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依照左左所说的,进巢穴后就小心翼翼地倒挂金钟,腿在上头部向下,灵力因为倒挂金钟之势得到最好的运行,慢慢灵气在腹部聚集,越来越充沛圆润,弃得满满的突突的,甚至让它觉得更近灵阶。
果然比它胡乱蜕壳要强。它慢慢地钻出蝉蜕,顺利得难以想象。上半身刚一露出蝉壳,腹部就感觉一阵发凉。一切正如这个人类所说的,它的腹部是它最脆弱也是最珍贵的地方。
它小心翼翼地将透明泛着金色的薄翅护住发凉的腹部,护住它的突起,一动不敢动,慢慢等待下半身蝉壳的再次裂开...
有如一个脆弱的孕妇,双手有爱地护住腹中的胎儿。
这一刻对于它而言犹如新生,是它最激动的时刻,更是它最脆弱的时刻。
对于左左来说,现在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是她非常明白,眼前这个它的脆弱只是相对于灵阶前的脆弱,对于她而言它还是那个不可战胜的神一样的存在。
狭路相逢勇者胜。但现在她只要一动手就会毫无悬念被杀死,与勇气无关。
她只能悄悄地往身上拍了十张金钢罩符。十张,已经超越她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符箓反噬,她一口血喷了出来。在树洞内的大蝉感觉到外面细微的灵力波动,冷笑:临死挣扎。
左左吐一口气,轻轻地说:“前辈,您别乱动,我想....我可能说错了,你的蝉翅要舒展开来,不要收着不动,会出大事的....”
大蝉大怒,灵阶威压连同一口气息向左左辗压过去。
左左的十层金钢罩在它随便一个气息下竟然被压成椭圆,她嘴角再次流下新鲜的血液,轻轻再笑:“真笨,真亦假来假亦真,你还真的信我了?假的,确实是要并拢着蝉翅。“
她左一句右一句,前后矛盾,大蝉不管不顾不再听她的胡言乱语....它知道,这个人类是想打拢它的蜕壳,它不能乱动,不能动气,否则就真的中计了。
左左再次开口,雪白的贝齿上满是血红,眼睛似合非合....她累了,太累了。说出来的话却让大蝉气得跳脚:“蝉前辈,你没有感觉到蝉翅里面的灵气在横冲直撞吗?这是因为你蝉翅里的体液管不够大,液体的压力太大...你赶紧舒展双翼啊让体液回流到体内,否则你双翅被废,你腹部的灵气不足,就不能完美地迈入灵阶了,我不骗你的。”
她说的话又变了!大蝉拼命压抑着脾气...它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它的下半身就快可以从壳里退出来了,它动气不得。
左左再次挑衅:“我说的是大实话,你再不舒展你的双翅将不能变硬,会软趴趴变形,那你将会终生残废,不能再飞行。当然,灵气也聚不了,灵界也就离你越来越远,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大蝉如老僧入定,不再听她的话。
左左开始发抖,牙齿啲啲地上下碰撞,不是怕,是真的冷,呼出来的气都是白雾,开口:“你的双翅再不打开,就晚了。我不骗你的。”
说完这一句,她彻底晕过去。
大蝉在老巢里虽说不管她的疯言疯语,但还是有点怯意....万一,她说的是真的怎么办?蝉翅真的要舒展?这么想着它试着张开了一点双翅,腹部却感觉到一阵冷意,这股冷意直达它的腹内,似乎冷入它的灵脉。
不对,人类怎么会这么好心告诉它真话?她肯定是骗它的,一定要将她的话反过来做才对,腹部的突起才是它最重要又最脆弱的地方,是它沟通天地灵气的地方,它一定要护住。这么想着,它更用力地用双翅捂住腹部。
...
