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梦盈有些紧张和害怕,佩洁就冲她温柔地笑笑,又嘟了一个翘嘴逗逗她,然后拍着她的肩膀说:“怎么,你不舒服吗?”“不是……我有点害怕,总感觉这里很幽秘,阴森,仿佛有鬼魂萦绕和盘据……就象一个魂灵的住所。”梦盈说。“你说得不错,可这正是它的价值和魅力之所在啊。幽秘胜过庸浅,有魂灵胜过没魂灵。幽秘才值得人探索,才给人的寻找提供足够的空间和张力。有魂灵才意味着死亡并不是结束与终极,才意味着生的力量大过了死的力量……”佩洁说。“我怕被这幽秘幽深所带走,我感觉它们是无底的黑暗与死神……我还想活,我爱这世间世俗的生活。”梦盈说。“可人不得最终必有一死吗?谁又能例外?你为什么不敢正视这个问题……?”佩洁说。“一想到死后就什么也没有了,再不能象今天这样游玩,开心和品尝美食了……一想到死后就再不能同姐妹弟兄以及亲人朋友们在一起了……我就害怕就恐惧……”梦盈说。“谁说就一定不能了呢……?既然你都感觉有魂灵萦绕和盘据,就说明死亡不一定就是人终极的形态啊……”佩洁说。“但我觉得死亡就是人最终极的形态……既然我不能感知生前,也就不能感知死后,此在只是一个偶然的短暂变现与虚幻……结束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梦盈说。“你的意思是说人灵的存在只是一种物质性的化合效应与能量效应?即一场短暂的虚幻过程,结束后人灵便消散消失于虚无……?与自己的存在的对应的化合与能量效应发生前,没有属己的虚幻的产生,即没有生前内容的感知……而在与自己的存在的对应的化合与能量效应过程结束后,也将不再有属己的虚幻的产生,即不再有死后内容的感知……?”佩洁说。
“是啊……所以说死亡的黑暗才是人的终极形态,死亡的黑暗才是人的终极故乡,永恒之所。死神才是宇宙间谁也无法战胜的力量。所以这么一次偶然的化合与虚幻是多么的珍贵……真是幸运中的幸运啊,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的……”梦盈说。“那我问你,你认为这宇宙间还有比人的智慧还高的生命存在吗?”佩洁说。“我不知道。但如果要让我猜的话,我猜有。可有又怎么样呢?还不一样是一场偶然的化合与虚幻?只不过其进化程度比人高罢了。最终还不一样服从于永恒死神的掌管,还不一样要归于永恒的绝对的黑暗与永寂……”梦盈说。“偶然的化合与虚幻过程结束后,宇宙只剩下一片物质的世界。可这些零散的,碎片的,混沌的物质是怎么组成有形的形体与有序的秩序的呢……?”佩洁问。“物质运动自带规律,自成秩序。零散,碎片,混沌的状态只是物质运行过程中发生碰撞后的一种暂时状态。久之,这些零散,碎片,混沌的状态就会因着物质运动自带的规律自成的秩序而渐渐又重新凝聚组合成新的有形,化运出新的秩序来……”梦盈说。“一堆混沌无序的物质和尘埃自然糊乱碰撞自然就会化运和组合出精巧的秩序与结构来?这可能吗?任何精巧的秩序与结构岂不都是一种理性逻辑设计的结果?没有理性的设计,混沌的杂乱碎片要怎么才能化运和组合出精妙精巧的秩序和结构来?任何复杂的系统岂不都需要一个设计?我们这个世界现在运作的任何系统,其背后岂不都有一个人脑的设计?不要说那些复杂精密的系统了,就说一条板凳,一张桌子,也不可能凭空产生啊……其背后不正是人脑的设计与制作……?板凳,桌子如此简单尚且如此,那么作为结构如此精妙精密与复杂的我们,又怎可能凭空就自动产生呢……?一定是有一个远比我们更伟大更精密更精妙更精深的智慧设计制作了我们,并赋与我们自由选择的权利和自动繁衍生息,传宗接代的功能……”佩洁说。“人是进化的结果,宇宙的秩序是物质自带的恒有之律。引力的相互作用产生运动,力的对抗平衡产生秩序。