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儿走出去很远, 确定没有人在后面跟踪,才开始讨论。
冯老太很纳闷地说:“现在这世道, 咋还有人偷渡呢?再过几年, 香港都要回归了,你说他们图啥?”
“谁知道啊,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 哪晓得他们在想啥。”
冯老头也想不通,他顿了顿,突然说:“这种事情少是少,可也不是没有,咱们家是日子好过了, 可天底下, 还有那么多穷人呢, 他们日子过不下去, 就只能跑了,不奇怪。”
“是啊,”张老头也搭腔:“咱们也没去过香港, 不知道那边怎么样, 我听光头威说,香港就是最最好的地方。”
冯老太想起来了,她回忆着说:“你们还记不记得那个美国记者?他当时跟我讲,美国人个个都有汽车,家里的冰箱啊、电视、洗衣机,啥电器都有, 日子悠闲得很,钱还多得花不完,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谁不想要?”
“我看呐,”她总结说:“偷渡不一定是去香港,也有可能去美国。”
真是难为她了,只不过一个人影,她就能猜出来这许多。
冯老头很无所谓地说:“咱们别胡『乱』猜测的了,说不定人家就是来爬山的,还是说说明天去哪儿吧。”
二娃立刻兴奋起来,嚷嚷着叫唤:“爷爷,要不咱们去大梅沙吧,我听别人说,那儿的海不错,咱也瞅瞅去,看比不比得过咱们村儿,顺带吃它一顿海鲜。”
后面这个,才是二娃的目的,毕竟是渔家人,平日里,总也离不开海鲜,一顿不吃,心里就想得慌。
萌萌也深有同感,她很挑剔地讲:“住在宾馆好是好,可就是饭菜不合口味。”
“没问题,明天爷爷就带你们去。”
冯老头乐呵呵地答应了,还说呢:“深圳那么多海,海鲜肯定也不少,咱们……咦,小金回来了。”
只见那白云当中,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黑点,那就是小金。
它越飞越低,离得近了,大家伙儿才终于看清楚,不由得奇怪地说:“小金抓了个啥回来?”
小金轻轻地掠过地面,那团爪子下的小东西,就被它随意地丢在地上。
它长着圆圆的脸儿,圆圆的耳朵,短短的小肥腿儿,胖嘟嘟的身子,尾巴也是圆圆的,几乎看不见。
比较特别的是,它的鼻子和嘴巴突出,鼻头是黑『色』的,嘴巴咧成了三瓣儿,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短短的棕『毛』,正“嘤嘤嘤”地叫唤着,听起来『奶』声『奶』气的。
冯老太很稀罕地猜测:“这是条小狗不?咋没见过这个品种的狗?”
她伸出脚,踢了踢这团小东西,谁成想,这小玩意儿居然顺势缠了上来,两条小胖手抱住了冯老太的脚踝,还真别说,挺可爱的。
萌萌蹲下来瞅着它,十分惊喜地说:“『奶』,我能养这条小狗吗?”
睿哥儿听得嘴角直抽搐,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货,分明就是熊猫,国宝啊。
他认真地翻看起了小家伙的『毛』发,立刻就断定了:“这是只熊猫。”
“啥?”冯老太不敢相信,她狐疑地瞅了瞅小家伙说:“这是熊猫啊?可我咋记得,熊猫是黑白的捏?”
实际上,她也没有亲眼看见过熊猫,只不过国宝嘛,没见过也听别人说过。
冯老太只记得熊猫是黑白『色』的,至于它到底长什么样儿,她敢保证,他们村里都没有人知道。
哪晓得睿哥儿,他就知道,他翻开小家伙的『毛』发说:“是被人染了『色』,它这『毛』根都还有黑和白,是只熊猫。”
“真是奇怪了,这里是深圳,压根不可能有熊猫……”后面那句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联想起刚才那个“偷渡客”,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不是啥偷渡客,那分明就是偷盗熊猫的人!
这个念头,同时在大伙儿的脑海中闪现。
大娃连忙张望起了来路,很是担忧地说:“小金把它抓来了,那个人会不会找我们?”
