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的桃花开得绚烂,微风拂过,漫天花雨,一片菲红,与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半山腰处,银丝一家的那个鸟巢大了好几圈,甚至在旁侧又筑了好几个新巢。银丝那妻子贤惠得紧,任世间如何变幻,她都只是陪在银丝身边,不离不弃,相夫教子,繁衍后代。
凝目细看,最大的那个巢中央,有几个白色的小脑袋颤颤巍巍地四处晃荡,看样子是饿了,正在寻找吃食。银丝与他那贤妻并不在巢中,想是去捕食了。
数百年来,我一直感叹青铜夫妇于子嗣方面的高产,却没想鸟类也绝不稍差。我不过稍离开些时日,他们不仅儿女成群,还把我的半山腰给整个霸占了。
也幸好他们是鸟,只是居于巢中便可。若如鲛人一般,少不得还要把山洞向下挖上几层。
生这么多娃干吗呀,为了喂饱那些随时都可能张开的嘴整日奔忙,要多挨多少疲累啊。
唉,六界之中,凡是为人父母者,应都是如此繁忙劳碌,含辛茹苦吧。
也许是感知了北海的气息,虚鼎中一片欢呼。是我熟悉的那种身在异乡多年重回故里的无限欣喜,是见到久别家乡的一草一木的切肤亲近。
他们和我一样,也甚是想念北海。
这里是他们的家!
我将他们都放了出来,那十几个小崽子嗖嗖不过瞬间便在我眼前消失了,青铜夫妇手手相牵,尤其那青青一脸娇羞,生生给我喂了把狗粮,差点没把我个孤家寡人给噎死。
你们这是向你们如今尚且孤家寡人的主子炫耀吗?无论做人还是做蛇,厚道才是根本哇。
青铜一边陪着我往山洞中走,一边甚是隐晦地告诉我,青青在生了那十几个小崽子几百年后,终是又有了身孕。我深感纳闷,从前他们夫妻相伴数万年,半个子嗣也无。不过修了正道数百年,便已子嗣颇丰,如此奇妙,不知为何。
彼时的我看了看青铜那张喜气洋洋的脸,又看了看我那已是近在咫尺却在大小上没什么变化的山洞,很有些惆怅。
他们再添新丁,我也很是高兴,可你别看那青青长得娇小,却甚是能生。此前已生了十三个,这次还不知道是多少个。届时,我怕我这山洞装不下呀。十三个已经把我的山洞折腾得快底朝上了,若是再加十三个,一山洞的胶龙,是不是能将洞顶凿穿、直接在洞中赏月啊。
我无比犯愁。
将这岛上角角落落的想了个遍,也没找着个好点的扩建地址。
这便如何是好,夫妻同心孕育后代实乃正常人伦,总不能不让人家生吧。
我自回归正体后一直沉郁的心情又添了些愁绪。
会有会有朝一日,北海挤得再无我的容身之所。
可再如何忧愁,这里依旧带给我久违的宁静。
还是我的北海好啊,没有凡间的喧嚣,没有天界的辉煌,没有妖界的柔媚,却独有我喜欢的祥和熟悉的气息。
将将走到山洞口,嗖嗖地从里面射出两发光弹。一发抱住我的左腿,另一发抱住我的右腿。一个哇哇大哭,“娘亲,你咋才回来,是不是不想要玉儿了。”另一个哭得哇哇地,“离生姐姐,你咋走这么久,是不是忘了殇儿了。”
这两个小祖宗,哭得浑身打颤,脸上泪涕交加,甚是卖力。将我哭得心中一片愧疚。
是啊,把他们扔在这十几年未曾相问,甚至连一丝消息也未曾送回来过,是我的过失。
不过话说回来,那真不怨我。谁能想到好好的就出了送仙台那么个梗啊。死别没别成,倒成了个生离,十几年的生离。
心中微酸。他们是真的在意我,真的想我。将这两个小祖宗一同抱起来,有些吃力,看来在我不在的这十几年中,他们除了想我,也没耽误吃东西,把自已将养得更加壮实。
鲛王鲛后得了通报,脚步匆匆地也迎了出来。风华绝代的长星跟在他的父母双亲身后,将脚步控制得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可就连我都看得出,他是如何拼尽全力的压抑着自已心中那片狂喜。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位美貌女子,是他的那个小表妹,当年我们还曾见过,十数年一晃而过,她已然从一位豆蔻少女,成长为一位风韵少妇。在她腹中,有团新生的小肉芽儿正试探地在母体中调皮玩耍。鲛人一族的孕期多少我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不久的将来,长星将成为这世上最美艳绯绝伦的父亲。
长星的娇妻深知我与长星的那些过往,深知长星对我的那片深情,可她从无半点芥蒂,从不曾为我与长得醋上一醋,见我回来倒象见了久违的姐妹,高兴得什么似的。上下张罗着为我准备了一大桌我所喜欢的各色佳肴,一大桌子人团团围坐,彼此讲述别后趣事,开心时笑得前仰后合,伤情时哭得如泣如诉,把一餐饭吃得欢声雷动、风生水起。
我正将如何跌下送仙台讲得绘声绘色时,洞口走进来一对笑意吟吟的壁人,将我惊得张大的嘴巴一时没来得及合上,正在比划的双手被冻结在半空中,整个人石化了。
那二人皆是一身白衣,唇红如朱,发红似火。男子品貌非凡、气宇轩昂,女子国色天香、亭亭玉立。
我甚是疑惑,我的兰若界不说是世间极品,也绝对称得上珍品,若我说我的兰若界位于这世上第二位,那绝对没人敢说他的是第一。可这般固若金汤的兰若界如何叫这二人如入无人之境地走了进来,还一丝波动也无。
我刚要脱口问他二人从何而来,却陡地反应过来,这是银丝和他妻子。化形了?我的天,彼时,我惊喜交加,如果他们一家也都化了人形的话。我看了看狭窄的山洞,又是十几口子,可咋分配住处啊。
无防,若他们都化了人形,山洞住不下,我还有虚鼎。我想,他们定会喜欢的。
我欢喜地蹦起来,将那二个拉在身前,看了这个看那个,不愧是六界罕见的鸟类尊者,是鸟时便高洁得很,如今化了人形,居然不比鲛族逊色。
见银丝时,他不过是个蛋。是我将他孵出蛋壳,是我将他抚养长大,若论辈分,他应该叫我一声娘亲,生恩没有养恩大嘛。
此时,我象个第一次见到孩子的妈妈,满腔骄傲。尤其是这个孩子,根本没用我操什么心,就自行解决了终身大事,还给我添了数只孙儿,子孙满堂的功成名就令我欣喜若狂、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