混沌的碎片在碰撞中有的变大,有的变小,大的持续吞噬小的,以至成为核心体,其它各级组合体皆要被它的引力吸住而无法逃逸,从而只能围绕它旋转……如此一层层以此类推,就形成整个宇宙的秩序与结构……人的结构也是一种原细胞随进化而自动适应自动改进自动升级的过程……自然就会形成精密精巧精妙精深的结构……而且进化时间越长,精妙精密程度就越深……其实刮风下雨阳光照耀也是如此,自然形成,自然就有的,又有谁去设计它们呢……?”梦盈说。“你把宇宙与人的秩序和结构想象得如此简单……?自然生发,自动形成……物质恒而自带这些规律和潜能……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照你这么说,人灵的出现亦是早就暗藏在物质恒而自带的规律与潜能中了……那么归于物质就是它最终的宿命。也就是任何一个人灵只有一次被变现与化合出来的机会,过后就归于物质,归于永恒的黑暗,死亡和死寂……而那一次偶然被变现和化合出来的人灵在本质上就成了一次短暂速朽的虚幻。人的心灵与精神存在既然在本质和终极依据上是物质化合的一次短暂速朽的虚幻与虚无,那么它的被强调被遵循岂不是一种荒谬……?”佩洁说。“不荒谬,因为它只是物质的一种属性。物质存在是不荒谬的。物质不荒谬,作为它的属性就是不荒谬的,作为它的属性所产生出的化合效应与虚幻作用就是怎么也不荒谬的……”梦盈说。“吔,你这小鬼头,没想到你还有一套自成体系圆润无碍的见解哩……”佩洁说。“有些吃惊吧,小看我了吧……谁让你平时不多与我交流这些方面的东西和道理呢……?”梦盈有些得意地说。“好,以后我多与你交流。不过我现在要问你,你认为由物质的属性产生出的化合效应与虚幻作用能否最终理解物质的恒在属性吗?即人的心灵与精神能否最终理解物质的恒在属性本身?”佩洁问。“不知道。”梦盈说。“属性的产生之物反过来理解了属性本身这是不可思议的。假如这产生物能理解产生自己的母体,那么母体于产生物还有什么优势?”佩洁说。“母体的所生之物既从母体身上来,自然具母体一切属性,也就等于是母体的一部分。它既与母体同体,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母体本身呢。正如女儿由母亲所生,女儿就不能理解母亲吗?要知道她将来也是要作母亲的。”梦盈说。“嘿,还真有点说不服你了。”佩洁有些急了。“那就慢慢说呀……”梦盈嘻嘻笑道。“物质是物质,运动是运动,这是两个不同事物。物质不可能天生就具有运动属性,一定是另有一种力量使其发生运动。请问,这个力量产生于何处?”佩洁问。“物质具有质量的同时就具有能量,具有能量就会产生引力。正是引力使物质运动了起来。各星体,星系的行运秩序就是其引力搏弈,对抗而产生某种相对性平衡的结果……月球之于地球是如是,地球之于太阳是如是,太阳之于银河中心亦是如是,银河之于那个使它保持相对平衡的那个中心还是如是……以此类推,直到宇宙的那个中心……”梦盈说。“吔,你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佩洁说,“算不上,就是我自己的瞎琢磨。”梦盈说。“就算你这种说法是无懈可击的,但它肯定死亡,死神的绝对与永恒对人而言不啻是一个不幸,灾难与绝望。这于人有何庆幸可言?希望何在……?反之,神创论,创世论,创生论则是在肯定生一定能战胜死,创世主一定能战胜死神。人之所以必死不是因为他是物质附属属性的一场短暂化合与虚幻,乃在于偷吃智慧果,有了原罪被上帝逐出伊甸园之故……赎还原罪,回到被造之初的原善,即获不死……我们且不管此二者何为真相,我们就只说人在世的这段时间的情形,倘若石头,尘埃,物质和永恒的绝对的黑暗,死亡,死神才是我们的终极的真相,那对我们的心又有何安慰呢?这种情形下我们相信神迹相信拯救相信不死相信爱善纯净与美丽的永在,即便它不是终极的真相,至少也安慰了我们在世的时光……所以仍然是比选择相信石头,物质和永恒绝对的死亡,死寂,黑暗与死神是于人有益的,是更有价值和意义的……然而倘若神迹创造才是我们的终极真相,那么我这样选择就选对了,自不必说。这种情形下倘我们却选择了石头,物质,死亡,永寂,死神的永恒和绝对来作为我们的终极,岂不是极大的无比的可惜,可悲和痛苦?所以即使石头,物质,死亡,永寂,死神才是真相又如何呢?又有何益呢?难道不是除了痛苦还是痛苦,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就为那获救的希望和可能,我们岂不也该赌上一把……?”佩洁说道。“也许是吧……”梦盈噘着小嘴,若有所思地说……
