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洁其实还是心乱如麻的。一则丈夫和两个儿子已死,真凶尚未查到,大仇还需要报。二则自己惨遭洪氏兄弟羞,凌辱,践踏,这仇也需要报还。三则姐妹们音讯全无,生死未卜,令她甚是心忧和牵挂……很多事情一时间都涌上心头,令她顿然感到悲伤难以抑制,不觉竟然失声痛哭起来……林震雄连忙不停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她一把抓过他的手,说道:
“震雄国君,你能帮我的忙吗……?”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忙就是我的忙,没有帮不帮的问题,只有必须做的道理……”林震雄说道。
“谢谢你,我对你的感激真是无以回报……”佩洁说道。
“快别说这些了,究竟有哪些忙需要我帮的,尽管开口讲来……”林震雄说道。
“第一就是飞龙的大仇我一定要报……不管是洪太后还是蓝庭信,抑或是洪王达,再抑或是洪氏家族的其他人……”佩洁说道。
“若你要报飞龙兄的仇,那仇人便是我,我也不会放过,为了你的欣悦,宁愿死在你的面前……话说到这个份上,什么人我都不会认的。所以佩洁公主尽管放心,不要顾虑我与洪氏家族的关系牵连,为了你,我可以做到六亲不认。便是那洪王达,洪太后,只要你愿意,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林震雄说道。
“震雄国君此言当真……?”佩洁疑惑道。
“佩洁公主面前我怎敢有戏言……?”林震雄说罢猛然从腰间抽出佩剑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下,顿时鲜血如注……
“此血就是我誓言的明证……”林震雄说道。
“震雄国君,你……”佩洁有些意外和惊诧,忙扯下自己身上的一绺襟纱替林震雄包扎了伤口……
在佩洁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他便仔细看她,尽管她脸上满是烧伤后遗留下的斑痕,他也觉得她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他不仅仅只是垂青于她的外貌,也垂青于她的灵魄,内蕴,性情,思想,能力与才华……
“我已安排好要送你去海外去彻底治疗好脸上及身上烧伤的后遗……你走的期间,我会紧锣密鼓的展开关于振兴商事扶植商团的相关事务和工作的……佩洁公主就请放心的去医治,什么也不要牵挂,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等待你恢复昔日的容颜,凯旋归来……”林震雄说道。
佩洁闻言,眼中竟然有些晶滢,不禁弯腰躬身向林震雄致以谢意……
林震雄连忙将佩洁扶起,并深情地凝望着她……佩洁却背过眼去,不愿迎接他的目光……她心里现在仍然只有飞龙,尽管他已离开人世,但是仍然在她的身心和魂魄之中牵缠深深,挥之不去……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一个就是为飞龙报仇,替自己的母亲报仇,同时也是替自己受过的羞辱凌辱与践踏雪恨……还要追查那放火烧死自己两个孩子并廷德风甫天寿等人的真凶……以及最终能寻找到剑派的众姐妹,再续前缘,共同生活,共襄大业……其他的事情都不想去多考虑……现在的自己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过只是偶然的幸运,才捡回一条性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自己今后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些,从今以后也要改变自己行事的风格了,就为这些事情要更为果断地甚至疯狂地去做,心里再也不要去容纳其它的与这些不相关事情和东西……
“我也不知道怎样感谢国君才是,不是你们的营救,我恐怕早已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中了……”佩洁说道。
“我们的确是了营救了你,不过那时你已经被人救了出来,就放在路边。只是不知道这真正救了你的人究竟是谁?倘若知道,一定要对他万金重谢……”
