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大学新生开学更早些。
9月5日下午,新鲜劲还没过的何圆影,哼着歌儿来找温荔香一起去吃晚饭。温荔香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今天去哪儿吃?西区食堂还是北区食堂?”
何圆影有些迟疑:“去西区?今天中午在北区食堂吃的烤肉饭,真是又贵又难吃,感觉亏大了!”
温荔香轻笑道:“你不是金陵地头蛇么?应该对各处美食了如指掌才对,怎么到处当冤大头?我就是信了你,跟着吃了好几次夹生饭。”
何圆影侧着头说道:“这怎么能怪我?我是金陵地头蛇不假,可从小到大我的活动范围一直是在应天区那边,深林大学城偏僻得很,谁会没事跑来这里吃饭!直到两三年前,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搬到慕高山那边,我才偶尔来这里,但也不会跑到金陵大学的食堂里用餐。结果就被坑了!”
温荔香道:“我也是没想到,只一山之隔,神州科技职业学院的食堂物美价廉,金陵大学的食堂怎么就又贵又难吃?明明金陵大学是985、双一流,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才是以盈利为导向的民办高校!”
何圆影突然提议道:“荔香,我们去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吃晚饭吧!”
“啊?”
温荔香惊讶出声。
去年年底以来,她与徐生洲就没再见过面。
年底前,她在忙着考研,徐生洲在京城忙着写空间遍历理论的论文。
年后,徐生洲的论文倒是写完了,又忙着准备应付面对全球数学界的学术演讲;她呢,则在紧张地准备着研究生面试。
到了四月份,徐生洲终于闲下来,回到金陵开始996的社畜生活;她偏偏要回夏中大学准备答辩、拍毕业照、同学聚会,就这样匆匆告别大学生涯,心里乱成一团。
终于到了暑假,她是闲下来了,徐生洲却又跑到临安,穿梭于论文、演讲与会议之间。
总之,是各种不凑巧。
有时候不凑巧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如果是有缘,如果是双向奔赴,纵然踏山践海,两人也是会相见的。
何圆影替徐生洲辩解了几句:“徐生洲是真的忙,倒不是故意对你避而不见!刚刚我在围脖上看到热搜,说他今天接到了国际数学家大会的一小时报告邀请,标志着他已经成为全球最顶尖的数学家之一。他那么年青,又做出那么重要的成绩,还要管理学校。如果他还能抽空谈个恋爱,真的有点非人类了!”
温荔香点点头:“他确实很忙,我能看得出来。”
——像他这样的青年才俊,有资产、有事业、有地位,就算忙到40岁,依然不缺20岁的小姑娘。可女孩子呢?最美的花期就那么几年,难道就这么干耗着,等他到30岁、40岁?
借用《诗经》里的一句话(不是用其原意):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温荔香宛然一笑:“既然圆影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去吃个晚饭吧!听说他们学校建成了一座号称‘世界最美’的美术馆,还有近年来最大的石窟考古发现,我正想去看看。”
何圆影也是满腹感慨:“这就是我佩服徐生洲的另一点!两三年前,那所学校真的是摇摇欲坠,朝不保夕,已然处于破产倒闭的边缘。那段时间我爸是天天愁眉不展。结果徐生洲接手过来之后,校区换了、大楼建了、地铁通了、公路修了,去年年底刚完成与其他4所民办院校合并,今年上半年就成功实现‘专升本’,听我爸说,他们现在正准备‘更名改大’。真的感觉是脱胎换骨!”
温荔香挽着何圆影的手臂,下楼朝校门外走去:“徐生洲能力还是很强的。”
何圆影重重地点点头:“那是当然!我爸对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但凡我在家直呼‘徐生洲’三个字,必然挨我爸一记眼镖,有时候还要训斥我‘没大没小’‘不懂礼貌’。要是我敢说徐生洲的坏话,我爸、我妈能给我开个专场批斗会!”
温荔香笑靥如花:“没想到在你们家,徐生洲的家庭地位比你还高。”
何圆影气鼓鼓地说道:“可不是嘛!算是狗,我在家排行老八。”
神州科技职业学院距离金陵大学深林校区直线距离不到3公里,有地铁,也有公交,如果打的的话,刚好是起步价。两人打个网约车,几分钟就到了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校门口。
下车后,温荔香环顾四周:“好像比以前更繁华了!”