随后她们就走出了那片神庙的区域,来到一座石桥上。石桥并没有刻上名字,但却坚固厚重笃沉墩实异常。桥下是湍急的碧水,激起大大的一片银白雪亮的浪花,迷人极了。二人止不住驻脚观看了一下。佩洁说:“这桥还没有起名字,就叫它银浪桥吧……”
过了桥可就看见一大片浩广茫茫的荷田莲地了,一碧千里,蔚为壮观。人们在辛勤地劳碌着。佩洁不禁又发感叹:“真是个好地方。”调皮的梦盈却去那荷田里摘了两张荷叶两朵莲花,递给佩洁一张一朵,自己那朵系在发上,荷叶遮身,来了个俏丽的姿式造形……那粉色莲花映着她粉白晶滢的脸颊,相得益彰,各自增辉。而那碧绿的莲叶更映衬得她那白润赛玉的肌肤分外地楚楚动人……“真是个美人胚子,天生丽质,就象是个天上下凡的仙女……”佩洁称赞她道。梦盈听了就得意地笑了,愈发摇头晃脑地显摆和得瑟起来……她又过来把那莲花系在佩洁的头上,又拿过她手中的荷叶并自己手中的荷叶在佩洁颌下一挡,两眼睁得夸张地大,纯真而可爱地看着佩洁说:“这才是天字第一号的美人胚子呢……太羡慕你这双大眼睛了,那么地传神又充满灵气,那么地幽深和神秘,那么地妖媚和魅惑……我要是个男人,一定也无法抵抗你那醉人的魅力与诱惑……”“瞧你这马屁拍得……可真是吗?我觉得我们还要不要点脸,在这儿互相可劲儿地拍马和吹捧着……”佩洁笑着说道。
穿过碧荷田,前面现出更加开阔的地带。跟人打听才知这里就是鼎鼎有名的桃源谷碧溪小平原。佩洁叹道:“想不到在这四面高岭环抱,大山绵绕之中竟然还藏匿着这么个美丽绝伦的平原……真真不愧是世外桃源啊……”梦盈也连连惊叹,直说太美了太美了……
但见面前是一望无际的绿田,其间江河纵横,沟溪交错,湖塘如镜,池洼清澈,碧树茂密,葱郁苍翠,古木奇形,野花漫野,玉笋香茵,肥果硕粒……远处山野蜿蜒,云如白雪……而那天空,竟然呈现出碧蓝相间的色彩。那蓝有极深极浓的,有浓淡相宜的,有淡蓝得更显温柔与可爱的……那碧亦然,好几种层次的色差,仿佛把这一地田畴的碧色和山野密林的浓绿映染上了那天空……透过油绿泛亮的枝叶缝隙看蓝天,那蓝绿色泽的相配相衬相映,实在是美到极致,美到窒息……空气嗅上去是那样地舒爽,两人都忍不住屏息贪婪地呼吸起来……
梦盈一时发了狂,竟脱了鞋,挽起裤腿就下到河溪涉起水来,纤纤玉手一捧,便有晶滢洁净的小鱼在其中……佩洁则喜欢迷失在这无尽陌生新鲜神秘瑰丽壮观的田间山野的感觉……她坐在河溪不知名的一角,沐浴着和煦的阳光,望着碧波微澜,粼光泛闪的水面,内心是那么地平静,舒惬与满足……不经意的一回头,发现不远处有小舟一叶,她便招呼梦盈一起上了小舟,划动木桨,沿着洁净河溪缓缓而行……河溪渐渐开阔,延伸到望不着尽头的远方……她俩划呀划,仿似两条鱼似的欢快……相向而过的船夫,艄公,渔父虽与她们不认识,也热情友好地同她俩打着招呼……拐过一湾,她俩上了岸,走上开阔的平地,但见浓荫密树处有一个坝石上长满斑驳青苔的古意浓郁的湖塘,澄明洁净,如镜映影……岸边树枝上挂晒着鱼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正在修补那鱼网的破漏之处。旁边的老伴则在岸边桑树丛里釆摘桑椹和喂蚕用的桑叶……还有些村民在湖塘边钓鱼。钓上的鱼虽不大,但样貌古怪,颇有神秘感,是她俩从未见过的……人们看到她俩就热情恭敬地同她们打招呼,仿佛她俩是他们这里的领主似的……二人便也笑盈盈地应和着他们。佩洁心里奇怪:怎么弄得我好象已然是他们的领主似的……?难道我将来真的要成为这片土地的领主……?