“是吗?那我这里应该向他鞠个大躬才是啊……倘能找到他,真的该是对他千恩万谢……谢谢了,不知名的恩人……”佩洁说罢连忙转身向黑水河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寻找你剑派其他姐妹的事情,我也会派相关人员去进行的……这点也要请你万万放心……”林震雄说道。
“多谢了,劳烦你了……”佩洁说道,再次躬身致谢。
“我所说的全都是发自内心肺腑的一腔真实之言,绝无半句敷衍搪塞的话语……”林震雄再次表白心迹道。
“给国君添麻烦了,对你的恩情这辈子我恐怕都无以为报……”佩洁说道。
“你站在这里,能让我看到你,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林震雄说道。
次日一早,林震雄就安排相关陪同人员将佩洁送去了海外彻底医治烧伤的后遗斑痕……要求不惜一切财力,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让佩洁公主重新焕发曾经美丽绝伦的容颜……而自己则开始精密筹划和展开关于商事振兴和商团培养的相关的事务……
然而恰恰在这时,各种义军的活动却继续风起云涌起来……不仅仅是原来陆离秋,凌墨轩的那支义军,还多出许多不知道来路和名号的出来,而且势头更猛,手段更酷烈……一时间弄得林震雄焦头烂额起来……真是内忧外患一道袭来……对内需要防范守旧的既得利益集团对自己新政新规的暗中察觉,对外还得抵御各路义军的凶猛攻势……虽说洪靖永,洪靖远在率军抵御,甚至连洪闻达,洪沃达也披挂上阵了,但自己作为一国之君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啊,而且不可能再像原来那样佯装失败了……毕竟这次义军攻势的势头之猛,史无前例……要是再闹着玩,可能就有翻船的危险……于是他连忙召集白宇芒,李南昭,薛琥兴,李龙浩等大将率军前去御敌……
这些不知道来路与名号的义军队伍中就有林莫苍的光昭会,周运韬的光义会,以及黑教和魔教的势力……其时,方奕璨已经成为黑教的二号首领……陈昭熳则拉拢厉维胜脱离了海外魔教,径直遁身隐藏到幽冥九万岭的本土魔教深处……而赵柳韵却也成为光义会首领周运韬的心仪对象与得力干将,再加上卓绮榄,沙惊鸥,柳飞浪等人的辅佐与协助,光义会的声势是越来越壮大……至于这一切变化是怎么形成的?另章再讲……
总之,飞龙被斩首,佩洁被烧死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昭碧大岛各处,方奕璨,陈昭熳,赵柳韵,卓绮榄等人自然也一清二处,韵榄二人还亲自见到了挂在城墙上的飞龙的首级……正是基于这样的原因,他们决定要为飞龙与佩洁报仇。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下令杀害飞龙的人正是洪太后,而烧死佩洁的也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洪氏集团的人,因此她们心里恨透了洪太后及其洪氏集团的所有人……虽然掌控昭天的洪王达,洪毅达,洪亦珍等人才是这次事件的直接主谋与凶手,但控制了碧天的洪胜达,洪复达,洪亦珠等人也难脱干系,毕竟都同是洪氏家族与集团的人,所以都属于是应该要对其实施打击与报复乃至铲除和消灭的对象……至于林莫苍,更是从心里恨透了洪氏家族利益集团……没有一日不想对其歼而灭之……所以才有了这次各路军马同时在昭碧两国发动的游击突袭式的猛烈攻势……
心烦意乱,焦燥不堪的林震雄于是显得越来越暴躁,常常对手下的名臣重将们大发雷霆,于是大家都希望佩洁能早点回来……而林震雄本人在佩洁走后也常常莫名地感到六神不宁,心神不定,内心空空荡荡似的……于是每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便在自己那深宅秘卧之中独自看着佩洁的人偶,与她说话谈心,倾诉心中苦闷……夜难安眠之时便提笔给她写信,因又怕她担心,故而只是言及其他,对那内忧外患一团糟的情形却只字不提……他在信中向佩洁说道,最近看了西面神州大陆的思想大家老子的《道德经》,想请教佩洁一下她对其中道可道非常道与知其白守其黑的意思的理解……他知道佩洁想要实践的无为而治与民众自治的理想和蓝图就是取材于《道德经》,此举自然也有讨好和迎合佩洁的喜好之嫌……书信完成,次日就派人远涉重洋给佩洁带去,并要等着她的回复写好后再带回……