一年多以前,她初次来到这里,周围就是个嘈杂忙乱的大工地,各种工程车辆来回奔走,尘土飞扬,活脱脱的城乡结合部模样。
那时候的她,带着忐忑又勇敢的少女心,从江城来到金陵,又来到这个城乡结合部,首先迈出认识的第一步。虽然很冒昧,虽然很心机,但这是她人生最接近理想生活、实现阶层跨越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此后,她努力想与徐生洲、与徐生洲身边人、与神州科技职业学院有更多的联系。
她喜欢徐生洲。
黄高华喜欢她。
何圆影喜欢牛征。
很复杂。
但一张网总比一根线更牢固,所以她并不害怕复杂。
然而时间转瞬即逝,学校越变越好,但众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像最开始那样。唯一稳定且可靠的联系,是何圆影的父亲在徐生洲的神州科技职业学院工作。
仅此而已。
与周围的繁华丝毫不相称。
何圆影却没有她那么多的感慨,就事论事道:“确实繁华了许多!毕竟有地铁、有快速路、有住宅小区,还有学校近万名师生稳定的消费带动,想不繁华都难。走吧,咱们进去,学校里变化更大!”
此时夕阳西下,暑气初收,校园里遍地都是提前到校的学生、陪同的新生家长,以及悠闲的游客、亲昵的情侣。
受气氛感染,温荔香突然说道:“如果时光能够逆流,我真想在大学里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何圆影嬉笑道:“春心萌动了?现在也不迟啊!”
忽然她看到不远处一个奇怪的组合,其中有让她怦然心动的牛征,有黄高华,还有个漂亮的女子,气质上似乎更成熟些,走在两人中间。三人正热火朝天地聊的高兴,一边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温荔香顺着她的眼神看去,也看到这两男一女的组合,忍不住问道:“圆影,那个女的是谁?”
“我不认识。”
何圆影的回答中竟带着几分不知来由的委屈。
温荔香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审视,然后快走几步,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哟,黄处长、牛主任,好久不见!真是巧啊,在这么大的校园里也能遇见。”
牛征眼睛一亮:“原来是温同学!真是好久不见。哦,还有小何。”
被附带的小何很不开心地嘟起嘴。
黄高华不复之前面容憔悴、头发蓬乱的样子,但整个人清减许多,闻言摇摇头:“我已经不是黄处长了。我做了件很大的错事,徐校长法外施恩,只免去了我的职务,让我去附属学校当个普通职员,以观后效。以后你可以叫我名字,或者老黄,都行。”
温荔香娇怯地捂住嘴:“对不起、对不起,那我以后叫你‘黄哥’,可以吗?”
“当然可以!”
牛征大大咧咧地说道:“蛋蛋不用这么自责!你那只是投资失利,非战之罪,怎么能说是做错事呢?要是投资失利就算犯错,那些炒大A的岂不是要牢底坐穿?你且放宽心,等风头过去,我去跟生猪说说,大家一世人两兄弟,岂能让钱伤了和气!”
虽然是安慰黄高华的话,却让何圆影听得很不舒服。
作为教职工子女、人事处长女儿,她通过各种渠道,多少听说一些黄高华的事,知道他以权谋私,挪用学校基金2200万元去救自家公司,结果血本无归。很多人都说,如果不是徐生洲念着兄弟情面,能把他送进去吃一二十年牢饭!
如此严重的犯罪行为,在他眼里只是做错事?还要讲兄弟感情,怕伤了和气?!
你怕是不知道2200元是什么概念吧!!
那位漂亮的女子也用力扯了一下牛征后襟,轻声但坚决地说道:“闭嘴!少胡说八道!!”
温荔香趁机问道:“这位美女是?”
黄高华连忙介绍道:“她是温尧敏温老师,以前我们在京城师范大学读书的时候,教过徐校长、牛主任和我,前不久被徐校长引进,在学院工作。”同时他又向温尧敏介绍道:“温老师,这两位美女都是夏中大学毕业生,一位是人事处何处长的千金,在金陵大学地理科学学院读研;一位是徐校长的朋友,在金陵大学教育学院读研。”
很明显,温荔香对他介绍的“朋友”二字非常满意。
何圆影则有些吃味:“哦,原来是温老师!”
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明显感觉到她的重音是落在了“老”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