湖塘边有小沟溪围绕。二人便沿这沟溪行进,蜿蜒曲折地竟然进了一座村落。人不多,清静。青石地,青石墙,绿苔斑斑却整洁清爽。古色浓浓,绿意郁郁,野花爬墙,石桥典雅。有几个姑娘在沟溪边的石阶上蹲着身子正在浣纱洗裳,微风拂过,长长的绿枝便拔弄着她们黑亮的长发……二人不禁也走下石阶要与姑娘们一起浣纱洗裳。她俩温和柔善的盈盈笑意似乎打动了她们,她们愉快地答应了……于是沟溪的石阶上便满是秀发如丝,身姿窈窕,倩影婀娜……条条玉臂白嫩如藕,伴着拂打在水面上的细枝绿叶的调皮舞蹈,以及纷纷坠落水面的飘零红花,搅动着清澈的水波,荡开了一圈圈柔馨的涟漪……仿佛她们已不是在浣纱而是在浣花一般……
“你们怎么长得这么美丽啊,仿佛是天上下来的仙女……”那些姑娘好奇地望着她俩说。“你们不也长得很俊俏吗……?”佩洁反问说。“那可比不了你们……你们的肌肤实在是晶滢玉润极了,雪莲雪藕一般,质地真的是迥然不同……你们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哟……?”那些姑娘问道。“吃鱼比较多……”二人答。“我们这里鱼也不少,且种类繁多,形态各异,色彩缤纷……有时在溪边捧水洗脸都会捧起一条鱼来……鱼质很好,入口即化,可怎么还是比不上你们,差你们很远呢……?”“哪有?各有特色罢了。不过我们那里除了吃沟溪湖塘江河渠滩的鱼而外,也吃较多海鱼……”“你们那里挨着海?”“是的……”“真想去看看大海呢……”“以后有缘有机会一定带你们去……”说罢,二人便要向姑娘们告辞……大家都竟然些依依不舍起来……挥手作别……看着她俩远去的背影,姑娘们还不愿回头……她们心中莫名地暖意盈怀,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亲切感……“她们的气质看上去好华贵高贵啊,宛若仙女,又象公主……是住在海边的……可我们这昭碧大岛四面皆海,她俩倒底是住在哪面的海边?竟然忘了问她们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从小吃河鱼,海鱼长大的人,肤质水色自是与别地迥然不同啊……”
这边佩洁与梦盈已走出村落,但见一群小孩在地上玩石块,衣着朴实但却整洁。她俩便与他们打招呼,要一起玩石块,孩子们欣然同意。他们便一起兴高采烈地玩起来……玩到高兴处还扮起了老鹰捉小鸡……要走时,孩子们都依依不舍,纷纷跟在她们后头,边跟边齐声高喊着:“仙女,仙女……公主,公主……”
对面远处的山道上,不少人从山外购了物资回来,正驮在牛背与马背上,缓缓地从山坡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