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甯走出警察局大门，浑身上下如释重负.
电话在包里震动，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姜莫语.
接起电话，叹了口气.
“你不会真的要来吧.”
电话对面声音明显格外兴奋.
“你当姐跟你开玩笑呢?下午四点三十五，飞机准时落地，你赶紧洗干净来接我.”
方甯再次叹气.
“你新店不是刚刚开业么，有这么闲?”
姜莫语啧了一声.
“我花那么多钱顾的店长员工干什么吃的，离我两天就活不下去?
再说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想你啊宝贝.”
方甯肉麻的咦了一声.
“你要是没有别的目的，能专程跑来看我?
这么多年，你只有失恋才会主动找我陪你喝酒.
当然，你失恋的频率照比正常人，确实高出那么许多.”
方甯一边跟电话那头调侃，一边站在路边打车.
身后二楼的窗口，陆陵游站在窗边，单手插兜嘴里叼着烟，看不太清表情，但目光却一直聚焦在方甯的身上.
钟凝，方甯.
呵呵.
身后的赵月和刘威彼此对视了一眼，大气不敢出.
也不知道老大怎么了，今天如此的反常.
那侧脸看上去情绪极为复杂，像是吃了屎一样.
两个人从彼此的瞳孔里看出了同样的四个字:
绝对有事.
方甯对着电话那头轻笑着，拉开出租车的门上车扬长而去.
陆陵游收回视线.
“刘威，商标线索查的怎么样了.”
刘威拿了一摞打印纸跑了过来.
“老大，根据图案线索，我们检索了现能查到的所有衣服品牌.
该品牌来自法国一个准一线牌子.
根据方甯给出的描述，那样粗糙的做工估计和这品牌的质量与定位都不符合.
估计是小作坊套牌生产的劣质仿品.
我市卖这种假货的地方有三个.
但是那些地方连监控都不一定完整，更别说在无数个档口与店铺里，翻江倒海的找烂大街同款假货，还要店家能记得买主.
我觉得有点大海捞针.”
陆陵游点点头.
“让人先去摸排吧.
户籍那边呢.”
“两个人照片在户籍档案里已经过了一遍了，都不在我省户籍记录中.
搞清楚怕是还要费些时间.”
陆陵游在桌面烟灰缸里掐灭烟头，一把捞起外套.
“走，跟我出去一趟.”
赵月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出走，大喊着追了出去.
“老大你出外勤又不带我.”
陆陵游上车点火.
“你去给昨天做笔录的那些人挨个打电话，下午全部都再来一趟做二次询问.
让赵子峰准备好这些人祖上三代的全部资料，等我回来.”
说完一脚油门冲出了大门.
刘威赶忙系好安全带.
“老大，咱们去哪啊.”
陆陵游指了指远处高架桥的另一头.
“老城区.”
刘威张大嘴巴.
“老大，我知道你是想要直接去老城区摸一下那两个嫌疑人的身份.
但你不会不知道老城区有多大范围吧.
就咱俩，能排的过来么.”
陆陵游偏头看了他一眼.
“我记得你家不是深城本地的吧.”
刘威点头.
“我老家还真是外省的，我是考大学考过来的，研究生毕业后被招到了咱们局.”
陆陵游抽出一根烟扔进嘴里，点燃.
“那你不知道正常.
老城区也分不同的地界.
菁华街与二马路交汇的地方有一处棚户区，这里的房屋原本是老煤炭厂的集体房.
房屋所有一直归老煤炭厂.
煤炭厂破产后这块地被政府回收，但房屋产权依旧挂在老煤炭厂的名下.
最开始是煤炭厂分房给厂里职工居住，产权都不在个人.
如今只有一小部分住户是老煤炭厂旧职工家属传下来的房产，其他大部分产权说不清道不明，连集体房本存根都找不到.
一来二去多年这么模糊下来，那里成了死地皮，连动迁都没从下手.
也成了本市黑户的聚集地.”
刘威一拍脑门.
“我明白了老大，那两个人查不到消费刷卡记录，也没有本市医疗记录.
这说明了两个人可能并不是省外务工人员，也许就是黑户.
他们日常使用现金，就可以完美的避开消费记录的存档.
但这也同样说明了他们无法在正规渠道找到一处合法住处.
那大概率就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落脚.”
陆陵游按下车窗呼出一口烟.
“只是有这个可能，去看看吧.
这两个人即使不是这次失踪案的犯罪嫌疑人，抓到他们也能侧面印证我们之前的大部分判断.”
刘威点点头.
“但是老大，我有一点想不明白.
刚才出来之前，你让赵月通知所有的涉案相关人员再次来警局配合二次问询是什么意思.
他们昨天下午已经被来来回回问了很多遍了.
那些证词我都看过，并没有什么有漏洞的地方.
我们现在的排查重点，不应该是这两个嫌疑人和作案现场孩子失踪的作案手法么.”
陆陵游被队里这几个刚来的热血小年轻敬服的最重要一点，就是无论他们提出对于老手来说多么愚蠢幼稚的问题，他都会非常耐心的解答.
这对于初出茅庐还在积攒经验值的他们来说太过于宝贵了，他们也愿意跟着陆陵游多学.
陆陵游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单手拧开瓶盖把烟头扔进了空矿泉水瓶里.
“你既然看过全部的笔录，有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威一边回忆着一遍摇了摇头.
“没有，我觉得她们的笔录很完整，也很闭环.”
说到这里，刘威一愣，自顾自的又嘟囔了一句.
“完整，闭环.”
他忽然瞪大眼睛.
“我明白了，他们的笔录，有些过于完美了.
无辜被网暴的老师，兢兢业业配合点名的老资历司机，只是临时负责酒店接待的大堂经理，还有一个还在实习连电视台员工都没认全的实习生记者.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牵扯，但每一个似乎都不相关.
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无辜被牵累的受害者的意味.”
刘威连着啊了好几声.
“对对对，老大你提醒的对.
之前我们办过的案件中，大部分嫌疑人的初次口供笔录，都是零零碎碎拼凑不完整的.
没有人能在高度紧张之下，回忆起所有案件相关细节.
只有这次的那四个人，简直太顺太工整.
就连出事前后点名的监控录像，都完美的不像话.
就像是故意串通好给我们统一交的答案一样!”
陆陵游扭头笑看了刘威一眼.
“还行，没傻的太彻底.”
刘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车速逐渐慢了下来，缓缓停到了一个小胡同边上.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