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所知,要是当初西方日尔曼蛮族入侵西罗马帝国的时间提前一个世纪,基督教这种信仰说不定早就已经不存在了,消失了……那么也就没有今天你们这些基督徒再在这里指指划划的东说南山西说北海了……而假如这种入侵延后一个世纪,今天基督教的教义和内容恐怕也要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因此你们所能接受到的东西也将与现在完全不同……那么再回想你们对现在已有教义与诫命的拼死扞卫与为之殉道岂不显得是一个很可笑可悲的事情吗……?假如是另一套教义与诫命传留下来你们是否也是一样会如现在般地拼死扞卫与为之殉道呢……?我估计你们也会。你们哪有辨别什么才是那真正的独一唯一的真理的能力啊……?当然我们也没有……每个人都没有。所以某种意义上,你们,我们,包括所有人,其实都是在盲信……而各自所盲信的内容又都有所不同……原因就是各自所处的现实生存环境与条件的不同,有差异,有悬殊。通常所处现实生存环境恶劣,糟糕,贫穷困苦,条件差的,低劣的,生不如死的,受逼迫受迫害到只有死路一条的,所选择的信仰就是那种寻求彼岸安慰拯救而现世承负苦痛悔赎罪恶清心寡欲自我折磨的。你及你们西明津并那北方诸国就是如此。可恶的是你们如此了还想把这个如此也强加给这世上的每一个人。然而善恶实则出自一个人的天性以及临时变化即时状态等,跟那个所谓的信仰无关。君不见有神职人员照行苟且之事照赚昧心之钱照获昧心之利……而并不信教的反倒也有真诚善良热心助人的。而所处现实生存环境优越,富足,条件极好的,所选择的信仰大多皆是现世享乐性的各种欲望的渴求满足性的东西。同样,这些也是普适而言的,因此也还是有与这普适现象不同的例外的另类的人……这足以说明一种偶然性的神奇力量。人类历史进程的诸多事物的出现,哪一样不是由偶然性所决定的呢?可是一个偶然而得事物却被你们奉为真理,必然和永恒,我真不知道该有多佩服你们的想象力才是……?”奕璨说道。
“你说的是假如。假如提前,假如延后,可现实就是现实,没有什么假如不假如的。如果假如也能被当作推断真理的必然条件的话,那我还可以说假如大殒星撞上地球呢……岂不是连所有人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谈呢?那不是废话吗……?再说就算日尔曼蛮族提早一个世纪入侵西罗马帝国也末必就是基督信仰从这世界的彻底消亡。西罗马帝国消亡了还有东罗马帝国呀,基督信仰不一样还是会存留下来吗……?至于说到普适性与特殊性,你的意思就是要迁就人性的普适性,限制人性的特殊性。但如果要迁就人性的普适性的话,那就是必然地将使人走向放浪形骸生色犬马酒池肉林奢淫靡乱的极致……再说我们这个信仰没有作用吗?在没有这个信仰以前,领主藩主们对他的家奴,隶农等那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利的。然而自从有了这个信仰以后,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家奴,隶农们也有灵魂,也该得到生命和灵魂的尊重。所以领主们再也不敢随便对下人,家奴,隶农们予生予杀了。这不就是我们这个信仰的价值和作用吗的体现吗?假如没有这个信仰在这其中起着这样的作用,底层民众百姓的命运能得到这么大的改观吗……?”飞龙说。
