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真是那萧王爷府上的人?”
县尉走后,一群人围在了萧御南身边,朝着他问了一句。
“算是吧。”
萧御南回答。
“算?怎么叫算呢?可真是如此,那倒也还好,若不是,那到时候这县太爷知道被你骗了,哪里肯轻饶了我等?”
村长一听,立马感觉有些不妙,这萧御南把事儿惹了,回头拍拍屁股走人,他们可是走不了的,这县太爷到时候发现自己被骗,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就遭了大罪了。
“村长放心,我说算呢,并不是因为我跟萧家没关系,而是因为,我不是萧王府的人,但我们家跟萧家,是世交,关系相当的不错,所以,我跟那县尉说的,还有所保留,待我回到南境,让萧家那位世子修书一封,此事可定。”
听到萧御南的话,那村长这才放心,听萧御南这么一说,立马是全村发动,给他弄了一顿好的,搞的萧御南相当的不好意思。
“公子莫要客气,那胡二,是村中一害,整日游手好闲为祸乡里,如今被拿走了,倒也不算是件坏事,不过,他虽然作恶,却也罪不至死,倒是可惜了。”
看到萧御南有些拘谨,村长上前,劝了一句。
“无妨,临走之时,我与那师爷说了,不会判斩刑,不过会流放,估计,应该会被流放北境。”
流放这种事情,自然是离自家越远越好,凉州人士是不可能流放在凉州的,所以不是南境就是北境,但是流放南境永宁城那可就成了赏赐了?因而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一定会被流放北境,北境苦寒,除了寒便只剩下冷,那地方,一般人真待不了太久,更何况还是流放犯。
“不死便好,若他真有机会在那里活下来,倒也是个不错的生计。”
不管是胡二还是那估衣贩子,萧御南并没有打算赶尽杀绝,他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也是因为这俩做的太过,想把人往死路上逼,所以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全村一起弄了几桌相对来说比较不错的饭菜,在萧御南的建议下,顺便就把李二牛也就是李大牛弟弟的亲事一起办了,为表谢意,大牛跟媳妇儿商量了一下,用那五两银子,买了两头牛,放在村里做公用,这一下,算是皆大欢喜。
吃饱喝足,萧御南终于是填饱了肚子,眼看天色将暗,这晚上,自然是睡在了李大牛家里,原本李大牛打算把自家的房间给他,但是萧御南最终坚持睡在柴房,不过李大牛跟他媳妇儿也给准备弄了些铺盖,让他晚上睡的舒服一些,这些日子下来,他早已经不是那永宁城的大少爷,这随遇而安的性子,倒是相当的适合行走江湖。
夜深,萧御南找了个高处,纵身而上,找了个位置躺下,这是他出江湖以来第一次,这么安静没有顾虑的看着月亮。
江湖二字,对于现在的萧御南而言,没有所谓的行侠仗义,也没有什么快意恩仇,整个江湖,对他而言,也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血”字。
短暂的平静并不能停下萧御南的脚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夜深之时,他取出竹杆里的龙首剑,运气将那锭二十两的大锭劈成十六份左右,这不是官银,所以可以这样使用,而后,留下了差不多一半,自己则趁着天未亮,继续上路了。
虽说这一路危机重重,但也让萧御南遇上了不少好人,不管是谢观潮还是现在的李大牛他们,都让萧御南多多少少对这个江湖有所改观,可不管怎么样,这些也都只是他人生路中的过客,他的路,总得自己去走。
重新上路,萧御南一身轻松,身上的银子不多,但足够他走到邕城了,原本打算买匹马的,不过最后他还是决定把银子留下一部分给李大牛夫妇,他们的善良,值得这样的嘉奖。
又是四天,这四天没遇上什么人,吃的东西都是村民给的,一路观景,倒也算是惬意,很快,就到了入凉州的第一座城——石楼。
石楼并不是楼,而是一座城的名字,当年大周西扩之时,石楼城固若金汤,当时西征的大周征西大将裴绍倾大周半数兵马,硬是攻了整整半年才将其拿要,要知道,当时石楼城中守军,不过八千,而裴绍,带着四十万大军,这让裴绍虎威将军之名一落千丈,间接促成了萧纪的名声,而这石楼城,却是声名鹊起,成为西境防御重镇。
站在远处,萧御南眺望城门,那城墙虽被修缮过,可那上面还是清晰可见当年战事留下的痕迹,可见当时战事之惨烈。
“终于入城了。”
入得城门,萧御南伸了个懒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找个客栈,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再吃顿好的,西境的物价并不高,对于他手上的银子来说,足够他到邕城了。
洗完澡,买了身相当来说清爽一些的衣裳,换上之后,到客栈大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要了一壶糟烧,一小碟肉食,一碗汤,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五脏庙,刚倒下一杯酒,拿起来了喝了一口,立时感觉嗓子不太舒服,这糟烧酒与萧御南平日里喝的酒,那是天壤之别,这酒用的是最差的粮食酿的,有股子怪味,而且很冲,但优点是便宜,所以深受百姓喜爱,而萧御南那些酒,说句不好听的,宫里那位,怕有时候都未必能喝的到,这是他第一次喝这糟烧,一下子就感觉嗓子里像火烧一般,缓了好久才适应。
别说,这适应之后,味道还是可以接受的,特别是萧御南这么久都未喝过酒了,没一会儿,适应了之后,他便开始享受了,这酒劲有些冲,喝了半壶,萧御南就感觉头有些晕,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坐在自己身后的一人,问道:
“阁下从绥州一路跟踪,这都到凉州地界儿了,还不打算动手?”