其时佩洁在海外的植皮整形手术已顺利完成,正处在康复恢复之中……主刀的医生告诉她,手术后她的容貌有可能会跟她以前的样子有点不一样,这点希望她能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佩洁心想:反正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次能幸运捡回一条命,就权作是生命的一次重生和新生……再加上自己的丈夫与两个儿子都已经死了,自己原来的生命也伴随着他们一道离去,现在这个生命是重新的开始,是另一个不同的自己,全新的自己,因此重新换一张脸,换一个相貌和容颜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也正好契合重获新生的崭新的全新的自己……于是欣然对主刀医生说道:“你就放心大胆地去改变我全新的容颜吧,我对你唯有感激之情,感谢你能够给予我崭新的面貌……”
夜里她梦见了飞龙,但听飞龙对她讲到:
“不要再对我死心踏地的牵挂了,林正雄这人其实也很不错的,甚至某些方面都令我有些佩服……他的价值观和很多理念与你那么相似相近,而且你们的性情与气质也颇为契合,是那种能够合在做出一些事情出来的人。你的理想与蓝图的实现不正是需要他的帮助吗……?所以说你们是志同道合,情趣相投的一对……所以说,你还在犹豫什么呢……?逐渐地开始学会打开胸襟敞开怀抱接受和接纳他吧……不要总是给人以冷脸和傲慢……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他对你的爱在我看来,即便是我恐怕也比不了的……能这么多年地对你始终钟情如一,且不论你的相貌变丑变美都是如此,这并非是每个人都轻易能够做到的……为了你,他这么多年不娶不嫁,这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就算是我,也得要打个问号。所以你还死心踏地留恋我什么呢?而且在这里我要坦白向你说,我可能做不到像林震雄那样一生只爱一个人,所以我对我自己都时常感到失望和苍白,也觉得不少人在这方面都同我一样地虚伪,常常在口中说着对谁谁情有独钟,意有独悦,其实真的经不起实际的考验啊,实际的真实情形,总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总是这个厌倦了又发现那个的新鲜了,总是这样循环不止,没有尽头,其实就是这个也行,那个也可以,也不错……明明就是这样,还要非要装出一副情有独钟意有独悦的样子,还非要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真的只是爱特定的某类人,只喜欢特定的某种类型,其实都是瞎掰呀,等到没得选择的时候,即便是一个平凡之极的恐怕也会被大家奉若珍宝地进行争夺吧……?这或者才是人性的真实呀,可是我们非要装出一副高深矜持的样子,实在是虚伪得无法再言说下去了……而林震雄真的有点跟普通常人不太一样,在这些方面属于那种凤毛麟角的那种,其实你也应该要抓住机会给予珍惜呀……如果你真的对他也有动心动情之处,也有喜欢之地之所,就不要再去拼命地压抑和克制自己了……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你们的……”佩洁醒来时,惊得一身是汗……恰好这时使者的信到了……
佩洁听完使者念信的内容,便口述回复,由使者记录带回……她在回复中说道:
“震雄国君,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从前的那个我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我是重获新生的全新的另一个我。所以当有人在向你问起柳佩洁的时候,就一律对他们说,柳佩洁已经死了,已经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了,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人世间……好了,现在我来正式回复你的问题,道可道,非常道,在我理解,说的就是终极真相是人可以去探讨的,但是你所探讨的那不是终极真相。也就是说,终极真相是人无法认识到的。同样,绝对的自由,绝对的真相,绝对的真理等等也是人无法去认识到的。但不可认识不代表不可抵达,然而这种抵达仅靠人自身的努力是不能最后完成的,他必须要等待那个绝对自由,绝对真相最后的对他出手相助。