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王大葬乃六界大事。
整个妖界一片惨白,大小妖众们各个面露悲戚,他们的老妖王去了,让他们如何不伤心。
老妖王在世时博施济众、宽大为怀,很受臣民爱戴。如今去了,他们是真心拜奠。
妖界葬礼简单、严肃却不失庄重。天族太子、魔界君王、十殿阎罗、游方散客,还有老妖王的多年挚交、生前友好,纷纷应邀而至。有的手抚棺木掉几滴老泪,有的于灵前深深施了礼,还有那平时就不咋地、眼高于顶的魔君,也不过揖揖首便罢了,举止间颇有些不以为意,敷衍得很。妖界众人难免将那有些凌厉的目光使劲将他瞪了几瞪,似要剜掉他块肉才罢休的样子。而那无耻的魔君却似没看见一般,拖着一身肥肉寻了稳妥地方安坐去了。
葬礼过后又摆了一回素宴,众人方才散去。
连城强抑胸中悲痛,在众人都走了以后独自回到房间。
窗外明月高悬,夜色甚美。可他却无心欣赏。父王已经葬入首望山中,那里长眠着妖界各代君主,以后他也会在那里长眠。从今天开始,父王将永远在那里孤单地躺着了,再也不会宣他前去叙话,也再不会用那世间最是慈善的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
他无论如何止不住眼中的泪,任由它们在他绝美的脸上肆意爬行。月光透过窗纱把朦胧的光影投在他的身上,欲发加重满室凄凉。
浓烈的美酒喝光了一坛又一坛,可他还是清醒得很。往事一幕幕从眼前滑过,只让他的泪流得更凶。一道熟悉的气息接近,他没有动,只仰起头又灌了一大口酒,抬手将另一坛酒朝来人挥去。
那人一身淡白长袍,接住酒坛也仰首喝了一口,却斯文得多。放下酒云坛,他并未说话,择了个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坐下。
连城兀自喝着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巨痛缓解一点,不至于让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墨黑的发早已凌乱不堪,拂在他的脸上,生生添了些颓废之美。
良久,来人终于轻轻开口,“我并未告知离生妖王大行之事。离生吃了你炼治的解药已然无恙,现下回了北海,她说要回去好好修炼,待灵力恢复了便来寻你。”
不错,来者正是燧凤。
白日里人多嘴杂,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除了祭拜,他并未与连城多说一句话。他看得出连城看到他独自前来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痛色和失望。
天界太子诚然是位仁人君子,看着那样的连城,总象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心中有深深的怜惜。不由得于众人走后再次扳返了回来,将所知之事说与他听。
说实话吧,他是真不想让连城如意。可这连城虽是妖族,却为人坦荡,而这次若无这连城,柳如是必定丧命,所以,他有权知道离生现状。
唉,有时候吧,这素质太高,也不是啥好事儿,太容易被人夺了先机了。再说这妖王风姿超然,实是劲敌中的王者呀。可让他猥琐地耍手段玩心机,那也绝不是他的风格。
连城听到离生的名字,也是有些愣怔。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么个痛苦绝望的日子里,他是有多么希望她能来陪着自己,见到燧凤一人前来时,他本就沉重的心仿佛被压了千斤巨石,沉得喘不过气来。以为她怨恨自己没有陪她而不愿前来,却原来她根本不知道妖界之事。
是啊,他的离生从来宽容豁达,如何会因他未在身边而心生怨恨呢,原是他小心眼了。
她只是回了北海,她还说恢复了便来寻自己,她惦念自已,正如自已也惦念她。
心上的那块巨石就那么消失了。
原来离生还惦记着自己,她还是他的离生。
“此番你费心了。”他将手中酒坛放下,修长好看的长指将颊边长发捋至脑后,目光渐渐迷离。
燧凤未应他的话,只站起身向外走去,一只手已经打开门,才有轻浅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过来,“我是为她,此生只为她。”
连城看着阖上的门,终是没能抵得过数十坛烈酒的侵浸,缓缓地倒在了身后的榻上。
夜渐渐地深了。
甲乌命人守在酒醉的连城门边,打着哈欠去睡了。
整个妖界一片漆黑的宁静。
一道漆黑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连城门前,守门的妖卫刚刚发现还未待有动作,便被一缕黑气缠绕失去了意识。
黑影进得室内,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黑气森森的手刀劈向连城。
连城虽已醉得不省人事,但一位修炼有成的高手本能的警觉性还在,察觉到危险的逼近,蓦地睁开了双眼,奈何浓醉的身体瘫软得不听使唤,用尽全力方躲过了致命一击。来者修为深厚,见他躲过手刀,第二波攻击随即而至,一道黑色的光仿若实质般向他直刺过来,闪着阴森的寒光。
连城此时无比后悔喝得这么醉,以至于连反击的能力都丧失了。
此人修为高深,且阴森诡异,黑光锋利,犹如一柄用夜色打磨的利刃,于这深夜里闪着幽幽寒光。出手如此凌厉,想来也是怕拖得久了,引起妖族人注意不好脱身罢。可是,这个人的气息为何如此熟悉,仿佛曾经相见过一般。
此时的连城目光虚浮,四肢无力,见那黑刃袭来,已是无力再避。
他轻轻阖上眼睛,天意如此,实在难违。他倾尽全力祭出独门密嚣火灵剑,隐隐火苗在剑身上下明灭闪动,模糊的醉眼根本无法辨别方向,他完全凭借直觉将长剑掷出。来人未料到醉酒至此的妖王居然还有如此强悍的还击之力,仓皇之中拔地冲天而起,长剑挟风深深钉入那人身后的墙壁上,剑柄不断颤动,嗡嗡有声,不绝于耳,赤红的火焰将室内照得更加可怖。
那人见状,挥手一记结界,将此间与外界隔离开来。
好强的气势!这妖王果然修为不浅。来人心中惊讶,此时不免庆幸,此次多亏是自己亲自前来,若是派旁人,定会无功而从而打草惊蛇。
可我既然来了,便绝无空手而归的道理。双手从身体两侧运力而起,两团浓郁的黑气缓缓凝聚,突地双手疾射,两团黑气如同剑矢朝连城头部和心口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