他催促着家里人:“要不咱们还是别管了,赶紧走吧。”
“不行,”睿哥儿坚决地摇头,起了善心说:“这是保护动物,咱们要是不救它,说不定它就被卖到国外去了,还有可能被人杀了吃肉,还是抱走它吧。”
“这倒也是哈,毕竟是条『性』命,咱拿走它,不会被人怀疑吧?万一他们以为熊猫是咱们偷的……”
冯老太心中也存着善念,主要她是看在这只熊猫太可怜的份上,瞧这小不点儿,应该还没断『奶』呢,就被人偷来了,还染了『毛』,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母『性』。
萌萌特别喜欢这只动物,连忙出起了主意:“让小金来,小金你把它叼走,别让人看见,咱们快走。”
他们急匆匆地往停车场赶去,坐上了自家的车子,熊猫也被小金送了进来。
大娃在前面开车,冯老头坐在后排,观察这只熊猫。
他和冯老太一样,也没有见过熊猫,只觉得这玩意儿太弱了,长得像个小狗崽子,却连走路都走不利索,一上车,就抱住了他家萌萌的胳膊,说啥也不肯撒手。
他啜着牙花子,很是嫌弃:“这个小金,咋啥玩意儿都往自己家里扒拉?太不讲究了,它不把熊猫抓回来,就没那么多事儿。”
终于回到了宾馆,大家伙儿围在房间里,齐刷刷地盯着地上的熊猫。
它已经洗干净了,变成了正宗的黑白两『色』,带着两个椭圆形的黑眼圈,浑身上下好像没有长骨头似的,摊开四肢,就这么趴在地上,睡得呼呼响。
冯老太也开始嫌弃了,她很怀疑地说:“这货真是国宝啊?我咋看着像猪呢?”
她踢它,人家也不醒,挪了个位置继续睡,越看越像猪了。
“呃……”睿哥儿憋笑憋得胸口疼,他清了清嗓子说:“冯『奶』『奶』,熊猫的数量很少,所以是国宝,它还有个名字叫滚滚。”
冯老太品着这个名字说:“嗯,这个名儿好一点儿,比熊猫好听,我看它圆溜溜的,比虎子还圆乎,干脆叫它圆仔吧。”
听到他们连名字,都要定好了,冯老头连忙出声:“你们不会要养它吧?这可是熊猫啊,咱们还是把它送到公安局里去。”
萌萌立刻皱起了小脸儿,她不住地摇头,非常舍不得地说:“可不可以不要?我好想养这只滚滚。”
她蹲在地上,轻轻地抚『摸』着圆仔的『毛』发,暖融融的,手感特别好。
圆仔也似乎感觉到了,这家人要送走它,它悠悠地睁开小黑眼睛,抱住萌萌的手腕,蹭啊蹭,还一个劲儿 “嘤嘤嘤” 地撒娇着。
张老太觉得吧,这圆仔长得挺可爱,她很和蔼地说:“要不咱们就养它两天,还这么小呢,也不知道它吃啥,咱得弄点儿吃的来喂它,它吃肉么?”
睿哥儿凭着印象说:“『奶』,人家是喝『奶』的,好像是羊『奶』,还有嫩竹子、竹笋这些。”
要羊『奶』简单,宾馆里就有,张老头下去拿,担心被人发现,还偷偷『摸』『摸』地回到了房间。
“给它看看喝不,刚煮过的。”
他把那盆子『奶』,放在了圆仔的身子前面,只见它睁开了黑黝黝的小眼睛,在空气中嗅了嗅,很快就凑到了盆子边上喝了起来,吧唧吧唧地,整个脑袋都要埋进去了。
萌萌始终蹲在旁边观看,她很欣喜地说:“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喝的盆盆『奶』,没想到圆仔也喜欢。”
别看圆仔长得小,人家喝起东西来,速度快得很,那圆乎乎的小脑袋飞快地转动着,都看不清楚它到底是咋样喝的,那盆子里的『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下去了。
它喝完以后『舔』了『舔』嘴,觉得不太够,又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把盆子四周『舔』得光亮光亮,像洗过一样。
做完了这些,它轻轻地打了个小哈欠,伸了伸脖子腿儿,就当做是伸懒腰了,然后哼唧两声,瞬间就睡着了。
有了这只熊猫,冯老头他们可忙多了,必须为它寻找食物。
早上天刚亮,他就从外面鬼鬼祟祟地走进门,张老头跟在后面,小心地关上了门。
听到了关门声,冯老头才松了一口气,他放下袋子说:“周围都跑遍了,找不到新鲜的竹子,我和老石头两个人,专门跑到了菜市场上,买了些小竹笋回来,给它看看,要不要吃。”
他拿出个小嫩竹笋,在圆仔的鼻子前面逗来逗去,可是圆仔仅仅是嗅了嗅,明显不感兴趣,还把脑袋转到了另一边。
