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累了,太疼了,我想我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地疗伤。
毕竟在一起相伴了几百年,临走我应去与他辞行,刚行至门边,便听见室内传来两人的对话。
“王上,离生没有吃晚膳,此次怕是真的伤心了。”一个闷闷的男声说,我听出来了,是甲乌。这个甲乌虽为一只妖,却很有情义。自我用内丹救治连城后,他便对我心生感激,叮嘱小双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时间久了,便也真的生出了些相惜之义。
沉默。
半晌,一个清冷的声音方道,“随她吧。”
“王上,从前您待离生多么的好啊,臣看着都欢喜。如今如此待她,就不怕她伤了心吗。”
又是沉默。
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又说“从前如何,我早已忘记。她是否伤心,与我何干?我既未允过她什么,也便不欠她什么。如此,便好。”
我以为我已经用铠甲武装好的心再次被他伤得鲜血淋漓,连呼吸都仿佛带着血。
连城,过去的那些于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吗?你忘了那些倾心相伴,忘了那些悉心相待,忘了那些风雨同舟,忘了那些生死相随,可你能忘得了你的心吗?
连城,你如此决绝,何其冷酷!何其残忍!
呵呵,是啊,两不相欠,真好。
甲乌却似有些怒意,他提高了声音说“王上,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可知道,离生她。”
“甲乌。”再也顾不得什么,我推开门便走了进去,阻止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过去为维护连城的尊严,不让甲乌告诉他我用内丹救他的事情。如今,我为维护自已的尊严,便更不想让他知道。救他是我自愿的,与他无关,我尚不需要以救命之恩挟制他接受我,那于我的人,于我的心,是种极大的羞辱。
甲乌看向我,目光中带着些不忍,我知道他是为我不平。没有说完的话堵在心口,将他的脸憋得通红。
我不着痕迹地向他摇了摇头,不要说。甲乌的眼中浮起一丝水光,定定的看了我好一会,才将脸侧开。
直到连城身前,微行了一礼,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他行礼,从今往后,我们便形同陌路,各自天涯。“王上,离生打扰已久,如今便要归去,特来辞行。此后天高水远、永不相见,愿王上永世安好。”我也不知自已语无伦次的都说了些什么,只盯着他脚前的那块地面,连头也没有抬。我不敢抬头,我怕眼泪会不听话的落下来。我不要哭,错的不是我,我不哭。
没有驾云,没有御风,也没有化形。我用我的双腿一步一步扎实地走出他的视线,走出王庭,走出妖界,走出我们曾彼此相依相守的心。
也许今生再也无缘踏入这妖界,可毕竟我曾经来过,我要这里留下我的印迹。
别了,我的连城,如今的你不知道心在何方,我找不到你了。
别了,我的柳树,此后我们无缘长厢厮守,便由你们替我守护这座相思桥吧。
别了,我的满山桃花,世间再无同赏之人,也只能徒留你们寂寞开无主了。
别了,我的时光。
别了,我的爱人。
这一次我是真的离开。
离开那些将我捆缚的一切过往,离开那些折磨我许久的悲哀。
从此,我将远离这尘世繁华,不再回来。
救他,是我的事,与他无关,实是没有必要让他知道再生牵扯。
既已注定无缘,便断个清楚干净也好。
从此了无牵挂。
这一次,我是真的离开。
“走了?”冷得刺骨的声音问道。
“走了有一会儿了。”甲乌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埋怨,还有些郁闷。
“她是谁?为何孤觉得那么熟悉,却想不起来她是谁。”我虽然想不起她是谁,却也不想让她走。为什么一个陌生的女子离开,我的心竟空空的,那么疼。
“王上,你怎么了,她是离生啊。”甲乌提高了声音,他不明白他的王上这是怎么了,怎么会问他捧在心上的离生是谁。
“离生?好熟悉的名字,为何一提到这个名字,孤的心便有些酸楚。”
仅仅是酸楚吗?王上,臣看你是糊涂了,干得这么绝情寡义。以后,怕是连酸楚的机会都没有了。以前,把人家当个宝贝似的惯着上天入地无所不为,如今到好,冷得象一块冰,生生将人给气走了。那离生是个有主意的,王上啊,不是臣说你,你此时畅快这一时,以后怕是有的苦吃呢。您啊,瞧好儿吧,到时候悔青了肠子可谁都帮不了你。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孤总觉得失了什么,心口空落落的难受。”
“离生惦记王上的安危,特来看望于王上。”甲乌记着离生的嘱托,硬生生用牙咬住了就要蹦出口的那句话,咬得他的牙钻心地疼。
“孤与她很相熟吗?”
王上啊,你这是啥意思,相熟不相熟您老自已不知道吗?熟得你都要给人家当牛做马地入赘了好吧,如今说的这无事一身轻、与己无关的样子,意欲何为啊,这王上怕不是思维出了问题吧。甲乌想得深入,直接就刨到根儿上了,也没有回答他的话,直接说出了自已的猜测,“王上怕是余毒未清吧,待臣将妖医唤来。”
“无防。甲乌,你与孤说道说道那个离生。”妖王抬手阻止了,身轻如燕,妖力充沛,没有半丝不适,实是用不着妖医。
甲乌将自已知道的事情简单的说给那妖王。妖王听后,许久沉默不语。然后起身走向后山。
山上的桃花不知人心悲愁,兀自枝头喧闹。连城在树下小道上徘徊,努力回忆着甲乌和他说的那些过往。偶有熟悉的映像闪现,却如同闪电般很快消失了,让他想抓也抓不住,而在他脑中不断闪现的,只有离生离去时那个悲壮而苍凉的背影。
那天他中毒醒来便见这女子倚在自已肩头,下意识里将她挥出去,却又无意识地收了力道。看她在榻上睡得香甜,他竟也觉得心里甚是舒畅。
她,分明是个陌生人,却似乎很熟悉,仿佛认识了前世今生般的熟悉,可又真的想不起为何熟悉。
他搜遍了记忆的每个角落,真的没有这个叫离生的女子。
她究竟是谁?竟让他有种想要把生命托付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