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的庆功会中是用心布置的,其热闹气氛不输于一个婚礼。前来出席宴会的,除了廖家人,其余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刘氏兴奋的老脸泛光发红,一个劲地夸郑少杰人中龙凤,故意说给廖部兮听。李岚就更直接了,说悦兮这次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廖卢表达什么意思,装作没听到,不理睬她们。
郑少杰在宴会上可谓出尽了风头,身着燕尾服,梳着油光可鉴的头发,一举一动无不展示着豪门大少的风采。他举着荡漾着红酒的高脚酒杯,致词感谢市政府的大力支持,礼貌十足地给贾平社鞠躬,保证今后以更多大的成果回报北晋人民。得体的讲话赢得阵阵掌声。刘氏笑容不凋,一个劲地夸,说郑少杰不愧是京城豪门公子,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大家风范。她周围的廖家人都很高兴,廖介文强行将廖家和郑家绑在一起,现在,郑家出师大捷,廖家与有荣焉,前途光明。看着郑少杰大放异彩,廖各有酸意,在北晋的大舞台上,同龄人中,最优秀,不是廖悦兮了,而是郑少杰。
廖如华和王花,也都穿了全新的衣服,陪坐在刘氏身边。一来他们现在有钱了,地位也就高了;二来,在廖家人看来,廖悦兮看上了郑少杰,而郑少杰也接纳了廖悦兮。这两位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像过去一样叨陪末位了。而他们两人,自从得知廖悦兮放弃赵旭东,转投郑少杰后,也就不得不改变了想法,尝试着接受现实了。在他们眼中,郑少杰丝毫不比赵旭东差,论家世,论才貌,论能力,论品性,都是极为理想的女婿人选。所以,廖家人认识一致,在饭桌上,齐夸郑少杰,都向廖如华夫妇敬酒,恭喜他们得到了一个如意女婿。如果说,之前,还能赵旭东有几分不舍,感觉沉沉的歉意,现在,觥筹交错,酒香袭人,他们就完全放下了思想包袱,和记侬人一起欢歌笑语起来。王花那大嗓门一放开,廖悦兮不没有了什么隐私,某年某日,和郑公子在这里吃了午饭或晚餐,要了几个菜,吃的什么饭,喝了多少酒,两人如何窃窃私语,怎样情意绵绵。那个绘声绘色,听得廖家人兴奋连连,弄得廖悦兮羞怒不已,但又无可奈何。
廖美兮、廖介斌、廖介辉、廖盼兮也都来了,见到廖悦兮,解释说,是父母亲要求他们必须来的,表达了他们并不愿意参加的情绪。廖悦兮何尝不是这样,带着不得已的无奈前来,但听他们这么说,担心因此产生对郑少杰的不满,出现今后的对立,就劝他们要看得开,要有胸怀,要理解并接纳郑公子。气得几个弟妹子她。连廖美兮也不想和她多说话了。
廖悦兮被安排到很靠前的位置,和蒋一鸣他们一桌。要论资历,廖悦兮和蒋一鸣这些大佬们差太远了,把她安排在这个位置,足以见得郑少杰把她看得有多重。
和以往一样,那些大佬们见到廖悦兮都很客气,都称她为廖董,似乎没有受不借钱给她的事的影响,看上去也没有产生什么隔阂。廖悦兮也对他们很尊重,分别打着招呼,她明白这个道理,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一旦自己一方势大,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抛开郑家,选择和自己合作的,怪只怪自己现在还不够强大,人家作选择,肯定是将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和郑家合作,要比和兴廖集团合作更有前途。当然,也因此激发了她更强的奋斗欲望,总有一天,她廖悦兮一定要站到蒋董事长现在的高度。她不恨他们,至少,这些人在自己困难的时候给过自己很多帮助,尤其是蒋一鸣和申不凡。
感谢毕市政府和贾副市长后,,郑少杰又感谢在座的企业大佬们。他说,竞拍到那座荒山,对于郑家来说,只是万里长征走出了第一步,从荒山到城南,绵延二十多公里,沿途的土地,都在郑家大项目的计划当中。接下来,需要更大的资金来拿到土地,郑家的力量有限,少不了这些大佬们的无私帮助。他代表郑家,给这些大佬们送了红包,每个红包十万,聊表心意。
十万,对大佬们来说当然不算什么大钱,可发红包表示感谢,这样的事,在北晋却是首见。京城郑家,做事果然不同凡响,关键是给了这些大佬们足够的尊重。大佬们当然很兴奋,以金融业为主的萧佩当场表示,只要郑家有资金需要,她的集团当大力提供服务。其他大佬们纷纷附议。一时间,郑家成为一个中心,而北晋富豪们,不论是当地豪门,还是外迁企业,就紧紧着郑家,团结之气彰显。
桌上二十个人,发出十九个红包,却没有廖悦兮的。这很合理,廖悦兮代表的兴廖集团,是郑家的对手而非朋友,在竞拍中没有给郑家任何帮助,反而成为障碍,为什么会给她红包?这样的场合,能邀请兴廖集团参加,已经充分显示了郑少杰的大度。但毕竟,二十个人有十九个领到了红包,只剩她一人没有,还是很尴尬的。
很快,郑少杰又开始感谢他的盟友们了。
