动的年龄,只要有人振臂高呼,其他人立马跟着热血沸腾,他们自然看不惯炳的怯懦和小心。谨慎和规劝对热血澎湃激动的人,无疑是逆耳的。
激进的队员慷慨激昂地反驳:“炳,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俄,启公让你往南你就往南,让你往西你就往西,他让你死你也去死啊?”
“我们现在是去救族长,族长是谁啊?那不是别人,是我们闵家人的主公!主辱臣死,我们的主公正在受罪,我们不去救说的过去吗!俄,这时候我们不去管族长安危,不去救族长,良心上过的去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相信这时候如果是换做小公在,他也绝不会置自己的叔父于不顾。族长我去救定了,哪怕是回到新村受到出行条例的严惩,我也要去救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