“不是说这玩意儿吃竹笋么?它咋不吃啊?还挑剔上了。”冯老头埋汰着它,翻着白眼儿说:“小东西,不吃就算了。”
他招呼着蹲在地上的萌萌:“爷爷给你买了水果,你自己看要吃哪个。”
萌萌接过那个塑料袋,把水果挨个拿出来。
这些水果,表面上看长得漂亮,其实并没有多少香味儿,压根比不上桃源村的水果。萌萌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喜欢的。
她想放下袋子,却一个不小心,溜出来一个红苹果。
这个苹果滚啊滚,被一只小黑爪子摁住了。
圆仔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苹果,送进嘴里咔嚓一咬,吃得津津有味儿。
萌萌欢喜得两眼放光,欢呼起来:“它吃了,爷爷,它爱吃苹果。”
顿时大家伙儿都围过来看,房间里,只有圆仔咔嚓咔嚓啃苹果的声音。
他们又拿出了香蕉啊、梨啊、荔枝龙眼什么的来逗它,可惜圆仔都不喜欢,很不给面子地闭上眼睛,就开始打起呼呼,居然睡死过去了。
怪不得冯老太说它像猪呢,这么看,真的很像是一只小猪。
圆仔清醒的时候少,却奇迹般地招人疼。
为了照顾好它,两家人甚至连深圳都不去逛了,天天琢磨着要怎么喂养,只待在房间里看熊猫,他们就能愉快地度过一天。
在大伙儿精心的照料下,圆仔似乎长大了一点儿,皮『毛』油光水滑的,好像『毛』绒玩具成精了。
这货的食量很大,每天都要喝好几盆『奶』,还要吃好多个苹果,吃完就拉,把房间里弄得一团糟。
要不是两个老太太手脚勤快,圆仔一拉粑粑,她们就及时清理干净,都快要掩饰不过去了。
饶是这样,每天上门来打扫卫生的服务员,看他们的眼神中,也带着狐疑。毕竟熊猫虽然藏起来了,可那气味骗不了人。
再一次,他们送走了疑神疑鬼的服务员,关上门就说:“这宾馆是不能待了,人来人往的,太不方便,咱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换啥换,直接买就是了。”睿哥儿说得格外大气,这熊猫来得真是时候,倒省了他很多口水。
他劝着大人们说:“反正咱们银行里的钱多得是,刚好换成房子,也给圆仔住。”
“换吧,赶紧换,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冯老太想也不想就说,他们天天像做贼一样,出门都要偷偷『摸』『摸』的,还不能全部都出去,必须留有人在房间里照料圆仔。
买房子的事儿,就这么提上了日程。
一打听,深圳的房子也贵。好一点儿的,要五六千块钱一平。一套普普通通的房子,就能消耗掉五六十万。他们那么多钱,总算有了去处。
当然冯家人和张家人,他们挑选的都是好房子,是专门建出来,卖给香港人的那种,再次一点儿的,也是公家的房子。这样的房,就算价格上贵一些,也是合理的。
他们开着车子去到了楼盘,挨个兜上几圈,挑中了其中一个很不错的小区,就决定要买在这里啦。
售楼部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客户,服务员都比客人多,他们无聊地站着,时不时撇一撇嘴,彼此之间交换着眼神儿,很看不起那几个客人,光看不买,算什么名堂。
深圳这地儿,自从改革开放,房价就出了名地贵,一般二般的人压根买不起,他们这些卖楼的,也没抱多大的希望。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冯家和张家的几个人走了进来。
服务员们连忙打起精神,目光像火炬一样盯着他们,在看到他们普普通通的穿着打扮之后,就有些爱理不理的了。
得,又是一群来蹭空调的。
服务员们都很鄙视,谁也没有上赶着跑去招待。有些服务员,甚至还当场翻起了白眼儿,又是撇嘴巴,又是使眼『色』的,明显得不得了。
冯老太就纳闷了,他们刚才在宾馆里,料理好了圆仔,也没换衣服就出来,并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被人瞧不上了,还觉得奇怪来着。
“这些人是咋回事儿?一个两个地都像木头桩子似的,没看见客人上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