省城郑家代表郑文斌,北晋郑家代表郑海涛,廖家代表廖介文,还有其他几个企业或家族,作为盟友,都得到郑少杰一百万的奖励。郑少杰说,在自己初到北晋,没有过合作基础,这些盟友就慧眼识才,选择和自己合作。正是他们,给了自己极大的信心和资金支持。现在,初战告捷,实践证明,选择比奋斗更重要,和郑家合作,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今后,这些参与者,将会有丰厚的回报。
荣誉高于利益,这些盟友都很激动,尤其对于廖家来说,一百万,就是一笔巨款了,可解廖家燃眉之急。
廖悦兮心中有所触动,当初,兴廖集团本可选择与郑家合作,为什么一定要做竞争对手呢?否则,现在不仅可以风光地拿到郑少杰的奖励,而且,还可以前瞻美好的未来。和豪门合作,是可以共赢互利的吧。
一片热烈的喜庆祝福声中,郑少杰风度翩翩,双手下压,止住场面的沸腾。他笑意盈盈,端着酒杯,以倾斜的角度摇晃着杯中的红酒,目光扫过全场,真诚地说:“下面,还有一位特别需要感谢的人——”
众人都不理解他说的是谁,难道还有人,在他在北晋的初期事业中,做出了什么特殊贡献?但郑少杰现在说出来,也算是“压轴”节目。
“大家知道,我刚来北晋,人生地不熟,对北晋的经济形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今天,我们郑家所以能够一举拍下大山,为即将到来的大发展开了个好头,固然离不开诸位的大力帮助。但起到关键作用的,甚至是保证作用的,还是这位我,旬结识的朋友——兴廖集团的廖悦兮董事长——”
众人大吃一惊,都把目光投向廖悦兮。兴廖集团不是和郑家竞拍荒山吗?廖悦兮怎么会给他提供大力帮助,甚至被郑少杰描述为“关键”“保证”作用?难道竞争的同时也在暗中合作?廖悦兮刚刚还为只有自己没得到红包而万分尴尬,无措手足,现在听郑少杰这么一说,顿时就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呀,自己明明是郑家的竞争对手,一直铆足了劲要争到那座荒山,怎么就成了他最需要感谢的人?
众人知道双方的竞争关系,都很疑惑,一时议论纷纷,有人就向廖介斌兄妹打听,让廖家小辈尴尬不已,只能在心中愤怒。对此,廖如华也有几分不满意,低声对王花说:“郑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公开感谢悦兮,不是又要让悦兮被议论了吗?”
王花说:“可能,这正是人家豪门大户有的做事风格,不遮不掩,光明磊落。”
‘悦兮怕是又要经受考验了。’廖如海皱着眉头说。
“诸位,听我解释——”郑少杰制止了喧哗,微笑着说,“大家以为我有什么独特的目光,远大的计划,其实,比我们郑家还早,把目光投向这座大山的,把附近大片土地纳入计划中的,正是胸怀大志、目光非凡的廖董事长——”
廖悦兮坐不住了,不管郑少杰接下来怎么说,她都不会接受,于是,站了起来,说:“不好意思,郑公子——”
可惜,郑少杰手中有话筒,她在台下的声音又很低,而且,这时候她站起来说话,给人的感觉就是谦虚。
郑少杰微笑着摇摇头,接着说:“是廖董事长大公无私,在我初到北晋无所措手足的时候,和我谈了她的宏大计划,给了我极大的启发。而且,她也热情地鼓励我参与竞争,这才给了我足够的信心和成功的机会——”
廖悦兮傻眼了,郑少杰说的,既是事实,又不完全符合事实,怎么理解都行,现在,人们更容易接受郑少杰的话,自己如何去否认,如何去辩解?她性格中不辩解、不否认、不反驳、不抗争的特点又占据了主导。把事情的发展,交给未来,寄希望于人们去知道真相,主动原谅她,理解她。
“就在这个饭店——”郑少杰环顾着全场,眼睛里全是感激和幸福,深情款款地说,“正如王刚才说的,我和廖董事长一起吃过好几次饭。每一次同餐,在体味北晋美食特色的同时,我都从廖董事长那里受益匪浅。正是她,帮助我了解了北晋的经济形势,认识了北晋的商业格局,发现了北晋的发展潜力。渐渐地,我在廖董事长的帮助下,理清了思路,一步步将想法变成现实——”
“悦兮也是我们廖家人啊!”廖介文不失时机地插话,“我们廖家,和郑家一荣俱荣,悦兮不仅自己帮助了郑公子,也带领我们廖家和郑家结成了生死同盟”。
廖介斌等人坐不住了,如此说来,廖悦兮瞒着他们,给郑家提供了那么多东西,这是以卖集团来求荣了。但他们的父母强拉着他们,不让他们发作。
“而且,更令我感动的是,凭着廖董事长的人脉,她可以大量融资,即使未必能够在竞拍中胜出,至少也会给我们造成极大障碍,让我们蒙受巨大损失。但廖董事长没有这样做,反而,把她的合作伙伴让给我们,使我们在资金方面有了厚实的保证。这种风格,不是表面的朋友关系那么简单,而是北晋人民淳朴品德的良好体现,也是廖家礼仪世家美德的外在表现——”他在表面上夸赞廖同时,也在暗示,他和廖关系,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程度。
“知道就好——”廖介斌还是跳了起来,“正是在廖董事长的无私帮助下,你们郑家成功了,我们兴廖集团失败了。我们居然没有发现,廖董事长真是好品德啊!廖董事长,这种美德,什么时候才能用在自己集团身上啊?”