“你光知道说你那信仰好的一面了,你怎么不说以你们那信仰为核心的教会在获得控制全地所有民众百姓灵魂的最终归宿的权利时,腐败的权力也就产生了……总之,我对宗教的那一套比较反感。陈规陋俗,教条生硬,僵化死板,鸡零狗碎,锱铢必较,固执疯狂,顽冥不化,扼杀人的自由飞翔与创造能力……就算要信上帝我也只信理性意义上的上帝。那说但如果要迁就人的特殊性的话,必然造成这世界的人大面积的虚伪阴郁隐恶僵化刻板呆滞没劲无趣乏味枯燥灰暗自我折磨自我虐待反人性不人道死气沉沉寂然无声漆黑一片……而罪恶未必见得因为你们这种极端的灵修运动就变得减少。说到底,特殊性的东西就是只能被限制在特殊性的范围内,不能冲破其限制,翻涌泛滥出来冲击普适性……”奕璨说道。
“正是你的这种思想才造成这个世界两种极端的同时出现,共存与对立。那就是无以复加的肉欲堕落的极端与无以复加的唯灵纯洁的极端……前者代表偏重所谓的普适性,后者代表偏重所谓的特殊性。我就问你,这两个极端你到底愿意选择哪个呢?”飞龙问。
“我两个都选。我既不愿放弃肉体的满足与享受也不愿意放弃唯灵的纯洁的追求。我承认我自己就是这么一个复杂且矛盾的人。也许你是追求唯灵的纯洁的……”说到这里就幽幽地意味深长地看了飞龙一眼……飞龙明白她的意思,脸就倏地红了……“然而这两者都不过是人的具体所处的现实生存环境的驱使与铸塑,跟你所谓的什么冥冥中的必然性无关。一切并非必然决定,一切不过是偶然铸就……偏重普适性就会得出偶然性铸就,偏重特殊性就会得出必然性决定……我们与你的区别就是我们偏重普适性,偶然性。而你偏重特殊性,必然性。就我们所看到的人类历史,完全是被一个又一个偶然发生的事件所左右和改变……这才是历史的真相。比如西面华夏神州大陆的天道信仰传统的突然崩灭和消亡不正是始于那赵韩魏三家分晋和齐国田氏的篡君之位吗?自此以后,任何异姓人氏均可以暴力方式参与君权争夺,血酬定则就此铸定。天子血统的正统性被污染,质疑,否定。天道信仰的传统也被污染,质疑和否定。这难道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件吗?这背后难道有什么必然性的东西在操控吗?我看没有……完全就是一次阴差阳错机缘变化聚合而成的偶然机会……所谓必然性完全是你们这种持僵化信仰的人在人为添加……用意就是想使自己的心灵找到一个有希望的可依靠的方向。一切唯灵信仰不就是这回事吗?害怕堕入无尽死亡的黑暗的永寂的虚无的深渊而自找安慰与希望……固然我们不知人灵究竟属性石头还是属性上帝,但至少我们不能排除它也有属性石头的可能性……万一真的就是如此,那你们的唯灵信仰岂不就是一场心灵软弱无比的自我欺骗?事实上这也只是一个假设。真正的情形是我们不知道……既然不知道就该让不同的理解认识与选择都共同存在,而不是排斥异见者异议者异端者。但你们信仰的那教在人类历史上迫害过多少在你们看来是异端邪灵的人啊……”奕璨又继续说道。
飞龙不语……
奕璨又接着说道:“你这样的保守,固执和顽冥不化,今后纵然我们怎么想帮你们西明津改变贫穷困苦和财富悬殊两极分化以及社会严重不公正不公平不自由非理性等等诸多弊端和丑恶现象怕也不易……你们的贵族阶层掌权阶层执政集团恐怕只愿别人直接给你们提供经济上钱财上物质物资上的帮助,或直接去人家的地方带走人家的实利财富而不愿人家的运作制度与规则以及经营理念管理方式等进入你们国家。因为这样一来将会本着优胜劣汰的原则汰淘掉你们那些落后的僵制,规则,方式,理念等,从而变相取代和同化掉你们原有的那些东西……这样也就意味着系出你们王公贵族权势阶层执政集团所秉有和制定的那套制度,规则,路径,方式,理念等均遭到冲击和否定,从而也就直接威胁到你们西明津的权贵阶层统治集团掌权执政的合理性合法性合义性……”奕璨说道。