然而个人不做前期的努力也没用,这前期的努力就是向着终极自由,真相,真理的方向去行走和要求自己……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谈到道德经上面还有一句,叫知其白守其黑,我认为说的就是,知道了其中显现出来的东西固然重要,但那黑暗中还有无限的没有显现出来的东西和可能性,守护住那个能够涌现出无限的东西和可能性的事物更加重要。这个能够涌现出存在的一切东西与可能性的事物,就是一个绝对自由的存在者。而人的所谓自由只是相对的自由,绝对意义上,人是不自由的,人的最终必有一死便是他最大的不自由的明证……他来到这世界之前并没有征得他自己的同意,他离开这个世界也没有征得他本人的愿意,他被突然性地抛掷到这个世界,最后又被必然性的带着离开……他哪有什么自由可言呢……?但人又是非常的向往自由的,可以说追求自由是人的必然本能与天性……然而人在寻找一种普遍必然性的规律,真理与真相的过程中,却变得越来越不自由,越来越被自身所发现的必然性规律所束缚……难道这就是人想要一心寻找的所谓幸福与快乐吗……?显然不是,这种被套上枷锁的感觉是一种压抑和痛苦。正如当科学成为一种普遍必然的规律以后,人就被按照其必然的法则运转起来,成为其庞大的运转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而且还不能违反,违反了就说你是异端,另类,说你在反对必然规律和真理。这难道就是真理吗?真理就是这样带给人不自由和痛苦的吗……?显然我们发现的这种所谓真理只不过是一种相对的真理,而不是绝对的真理。因此,我们的科学越进步,我们是否就真的感到越幸福呢?而且当一种东西被规定为必然性的规律让我们必须进入其轨道运转起来的时候,当我们失去其他的选择可能,只能沿着这个必然性轨道运行向前的时候,我们的道德就被规定为必然要符合这条必然性的轨道与规律,否则就是不道德。甚至为了符合这种必然性,人可以被牺牲掉生命,这甚至被人们鼓吹为为道德而献身。然而一个失去自由选择与自由意志的人还有什么道德可言呢?道德之所以可能是因为人还具有自由意志选择的可能性,它既可以选择善也可以选择恶,这个时候我们才能判断他是有道德还是没有道德……倘若他只有一种选择而必然地要去遵循,那么还谈得上道德不道德吗?就像狮虎豹狼鳄蟒鹰等,它们只有必然要猎杀其它动物并且吃其肉才能维持生存这么一条道路可选择,还谈得上道德不道德吗?你总不能说它们猎杀其它动物的行为是一种不道德吧?所以一旦被挟持上必然性的轨道,人反而失去了道德的可能,而成为赤裸裸的冷冰冰的物质性机器。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们发现的所谓真理,根本就不是终极的真理,因为我们所发现的所谓普遍必然性的规律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普遍必然性的规律,而只是一种相当局限的狭隘层面与范围内的有限的东西,当我们把它当成是终极真理,我们也就失去了再去选择其他可能性的自由。那么这个终极真理,究竟在哪里呢?在我们永远不可企及的地方,在我们永远不可触及的处所……试想,假如它能被我们触及,则我们马上就会失去自由……它是我们不可知的,不可认识的,正因为如此,我们的自由性才一直存在,因而我们的道德可能性也才一直存在……我们所看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它只不过是这个世界在我们头脑中的成像而已,而不是它自己本身……而是谁赋予了我们头脑具有成像的能力与限定?显然不是我们自己呀,那是谁呢?很简单呀,就是我们的造物主呀。那么造物主所造的万物自己本身是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范围实在是广阔得让我们不可承载的。它的本身只在于它的创造者那里,而不在我们这里,因为我们不是它的创造者。所以我们也就要意识到我们的思维认识能力是多么的有限……怎么能把我们那点可怜的有限的认识到的东西就当作是事物本身的绝对真相和绝对真理了呢……?我们除了在纠错中进步,并没有其他的进步道路。因此当我们把绝对真相与真理划到我们不可知和不可认识的层面与领域,我们才将自己的自由与道德保护和保存了下来,我们才不会让我们那点可怜的有限的思维认识所得出的愚蠢结论去将那真正的终极价值与终极真理替代掉,否定掉,排斥掉……我们才不会将我们终极得救的希望,信心与幸福美好的向往所摧毁掉和湮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