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威的枪被抢了.
丢失枪支这不是一件小事，况且还是在这个紧张的节骨眼上.
不过方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按理说，如果这一切都是黄焕辛和乔依然计划好的.
提前安置炸弹制造混乱，在警方措手不及的时候假意挟持黄焕辛来为他们争取交易或者脱身的机会.
那计划应该更周密才是，怎么会临时起意去抢夺一个警察的枪.
就像宋森说的，他们既然能在警方眼皮子地下搞这么大动作，甚至已经达到了恐怖袭击的程度，那在活动范围内准备点后手也不算有什么太大难度.
这个动作好像是在故意引起警方注意似的.
甚至像是在刻意撞见刘威，然后提醒警方凶手已经顺利挟持了人质并暴露出了明确的逃匿路线.
不过现在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停下来再做详细的分析.
三分钟后，宋森赶到天台和陆陵游等人汇合，此时从各个方向赶来支援的人已经全部堆在门口待命.
他气喘吁吁的把手中东西递了过去.
“乔依然要的电脑在这.
让赵子峰跟你说.”
陆陵游的耳机那边很快传来了赵子峰的声音.
“老大，电脑我已经提前安装了监控程序，可以全程记录他们的操作行为.
包括发送的消息登陆的网站等等.
但一旦涉及到海外私密账户，或者暗网那种本身带有反追踪防火墙的ip，我提前安装的程序很可能直接被删除替换.
所以最好尽量保证电脑的完整，我才能拿回来拆解分析内容.”
陆陵游从宋森手中接过电脑手提包，低低嗯了一声.
宋森摸了把脑门上的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乔依然为什么要让方甯也进去，她们不是也才见过没几次么.
能不能协商一下，我替方甯进去.
她手里有枪，刘威的枪在任务之前都上了满膛，这样太危险了.
而且第一次爆炸就在天台上，保不齐还有什么更丧心病狂的.”
赵月正在给方甯检查身上的设备，闻言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刚才协调过了，说我替方甯进去送电脑.
但乔依然二话没说朝着黄焕辛的小腿就是一枪.
现在人也不知道咋样了.
不过你听.”
宋森把耳朵偏向天台的消防门，此刻依然可以听到里边黄焕辛带着些痛苦的歇斯底里的谩骂声.
方甯抬手拍了拍宋森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
“在这个关键点上，乔依然没有要求让我们准备逃跑的车辆，也没有其他任何要求，估计是已经想明白自己被当作了最后的弃子.
我猜她要拿黄焕辛命交换的，就是要用电脑得到或销毁的东西.
这很可能就是当初黄焕辛用之威胁她达成合作的筹码.
这很重要，我们必须先顺了她的意.
放心吧.”
方甯用余光瞟了眼身边的陆陵游.
“再说，陆队也一起进去，不会有事的.”
闻言陆陵游转头看了她一眼，眉尾不易察觉的挑了一下.
陆队?
这称呼怎么突然又回到解放前了，刚重逢那会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她才这么叫自己.
“行了，我跟老方汇报过这里的情况，他们已经批准了这次行动.
就按照刚才的计划进行.
外围这边一切交给你指挥，尽量两个都要活的..
走吧.”
他抬手想拉一把方甯的胳膊却被对方轻飘飘的躲开，只能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卷了下舌尖.
宋森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并排走向大门.
打开天台的消防门，没走出多远，倒塌的巨型LEd灯牌后很快传来了乔依然温柔冷静的声音.
“让方甯把电脑送过来.
陆队，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我知道黄焕辛对你们来说很重要，想要留他一命，就不要有多余动作.”
方甯深呼吸一口气，很自然的从陆陵游手中接过电脑包.
刚要往那边走，突然感觉到身后的人快速贴了过来.
一只温热的大手贴在她的后脖颈上，另一只提着电脑的手跟着她拉扯的动作绕在身侧并没有松开.
“我就在你身后.”
身后的人贴在自己耳边低声说道.
“乔依然很专业，带着黄焕辛躲在LEd屏幕倒塌的夹角中，可以有效的躲避周围楼顶的狙击视野.
她需要时间处理手上的东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举妄动.
你把东西送过去之后不要贸然靠的太近.”
顿了顿，又突然换了种截然不同的语气轻道.
“不要怕.”
脖颈上炙热的温度烫的方甯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但最主要的是，现在离得近了，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陆陵游胸口微微有些急促的砰砰跳动声.
原来他也不是表面上那么不动如山么.
方甯不太自在的缩了下脖子，低低嗯了一声.
“我知道.”
待缓缓走进，按照乔依然的要求，方甯把电脑包绑在了事先留在外边的一根皮绳上.
看样子像是用皮带和其他什么东西的一端临时绑起来的.
皮带大概率是黄焕辛的，可以想像的到，一直气定神闲不动如山的黄焕辛此时此刻得有多狼狈..
“我需要止血，给我止血，你答应我的.
我如果死了，你也不好过.”
黄焕新的话虽然仍在威胁，但声音已经没了之前的淡定.
因为疼痛，他吐出的每个字几乎都是紧紧咬着后槽牙说的.
那颗子弹精准的打穿了他的胫骨和动脉血管，此刻鲜血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漱漱往出涌着.
这样的速度，成为一具冰冷的干尸也用不了多久.
乔依然却不以为意，稳稳的拉过绳子，把电脑递了过去，语气听不出丝毫温度.
“开始吧，想活动作就要快，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你...”
黄焕辛咬牙切齿的怒瞪过去，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反抗，只能继续.
