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清脆的水滴声伴随着一层层水花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夏晓天半截身子没入水中，痴痴地望着水面倒映的自己。
周围世界的光芒已经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完全吞噬，只有一颗惨白的月亮撒下一片施舍般的白光照亮了眼前的水面。
为什么是水？为什么会有明月存在？这是夏晓天无法理解的，他同样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处境。
他呆呆地看着水面中的自己，虽然面容还是年轻俊秀，但眼神中的疲倦确实无法遮掩的。
血腥味。
血腥味传到了他的鼻腔，一种强烈的呕吐欲涌上嗓子眼，这是尸体的味道，夏晓天可以确定。
他抬起头，望着周围微光下的湖泊。
尸体，尸体，尸体。
数不清的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不深的湖泊中，每一个尸体都流露出夸张而惨痛的神情，仿佛经历了最大的恐怖才得以死亡。
每一张脸，都和水面倒映的自己一模一样，都和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如果这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夏晓天的模样，那么单独开辟一个坟冢也是有必要的了。
“呕——”
夏晓天剧烈的干呕起来，却没有吐出任何实质性的呕吐物，眩晕的感觉逐渐萦绕在脑海。
“知道这是哪里吗？亲爱的”
夏晓天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十字架之上面容惨白的艾丽卡正一脸温柔地看着他。
“心之所在”
夏晓天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正解！没想到这一次，你的心之所在居然这么恐怖……那些死人是什么，都是你吗？”
瞳孔中闪烁着血光的艾丽卡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态度。
“……你还真是死而不僵啊，你到底要在我的脑子里呆多久，区区一个黑暗面而已”
夏晓天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神却再也无法离开眼前十字架上的女人。
“我就是她，亲爱的，我们没有差别，所以——不用逞强也可以哦”
“艾丽卡”的声音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夏晓天看着艾丽卡被铆钉刺穿的部分留下的鲜血，不争气的浑身发热起来。
“很美吧？你从来不敢对她说这件事吧——看到十字架上的他，你产生了情欲……你不光是爱着她的不幸呢，你还爱着她的痛苦和血”
“闭嘴”
“你我，一样都是怪异的存在呢，我会保守秘密的哦”
“闭嘴！闭嘴！”
夏晓天将充满尸臭味的水撩动起来，狠狠地拍打在自己的脸上，清除自己的邪念。
“啧啧啧，如果真的讨厌我，真的向否定我，那就来殴打我啊？反正这是你的脑海之中，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被知晓——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啊，越疼痛越恐怖，就越会感到快乐呢”
艾丽卡口中弥漫着黑暗气息的话语完全不像是真正的艾丽卡，又或许这是艾丽卡埋藏于内心最深处的，不可言说之恐怖。
邪恶的念头在夏晓天脑海中滋生，十字架上喘息着、流露出些微痛苦和倔强的艾丽卡，不断流着血，逐渐走向死亡的艾丽卡，是那样的凄美，这种奇特的凋零美感，让夏晓天发自内心的雀跃着。
而察觉到内心雀跃之情的夏晓天，则露出悲伤的神情。
“作为人，我真是太差劲了”
夏晓天颤抖着跌在水中，任由充满腐臭味的水淹没自己。
闭上眼，真正的艾丽卡仿佛就在眼前，她的心跳声，体温好像都和自己相连了。
“啊……啊……”
夏晓天猛地钻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比刚才清醒了许多。
“亲爱的”
柔软而温暖的体温从身后涌了过来，十字架上的艾丽卡，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之所以不自由，是因为你没有看到自己的丑陋，你的心，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黑暗，可是就像四季和风雪一样，黑暗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为什么要讨厌它呢？”
“你以为你当年测试符力天赋时，为什么会是‘纯粹之黑暗’呢？你真的以为那是血族血统带来的天赋吗？”
“那是属于你的，你自己的”
艾丽卡的声音无比愉悦，好像是找到了同类一般兴奋。
“属于……我”
夏晓天颤抖地笑着。
“说到底，出生后就要被母亲杀死的孩子，怎么会对这个世界产生好感呢？怎么会不想——毁灭一切呢”
“我很幸福，就算没有生母的关怀，也是一样”
“可你现在就要死了亲爱的，这一次，你没有任何幸存的可能，看到周围的黑暗了吗？黑暗中都是泰坦的部分，等到你们真正融合的瞬间，你的死亡就会被提上日程——就要死了，好好看看自己的内心，难道不好吗？”
“你想让我干什么”
“重要的是——你想干什么，在你死前，我敢保证你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先祖预言家会引导你像一个活尸般战斗，因为他觉得你的意识会死去”
“我不想死”夏晓天毫不犹豫地说道。
“真是任性啊，这世界上很少有人可以选择生死……但如果你够坚决，我会让你的意识保留到肉体消散的那一刻，想想吧，操控活尸战斗的傀儡师，被自己的活尸袭击的场景”
夏晓天兴奋了起来，复仇的意念逐渐充斥了胸腔。
“拥抱我，拥抱黑暗，黑暗会给你力量”
艾丽卡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妩媚，不断地撩拨着夏晓天的内心。
“……终于让你得逞了艾丽卡，你就这么想让我拥抱着黑暗死去吗？”
夏晓天回过头，看着一脸迷醉的艾丽卡，苦笑着说道。
“当然，我可是你口中的黑暗面，总要干些符合他人看法的坏事，不是吗？但我还是爱你的，爱到想要和你一起堕落，呵呵呵呵呵”
艾丽卡像是一条滑腻的鱼人般钻进夏晓天的怀中，眼神中满溢的爱，是不会做假的。
“亲爱的，你说，我究竟是不是艾丽卡呢？该不会我只是你而已吧？人类经常会干这种事情呢，抛却责任，推脱过错，将一切都归咎于不可抗力，人们经常会这样自欺欺人呢”
“我不知道……我想在只想和你一起死”
“我也是”
夏晓天突然觉得，即便这世界存在着真相和答案，还有名为“正确”的选择，但有时候这些所谓的正确，是那样的苍白无力，就好像怀中的艾丽卡一样，她有着和艾丽卡一样的眉眼与容貌，有着能够独处自己心思的魔鬼般的能力，即便她的目的是毁掉自己，不光是死亡，更要毁掉自己一直以来生存的意义，让自己彻底堕落——
他也甘愿沉溺。
“唉——”
幽幽地叹息声，不知从何处响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