半小时过去了,大蝉还在蜕壳,左左尚昏迷,银紫到了。
银紫一到,大蝉就知道了。它只奇怪怎么两次击打都没有将这匹马打死?但此时,它不想动马,反正马也不敢过来动它。
银紫重新化为人形,双腿不自然地向外歪着,双臂同样可怕地扭曲.....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左左,手臂折断的地方尖骨突出来,非常吓人。
抱起,转身就走。
大蝉不动,外面的人类只是它的食物,怎么可能飞走?现在它只专心致志于体内的灵气运转。此时,它腹内已经生成一个固体,充满了可喜的灵气,而且固体越来越大,现在已经与腹部的突起相当了。
蝉翅越来越柔软,软软地搭在腹部上,非常舒服.....近乎连张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
心里一咯噔,它的双翼?!猛地,受惊的它用力张开双翼,却发现张开后的双翼软趴趴地向下垂着,失去了往日的威风凛凛。
大惊且怒,双翅一直是它的骄傲!
不敢置信!它一用力将下半身摇摇欲裂的外壳挣裂,把下半身抽出来。
自此,它完成了蜕壳,除了头部是金色,其余的地方只转变成略带金色的半透明,它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双翅被废它还有腹部,只要它能沟通天地灵气,日后双翅总有回复的一天。这么想着,它小心翼翼运行灵力,灵力运行至腹部的固体前嘎然而止。
不可能!
灵力运转不了等于废。它加大运行的力度,却发现灵力如同碰上难以撼动的大石,停留在腹部不再前行。
它怯了,怕了,灵气在上腹部处乱窜却形成不了一个连绵不绝的循环,那等同于废!
于是疯狂大叫:“你骗我!你竟然敢骗我?!人类,我要杀了你们!杀死你们!!”
它往外追去,独留下一个破碎的蝉蜕在桐树木段内,凄凉地倒下。
此时的银紫抱着左左只走了一段不远的路,毕竟伤势太过。
大蝉很快就追了过来,双目赤红飞身扑向两人,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咬下去。
银紫抱着左左,所处的位置比她要高,怒发冲冠----本应三尺长的独角突然抽高变为五尺,并发出丝丝金色。电光火石间大蝉正张大嘴巴,一咬一合之际他头上的独角将大蝉的上颚捅穿了个透亮!
大蝉吃痛:“啊~~啊~~啊~~”抬头将独角拔出,同时八条巨足条件反射地用力推开银紫,连同他怀里的左左推开十丈远。
再一次全身是伤,银紫像没有知觉般,只小心放下左左,转身化出本体一步步踏前,双目闪着妖异的红光,微微低头以角对着大蝉,声如硬石:“你!该死!”
大蝉上颚被穿个大洞,而且洞还在不断扩大,灵力修复无效!它怕了,它怯了,它知道毁了,它不能完美地踏入灵阶了,它要死了!于是迁怒,冲过去要将两人碎尸万段同归于尽。
银紫同样冲上前,两两迎面相撞。
银紫被大蝉的巨足刺中,被足上倒刺开膛破肚。与此同时,他的独角再一次捅中了大蝉最柔软的腹部。卟--一声,大蝉腹部被捅穿,灵气冲天而起,转瞬消散于空气中,它倒地,死了。
它终于,死了,翘在那里,一动不动。
死在一个灵力比它低了好几个大境界,弱小的人类手中。
余下的蛆失去了领导,惘然四散。
银紫和左左倒在地上,破破碎碎不成人形。
若是普通人类,受到重伤倒在地上得不到救治,会就此失血过多暴尸荒野。
幸好两人不普通,只要尚存一滴灵力,就可以自行修复。
三天后,满血复活。
银紫嫌弃看她一眼,说:“为了救你,我差点角都断,命都没,快来感谢我。”
左左取笑他:“别摆出这副表情了,你以为我没看到,你跑过来抱我的时候满面泪水,还一个劲地叫我挺住,还吐了一口血在我身上,你怕我怕得要死。”
银紫怒瞪着她:“怕你?我是怕你死,若你死了我不好向师傅交待。”
左左用力揉他的头发:“得了得了,你是爱我的,我都知道,行动比语言要甜蜜得多,我懂我懂。”
银紫格开她的手,怒气冲冲往前走,三天的功夫头上的独角更金了,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
左左:“唉,我们去把蝉蜕摘了,听说很珍贵的。”
“虫子的壳,太恶心了,要来留念?”