“你这是在说什么呢……?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太过份了……?你飞龙哥是你所说和所想象的那种人吗……?还什么顽冥不化的……?说得你飞龙哥都跟那些专制极权独裁者们的想法和作为差不离似的……你飞龙哥是这种人吗?他是拒绝变化拒绝改革的人吗……?他是不愿西明津的穷困面貌发生翻天覆地改变的人吗?他是那种只图自己安逸享受不顾民众百姓死活的人吗?他是那种对西明津社会的极度不自由不公平不公正非理性以及贫富悬殊巨大底层劳众辛酸血泪饱受盘剥榨生不如死的惨景和现象置若罔闻漠不关心的人吗……?他实际上是痛心疾首啊……他不是一个没有大地雄心凌云壮志的人……他不是一个没有铁血勇气和胆量的只会唯唯喏喏温温吞吞怯懦脆弱贪生怕死的没种的人……你难道不知道他以前那以一敌百力举山河气盖世金戈铁马横扫千军气如虎的战地英姿和沙场雄风吗?”佩洁突然插话说道。
“哟哟哟……这才说几句呀,就心疼得受不了了。到底还是一家人一家亲啊。”奕璨说道。
“方奕璨,你给我说话收敛点,口上留点德。休要一味只说尖酸刻薄之言专往人痛处猛扎猛刺……要是人家也这样对你你又咋个想……?”佩洁说。
“不晓得哪个才是这样的人哦……”奕璨冷笑道。
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这么演绎着想要激励飞龙重新变得铁血勇酷野心勃勃壮志雄图起来的双簧……飞龙却听不下去了……一扭头负气就要走……梦盈赶紧上去把他拉住:“飞龙哥,你别走,不要生气了……”然后又扭转头对佩洁和奕璨说:“你们都别争吵了……石头也好,上帝也好,我们既然不知道就不要以己为大贬低对方了,好好互相尊重不行吗?”飞龙说道:“我有天道在心中,我何怕之有?就算这个世界都背叛了我,我还可以选择上帝……”边说边去提斧伐树准备搭架暂居过夜的屋蓬。静云见了也去帮他。大家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帮忙……
蓬屋搭好,飞龙与静云早累得一身大汗,就脱下衣来。姑娘们烧来热水先给他俩擦洗。黯淡的光亮下,雄壮健硕的身体与柔润晶滢的肌肤对比赫然,反照鲜明,相映成美……完后姑娘们再各自去沐浴更衣休憩……绮榄,柳韵值夜。不过因太过疲惫,值着值着她俩也睡着了。
就有老鼠出来活动,惊醒了琳馨,因她对响动尤为敏感。她心里甚为烦躁,就轻轻起来循响动声而去……一只大鼠飞快逃走,一只小鼠却躲在了一个角落。琳馨发现它时,它正在东看西察着,目光甚为机灵……嘿,竟然藏在这儿……琳馨就将就着地上的一块厚木往角落一推,小鼠就被挤压住了,被挤了个半死……琳馨就用木枝将它挑出蓬外去,然后重新入睡……岂料睡梦中就总出现有老鼠在自己身上爬……一会儿在头颈周围,一会儿又在脚颈的位置。打那以后,这种梦时不时隔个十天半月就会出现一次,很是困扰得她难受。她想起以前宿营时飞龙哥也时常捉住老鼠,但每次他都把它们放生了……边放还边说:“回到大自然去吧……”那时她们还想笑,觉得他太迂腐。现在看来,飞龙哥那样做,未必就没有道理。
然而半夜就有声音把飞龙惊醒,佩洁也醒了。出去一看,有一大队官兵模样的正手执长戈打着火把急急往他们所住蓬屋赶来。忙叫醒门口已睡着的绮榄,柳韵并及屋内众姐妹,匆忙收拾好东西就逃……飞龙,静云在前面敌着那些人马。然而后面增援的越来越多,二人见势不妙,一眼默契,虚晃一招,夺路就逃……
