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游拿着万能卡打开了隔壁一间商务客房.
杜若根本就不像是要接受审讯，有点像是跟自己心仪之人来酒店开房一般兴奋不已.
反倒是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小助理方甯显得有些多余.
看着挽着陆陵游胳膊的那双手，自己的头顶仿佛顿时光芒万丈.
杜若完全把身后这个大活人忽视掉了，问东问西的，大多都是一些陆陵游私人的，无关紧要的问题.
不过她在陆陵游面前倒是听话的很，十分好指挥.
让坐好便坐好，问什么答什么.
就差把自己来了之后每顿饭吃了什么拉了什么都说个一清二楚.
方甯不停在笔记本上敲击着两人的对话.
这其中还包括.
“陵游，我给你邮的那套运动装你跑步有穿么?我特意挑了深灰色，给自己买了同款的浅粉色.”
“陵游，那个祛疤膏特别好用，你一定不要忘记涂.”
“陵游，你不是说我留长发好看么，你看我头发长的快不快.
我留了三年多才到腰这里，又刚好在这个时候见到你.”
“陵游...”
每每到这样的叙述，方甯敲击键盘的声音便格外大，每个字母都像是要按碎键盘一般啪啪作响.
不过除了这些，其余的问题她回答的倒也不含糊.
杜若是前天到的酒店.
她所在的律所主要负责任华海外公司的法务工作，拍卖公司的部分也在其中.
不过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不是她.
因为这次拍卖会律所这边主要的工作是提供出具拍卖会交易的担保合同以及交易公证，不算什么大活，所以才派她来.
关于任华名下的公司，杜若了解的不多.
只知道商务往来关系网络十分庞大且复杂，在很多玉器宝石以及艺术品交易范畴占比很大.
至于下飞机踏入国门又入住酒店后个人的详细行程，杜若答的就更加有理有据.
“陵游，拍卖会期间我一直都在前排你看得见.
发生突发事件之后，我被你手下带着才离开现场，之后就被带到了刚才那间会议室里未曾离开.
至于拍卖会之前.”
杜若瞄了一眼旁边“奋笔疾书”的方甯.
“你知道的，我从读法律专业开始，就有二十四小时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
你去我房间里拿，就在我的手包里，包应该放在客厅茶几上.
里边应该可以证明在下飞机之后的全程，我都有做过些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没几分钟，杜若被陆陵游带着三步两回头慢吞吞的回到了刚才的商务会议室.
“陵游，我听你的话.
这里人虽然吵，但是这都是你的工作，我一定配合.”
方甯暗戳戳的挑了挑眉，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转身前，陆陵游余光撇了一眼.
屏幕上语音通话邀请没有备注名字，但微信昵称他无比熟悉.
是宋森.
方甯走到一旁的消防通道门口接起语音.
之前在国外偶遇宋森之后就加上了好友，不过从未聊过天.
只是每年过年的时候，宋森都会发一条拜年的信息，语气常规的有些场面味.
上一次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去年大年三十的半夜十二点.
“喂，宋森.”
那边很快回应.
“方甯，陵游的电话应该是静音了，我打他手机没接.
跟你说下这边情况.”
方甯刚嗯了一声，耳边的手机突然被后上方的一只大手抽了出去.
陆陵游把手机凑到耳边.
“跟本人说.”
宋森一愣，随后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件事.
绑架徐婷的那名死者身份查到了，是跟随了任华多年的司机兼保镖.
但这人从未在国内公开露过面，大多时间都是在境外.
他于三周前回的国，应该是任华叫回来帮忙的.”
陆陵游在消防通道里点了跟烟.
“知道了，继续.”
“黄焕辛的代理律师来了，带着完整的手续.
而且他在门外媒体前，一纸诉状把我们全都投诉了.
现在几个领导顶着舆论压力也很大.
他的诉求就是要见当事人，我这边会尽量拖，但压不了太久，你尽快.”
挂断电话，陆陵游猛抽了两口烟把手机递了回去.
方甯怀里还抱着来时那些东西倒不开手，只能抓着手机按在交叉的手臂上，站得不耐烦却又规矩.
陆陵游笑了一下.
“哪来这么大的情绪，不就让你抱点东西么.”
方甯不想看他，头都没抬.
“是就抱点东西么?
我不还陪你工作期间渎职，来谈情说爱了十多分钟么.”
陆陵游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抽出她手中快要拿不稳的电话，拉开她右侧的裤兜揣了进去.
“什么时候加的宋森.”
方甯一愣，转头探究的看了他一眼.
“我是嫌疑人么?”
陆陵游耸肩，抽了最后一口掐灭烟头穿进裤兜.
“不是.”
方甯用力白了他一眼.
“那就少打听.”