“傻!药店里有卖的,应该可以吃掉。这么一个千年老不死的蝉蜕肯定很贵,可别错过了。”
....
一路上,左左将自己勇斗大蝉的经历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到最后,银紫冷淡地总结:
“第一,你说你懂蜕壳,还说得玄乎其玄的,骗了大蝉。”
“第二,你吃了清凉丹药,让周边的气温下降,骗了大蝉。”
“第三,你继续骗大蝉,阴了它一把。”
“以上,完毕。”
左左翻了个白眼:“第一,我能说会道,把大蝉捧高了,让它相信我说的话,这是一种特别的技能,你不懂。”
“第二,我记忆力好。未遇到师傅前抓过很多蝉去卖,一个五毛钱,所以我知道它们怎么蜕壳,还知道当它们在蜕壳的时候用竹杆往树上一打,它们受惊蜕得不顺,之后双翅就不能动,就会掉落下来。这是我博学。”
“第三,我知道蝉怕冷喜热,所以我吃清凉丹药让空气变冷,让蝉误以为腹部受凉,让它进一步相信我说的,这说明我拥有无穷的智慧。”
“第四,我勇敢,有大无畏精神,临危不惧。以上,完毕。”
银紫倒头泼她一盆冷水:“若不是我折回来抱走你,大蝉一发现上当受骗,就把你给吞了。”
左左也不生气,笑嘻嘻:“你是我弟,我是你姐,我们合作无间,所向披靡,我知道你肯定会回来救我的,这都在我富含智慧的考量之内。”
吵吵闹闹走了一路,回头突然发现来时的路不见了,灰蒙蒙一片。两人对视一眼,开始警惕,每往前走一步,往后的路就不见了,只能大踏步向前.....
再翻过一座山,头顶阳光明媚,一个山村出现在山窝底,近地面的地方有淡薄的灵气,炊烟撩燎。在归墟这么一个险恶之地显得如此珍贵,如此桃源,如此......唐突。
银紫:“事出反常必有妖,咱绕过去。”
左左啐他一脸:“怎么绕?用你的眼睛瞧瞧,村子四面环山,山的外面都是虚空,我们正站在其中一座山峰上,无论怎么走都只有进村一条路,或者在山上不断地绕圈。“
银紫皱眉:“又是阵?”
左左:“看不出来,像是一个天然的漏斗,村就在漏头,我们正在漏沿上,外面又是虚空,只有下去漏头一条路。该来的总会来,看看去,我也想看看,这归墟又玩什么花样。”
两人刚摸近村庄,却被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发现了,他满脸稚气:“你们是什么人呢....”
这个小男孩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有灵根,炼气一层,不知道为什么在归墟还能存活。
银紫用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你又是什么人?”
小孩捂着额头,吃痛。委屈得泪眼汪汪,还从来没有人弹过他的额头呢。
远处一个老妇见了,过来拉过小男孩就走。
左左上前两步:“大娘,别走,有点事要问你。”
老妇一把抱住小孩快步走:“你们是外人,我不认识你们。”
银紫嘻嘻笑:“看你,比我还不如。我吓到小孩,你连大人都吓。让我来。”
说完,他一个跳跃将老妇提了回来,连同她抱着的孩子。
银紫:“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答完就放你走,明?”
老妇点头。村里纯朴,她从未遇过这种事,这种人,竟然把她提了过来。
左左长得高,半弯腰与她平视:“大娘,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恰巧经过。这里是哪里?”左左说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鬼话,怎么个恰巧法?
“百里村。”大娘如实相告。
“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我住在这里,当然在这里。”
左左窒了窒,她的原意是问她为什么在归墟里。
大娘又说:“你们是外人,寨主说了,遇到的时候...怎么来着?寨主交待过了的,我怎么给忘了呢。”
左左:“你们常遇到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