廖悦兮能好受吗?她身上最大的美德——忍受“,双发挥了巨大作用。
那你为什么不给廖董事长发点奖励?”廖盼兮讽刺地问郑少杰。
“忘记谁的功劳,我也不会忘记廖董事长。”郑少杰拿出一个红包,大声说:“这张卡里,有一千万,是我们郑家对廖董事长的感谢!”
一千万!全场震惊。
郑少杰捧着红包走到廖悦兮面前,弯腰献上。
天地良心,在竞拍荒山这件事上,廖悦兮是千方百计要争取成功的,根本没有郑少杰说的“启发”“帮助”,更不用说“无私”。即使郑少杰的话中有事实,也是曾凤安排她这样做的。现在,一切成了她的“功劳”。不用看别人的眼色,不用听别人说什么,众目睽睽,她成了兴廖集团的叛徒,成了郑家安插在兴廖集团的内奸。
她站起来,脸色不红反白,双手乱晃,坚决地拒绝接受这张卡。
“收下吧,悦兮——”刘氏站起来喊,“这是你应得的,你给咱廖家办了件好事。”
“悦兮,收下吧。”廖介文也喊,“咱们和郑公子的合作,才刚刚开头。”
“悦兮,快接过来。”王花替廖悦兮着急,“不要拒绝郑公子的情意,爸妈对郑公子都很满意。”
“收下吧,廖董事长。”廖介斌声音更高,“一千万不多,比起兴廖集团的损失,一千万算什么?”
“就是——”廖盼兮也喊,“要是兴廖集团成功了,你分到的奖励比这个多十倍不止。区区一千万,不枉你努力一回。”
“盼兮,你怎么说话的?”廖如华生气地喊,“悦兮帮郑公子,是为了那点钱吗?”
“就是,我们家悦兮不看重钱,她看重的是情!”王花也火上浇油地喊。
一时喊乱了,什么钱,什么情,搅得廖悦兮脑袋嗡嗡作响。
郑少杰就站在她面前,微笑着把红包捧在手里,递到她面前,眼中满是深情,说是真诚的感谢之情,也可以。
“经济心理学!”她本能地想,但冷静不下来,没法分析。一千万,坐实了她背叛兴廖集团的事实,至少,能让兴廖集团内讧,甚至土崩瓦解,在接下来的进一步竞争中,无力对抗郑家了。如果,能让廖悦兮因此对郑少杰好感大增,可以说,是郑少杰的大成功。
经济心理学,曾凤是完胜郑少杰的,可奇怪的是,整个过程中,曾凤根本就没有正面对抗郑少杰,甚至在她的指挥下,让廖悦兮直接掉进郑少杰的坑里,蒙受了眼前的不白之冤,而她自己却置身事外。甚至,赵旭东不愿意陪自己来,很可能也是对自己产生了误会。
这是个坎,她能过得去?
这个坑,她能跳出来?
“收下吧,廖董事长。”郑少杰的态度更谦恭了,“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到京城呢。”
“悦兮,好事啊,你和郑公子要到京城去了?”王花的嗓门太大了。
“好个屁!”廖如华瞪了她一眼。
“有什么不好的?”王花回瞪了他一眼,“他们要到京城,见郑公子的父母和家人了,说明这事情已经成了——”
“哼!”廖如华才不像她那样没脑地高兴,“悦兮的父母就在眼前,他们眼里有过我们?却要到京城去?去吧去吧,我才不稀罕——”
王花眼珠一转,马上反应过来,不满地瞪了廖悦兮一眼,“悦兮,你的父母就不是父母了?人家的父母才是父母?”
廖悦兮的心思,哪在他们身上。见女儿对自己理都不理,王花强压住火气,安慰自己,也是自嘲:“如华,算了吧,接受教训,别给悦兮添乱了,孩子们好,不是咱们的愿望吗?”
廖悦兮没把他们的话听进耳朵里去,刘氏却听了个一字不漏,惊喜万分。在廖介文的添油加醋叙述中,她也以为廖悦兮看中了郑少杰,一个劲地巴结,可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发展得这么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