她率先一步走出消防通道，往关押黄焕辛的套房走了过去.
陆陵游抬起手用食指抹了把鼻尖，笑着跟了上去.
房间里的黄焕辛已经不再大哭大闹的要找任华.
此时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沉默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听见开门声甚至都没有去看是谁.
陆陵游帮着方甯架好dV又打开了录音笔，这才坐到了正对面.
“任华的尸体在哪里.”
没等陆陵游这边开口，黄焕辛率先提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G市市局法医室.”
黄焕辛并不意外的点了点头.
“你们都调查完之后，会把尸体还回来么.”
陆陵游偏头打量着面前这个短短几个小时内突然沧桑了许多的男人.
“法律的约束一切都在人死之前.
无论她之前犯下过多少无法被原谅的罪行，死之后，她便是自由的.”
闻言，黄焕辛这才缓缓抬起头，认真的看向对面并排坐着的一男一女.
“你们不是G市的警察.”
陆陵游点头.
“协同审理.
出于规定，我还是要告诉你，你的律师已经抵达这里.
你要见么.”
黄焕辛没答，却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
“陆陵游.”
陆陵游丝毫没有遮掩自己身份的意思，不过黄焕辛却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我看过新闻，在电视上见过你.”
陆陵游轻笑，没作答.
“你们来审我，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我猜测，能把我拘在酒店，说明你们警方一定掌握了足够判我的证据.
没错，那些孩子是我让人从医院调包走的.
作案时间在案发当天的夜里，我买通了值班的保安拉掉了应急电闸.
在医院恢复自主供电的两分钟内，让人从后院，用施工停放在院子里的吊车从窗口接走了孩子.
之后又替换掉了院子里的两个监控.”
方甯这次并没有在笔记本上叮叮当当的码字.
因为刚刚坐下之后，陆陵游反手点开了内置的一个输入法，有自动语音识别录入功能.
那一瞬间，她真的前所未有的无语.
方甯检查了一下录入的内容，抬起头问道.
“你是想说，这件事任华不知情?”
黄焕辛耸耸肩.
“不知情，都是我一个人.”
方甯眼皮都没眨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匆忙定了两个人机票.
想要逃命，不应该带着自己最在意的.”
方甯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爱人.”
黄焕辛听到最后这两个字，眼睛里似是有什么不一样的情绪一闪而过.
他这会才把目光投向一旁这个漂亮女人.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任华是我的表妹，我们从小便..”
方甯抬起手做了制止的动作.
“这样拙劣的解释就没必要了.
你我心知肚明.
如果只是因为血缘关系才把你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那任华为何在毫无反抗之力的阶段，不去选择你家掌权的弟弟，不去选择集团里其他血浓于水的手足.
当时的你，前无话语权后无资金背靠.
你拿什么取得她的信任.
单凭你这唯唯诺诺的口才么.”
方甯刚才被陆陵游逗的心情不好，此时的语气也比以往更加扎人.
“因为，只有我是真心想帮她.
什么血浓于水的手足，集团里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恨不得将她撕碎喂狗.”
方甯冷笑着摇摇头.
“黄焕辛，没人评价和探究你对任华投诚的心意.
也没人在意你们之间到底暗生了什么样的情愫.
这世间束缚良多，但说白了都是你们自己内心对外界评价的恐惧才给彼此缠上了枷锁.
你想要证明自己的爱有很多方法，但却选择了最愚蠢的那一条路.
给爱的人递刀做帮凶并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亲手推她走向深渊.”
黄焕辛的目光突然变得狰狞愤怒，他的双手突然用力的拍向面前的茶几，咣的一声.
“不是的.
我不是要害她.”
方甯压根儿没在意黄焕辛过激的动作，继续说道.
“拿到任氏集团的主控权固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说到底并非完全做不到.
你们大可以多花一点时间，一点点蚕食小股东手里的股权，然后再和家族大股东分庭抗礼.
任华和你不一样.
她虽然不受待见，但她有起势的家底.
她手中的分公司虽然在家族集团中不起眼，但在能力佼佼的任华手下，却是近年来任氏集团旗下盈利比最高的一家.”
黄焕辛似被戳中了心脏，刚才的愤怒却突然卸了力道.
“几年前，你被亲弟弟设计丢失了全部股权，并一脚踢到了鸟不拉屎的海外空壳公司.
我猜就是那个你自暴自弃的时候，结识了如今为你们提供偏门的歪门邪道.
是你给任华出的馊主意，利用上一任老董事长的病情，跟他做了个交易.
所以才有了任华突然崛起，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彻底肃清了所有对手.
黄焕辛，说起来，这条路是你带着她，一步步越走越远的.
人，一旦尝到了毫不费力的果实，便再没有心思放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上了.
等你们回过神的时候，早已经没有了退路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