视线不清,夜不择路,仓促中顺路就跑进了一处濒海的地方……正准备找船逃走,却发现岸边已树了高高的铁栅栏。这才发现似乎是闯进了一处兵营里……想再出时,大队人马已堵住寨门……大家只道往有路的地方再逃……
到一处船坞处,有劳工在修损坏的船只。有一人突然认出飞龙来,便大喊一声“飞龙兄弟……”飞龙定睛看时原来是自己当初曾在北烈国帮助过的一个汉子名唤金九翱……当初飞龙与母被父驱逐流走到北烈国时认识了这金九翱。这金九翱虽是一个劳工但却酷爱文章史哲之类。这样一来他家人就不乐意了,说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体弱多病的妻子,都需要他挣钱供养照顾……而你一旦把心思用到那些换不来金钱的无用的玩意儿上,还怎么去劳作挣钱供养家人呢……?金九翱甚是痛苦,他是真的不想舍弃对那文章史哲的爱好与钻研的……但家人也不能置之不顾啊……他老师也劝他还是要以家人为重,还说文章史哲那类东西都是有钱人和有闲阶层才玩的东西……你及你家人现在生存都还成问题,所以你还是暂时先把那些东西放下的好。又有人劝他去为官府写文章,说这样挣钱快,况亦有人欣赏他,但他却不去,还说只想写真心的文章作真心的思考,不想去当专用的御用文人专写些讨大人们欢心的应景之作趋时之作,那样太违心太虚假了……人就说那你要执意这样不肯松动原则那就没救了,注定一辈子受苦受穷,艰苦,辛酸,糟糕,生不如死……在这残酷的现实世间可由不得你任着自己的性子不低头……但他还是固执己见,白天汗流浃背地做劳工,晚上还要照顾家人……等到夜深人静掏出书本来想写想看时,人已困得不行,常常刚摊开书不久,刚提起笔不久,人就已经不由自己地一头栽在桌案上,呼呼睡去……有时刚拿起书家人就喊要喂药端水,刚提起笔家人又喊要喝水换衣的……弄得他脸上愁容密布叹息连连……但也不得不做。这样难免时常因他看书写文章什么的耽误了家事家务而与家人发生争吵……他就常常想:如果有来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名学园里的教师,既有时间专研所想所思又能挣钱养活自己还能把自己所学所思的所得与成果传播给别人……当时飞龙与他在同一处作劳工,知道他的情况就想帮他。因飞龙力大体健,一人可以干几人的活,按计件来算,他的所得自是别人的几倍。飞龙就只留一份给自己,其它几份都给了金九翱。后来就把他那份工给揽了,让他尽情地去做他喜欢的事,然后他那份工钱仍然给他,还照旧把自己多得的也一并给他……并让他仍然对家人宣称是在工地作工……然而后来因一些原因,飞龙及母亲不得不离开那里,就只好与金九翱告别。飞龙走后,金九翱又陷入从前的艰辛与困顿……后又辗转几地做劳工,直到现在……不想今日竟然在这里与飞龙相遇……
得知飞龙一行危情险境,金九翱便带他们沿一通道逃走,说只要出闸门就好办了,外面有船只,可驾船逃往奥真岛,那里相对安全,还大致给飞龙描述了行路航行的方向……
出得闸门,飞龙等纷纷了上了两条船,飞龙驾一只,静云驾一只。金九翱就在那闸门处把住机关阻挡官兵过来,一面向飞龙一行猛力挥手告别……飞龙等遂冒着狂风暴雨将船驶进了大海……沿着金九翱大致给他描述的方向前进……这边金九翱已渐渐力不支,闸门快要被官兵撬起……他知道自己死日到了,这正是他要做的事……他要报恩帮助过他的人,用这生命……他含着笑,眼里噙着泪……心里说道:“飞龙兄弟,但愿在另一个世界,我们还能相见……爹啊,娘啊,不孝的我来了……”闸门轰然祓撬起,金九翱遂倒在官兵的乱刀狂剁之下……“上帝……”他喃喃地喊道……随即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