那人愣了一下,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萧御南,笑着说道:
“以阁下现在的修为,怕是并不能察觉,看来,身边有高手?”
“之前有过一个,可惜死了,后来又出现一个,带走了我身边那丫头,他走的时候,跟我了这事儿。”
萧御南转过身来,边喝酒边回道,他说的,便是周亚夫,他带走秦怡之前,跟他说过,跟着他们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身手不在他之下,让他小心一些,所以他一直在等,等着这个人出手,可是这一路过来,他却始终不曾出手,这让萧御南有些纳闷,这次进客栈,没想到这个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的杀手,居然直接也跟了进来,还坐在了自己身上,借着酒劲,萧御南打算问个清楚。
“哦,周亚夫,北地枪王,倒确有这样的本事。”
那人点了点头。
“临出绥州前跟过来的,应该是秦宗权的人吧?怎么着?他没让你出了绥州就杀我?还是你另有打算,想找个更适合的地方杀我?”
萧御南心里好奇的,就是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所以,他打算问个究竟,反正都是一死,倒不如这样痛快一些。
“不错,有人出钱,让我取了出你项上人头。”
那人放下酒碗,回了一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总不会,等我老死之后再取吧?”
萧御南继续问道,这一路过来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动手,可却一直没有动手,等死的感觉,往往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恐惧,终于,一直被长孙文若称为没有好奇心的萧御南,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我虽是杀手,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杀的,我得先弄清楚,这个人,该不该死。”
那杀手回了一句,而后转过身来,看向萧御南,萧御南这才看清这人的样貌,苍白的面容,尖锐而深邃的双眸,笔直且偏瘦的鼻梁和锥形的下巴,身着青灰色外套,手边放着一把长刀,这刀与萧御南印象中的刀不一样,刀柄很长,刀身也很长,从刀鞘上看,这刀的刀刃与一般的刀刃宽不同,看上去,跟剑一般宽,说是刀,没出鞘时,更像一把比一般剑长不少的更长的剑。
“那你觉得,我该死吗?”
萧御南继续问。
“跟了你一路,你并不该死。”
那人的回答让萧御南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他转过身来,喝了口酒,而后笑道:
“那你是不打算杀我了?一个杀手,接了雇主买卖,结果回头又不杀?你这还算是杀手吗?这样,不会坏了你们杀手的规矩?”
“我不是杀手,我是捉刀人,以捉拿官府通缉的极恶之人为生,而这杀手的买卖,平时一般不接,除非,他们给我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杀手回了一句。
“现在你在这里,是不是就意味着,你已经接了?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你接下我这颗人头?”
萧御南站起身来,将酒拿到杀手的桌前,也坐了下来,边给他倒酒边说道。
“他答应我,给我所有通缉令上,那些重犯的信息。”
杀手回。
“不对啊,你抓那些重犯,不是为了钱吗?你杀了我,能拿到了,一定比你想像中的要多。”
萧御南有些不解。
“我没想抓那些重犯,他们都是死罪,只要提着人头去就行了,银钱,只是附带的价值,比起银钱,我更享受,杀人的过程。”
那杀手的回话,让萧御南立时倒吸一口凉气,酒醒了大半,而且他还从那人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点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是,嗜血,他不能算是一个杀手,他是个魔头,一个嗜血为生,杀人如麻的魔头,而现在,这个魔头,正带着一抹让人胆寒的笑意,看着萧御南,而后继续带着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语气,朝着萧御南说道:
“别误会,我只嗜杀,但不滥杀,我是个病人,我的病,得用别人的命来医。”
萧御南不知道这样的人,对全天下的人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说他不滥杀,但这事儿,谁知道呢,想到这里,他尴尬的笑了笑,身体不自觉的往后挪动了一下。
“你的命,现在还没有保住,接下来的几天,我会一直跟着你,所以,你最好别让我发现,你是个该死之人。”
杀手的话,像是在给萧御南一个最后通谍,萧御南咽了口口水,手中那柄被隐藏在竹杆之中的龙首剑,好似感应到了什么,开始有所反应,那杀手见罢,又笑了笑:
“剑是好剑,但人未必是,这把剑现在,正在害你。”
“害不害我,轮不到你说。”
萧御南回了一句,又站了起来,掏出二两碎银,放在桌上,然后朝着那杀手说道:
“如果你想杀我,最好快一点儿动手,要不然,待我完成了自己的事情,便要回南境,到时候,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杀不了我了。”
说着直接往楼上走去,刚回到自己的客房,赶紧关上门,长舒了一口气,刚才最后那句话,他是壮着胆说的,回想刚才杀手的那双眼睛,他现在都感觉心有余悸。
“你可以放心休息,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可以要了你的命。”
萧御南刚缓过神来,又听到那杀手的声音,而这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萧御南赶紧跑到窗前,打开窗子,往外一看,发现那杀手,正坐在对面楼的房顶,月光照下,他转过脸来时,那双眼睛,泛着隐隐红光,好似一头嗜血的野兽一般,贪婪的看着萧御南,想要一瞬间,就将他撕碎。
“那我可以理解成,你在保护我吗?”
萧御南听到人这么说,立马又问了一句。
“不,你可以理解成,我比较护食,我的猎物,没有人可以染指,没有!”
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一如那双眼睛一般。
“那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反正你总得杀我,这名字,总应该让我知道吧?”
萧御南继续问道。
“肖十三!!!”
一个让萧御南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名字,却给了萧御南前所未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