两人说话间，陆陵游缓慢的朝方甯的右后方挪了一段距离，一只手按在腰间的枪套上，另一只手在给身后门内的宋森等人打手势.
耳机里再次传来赵子峰的声音.
“老大，我这边的追踪程序无法查看那边的内容.
但黄焕辛登陆的好像是一个海外私人的NARS存储器，估计是要删除一些重要内容.
原来他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接近凶手为的就是这个.
他知道无论他的计划成功与否，警方有没有相信一切证据都指向死亡的任华，他自己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任何行动自由.
当下就是他删除所有罪证最好的时机，一旦我们顺着线索摸到他的命门，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赵月在门外点了点头.
“倒是聪明，算盘打的紧.
他把自己的重要资料和乔依然想要的东西放在一起，这样即使乔依然知道自己被耍的团团转，无论如何也还是会顺手推舟为他冒一次险.”
方甯谨慎的缓缓后退，直到感受到了抵在自己腰上的那只大手，转头和身后的人对视了一眼，这才安心的开口道.
“乔依然，我们不会贸然靠近.
和我聊一聊吧.
我估计你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聊聊天.”
黄焕熙一边哆哆嗦嗦的敲击着键盘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两边的对话.
他虽然想让乔依然现在马上就死，但枪抵在自己后脑勺上，腿上流血不止，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聊?还有什么可聊的.
都已经这样了，我们都没有退路了.”
方甯摇了摇头，轻拍了下陆陵游的手背表示自己没事.
“你既然点名让我来送电脑，就说明有话要对我说.
而且你也知道黄焕辛对于这件案子的重要性.
你本可以挟持他和警方谈判，要求车辆，现金.
你甚至有很多机会悄无声息的离开.
但你都没有，而是铤而走险到了这里.
这不就证明了在你心中，有比自己的结局更为重要的东西，不是么.”
说话间，陆陵游在她掌心用指尖缓缓写了几个字.
方甯点点头，继续说道.
“当然，我知道你既然选择这样的路走，就没想着要活着出去.
我说再多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但是乔依然，虽然我们只见过寥寥数面，但我始终认为你希望的结局不是如此.
我不是警察，也左右不了如今的局面发展，这是实话.
但有一点请你相信我这个专业心理医生的判断.
死亡并不是对离开者的惩罚，而是对活着的人的考验.
你，懂我的意思么.”
乔依然那头喃喃重复了下方甯最后那句话，眼前缓缓浮现出一个极为熟悉的面孔.
黄焕辛听着方甯不急不缓的语气，简直快要疯了.
再这么拖下去事情就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计划.
NARS存储器里的东西已经开始进入了格式化程序.
不能再等了.
东西他必须删，但是等到手中没了要挟的筹码，那自己这条小命在乔依然这里可真就不值什么钱了.
他上下瞄了两眼，趁着乔依然思绪飘渺被方甯分出精力的空档，咬紧牙关伸出手就要去抢夺她手里的枪.
可没曾想，对方早已防备而且反应更快.
没还没他的手摸到枪身，乔依然反抬起手臂用弹夹狠狠朝他的面门砸了过去.
黄焕辛的鼻血瞬间飙出好远，双手掩面蜷缩在地上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黄焕辛，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是我什么时候死.
而是仔细想一想，我被你耍了这么久，会不会恼羞成怒在死之前带你一起上路.
你的命，我的命，都在你面前的电脑里.
看你是想痛快一点用它跟我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还是暂时委屈一下替自己的后半生考虑考虑.”
乔依然利落的检查了下弹夹里子弹数量，然后推上弹夹，丝毫没有迟疑的朝黄焕辛身后的地面开了一枪.
溅起的蛋壳崩到了黄焕辛的伤口上，疼的他再次呲牙咧嘴.
这一下他算是彻底老实了，吓的抱起电脑蜷缩到一边，腿上流血不止的伤口在地面上擦出一道红彤彤的血印.
“别，别开枪，我继续.”
乔依然轻笑一声.
“真没种.”
她在衣角擦了擦手上的鼻血，转头又对着另一边冷静说道.
“陆队，我知道你身手好.
但我劝你不要试图绕到这边搞什么动作.”
其实陆陵游只是往右侧挪了半步，这半步一米不到，也没想要趁着方甯拖延时间就悄悄行动.
他只是试探了一下.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虽然乔依然躲在死角里，但外边的视野并没有受阻.
也许是利用周围反光的碎玻璃折射，也许来的路上还顺带了什么其他装备.
但大概率还是来源于她也许曾受过专业训练的敏锐感.
当然，这一动作也是在侧面回应门里焦急的宋森.
他在通讯仪里一直在跟陆陵游商量想要派人从侧面楼体用绳索爬上去突袭.
这一枪后，宋森不再言语.
耳机里再次传来赵子峰的声音.
“老大，黄焕辛登陆的存储器Ip在海外，属于私人领域，资料存储体量很大，全部格式化大概需要6-7分钟.
我估计这里边才是暗网真正的服务器和存放核心资料的所在.
我这边还需要些时间，在此之前不能让她毁了电脑.”
方甯也听得见耳机的赵子峰的声音.
她面上虽然淡定，但心里确实也紧张，额头很快就冒了层细密的汗珠.
随后就听乔依然突然叹了口气.
“算了，闲着也是闲着.
这些他也应该知道的.
叫你来不就是为了有个交代.”
她突然自顾自的嘟囔了一句，接着说道.
“方甯，我不叫乔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