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喆从西海集团里带出来的六七个人,都被廖介文安排到了新廖集团。没办法,他没经过刘氏同意,就自作主张要安排进人来,只能如此。
他千万般劝说刘氏,若是冷了这些人的心,以后谁还会为廖家做事呢?可是新廖集团本来就处在停滞状态呀。好不容易,才把范喆一个人安排到了集团的财务部,做了个挂名的总监,算是兑现了廖介文的承诺。至于乔小玲和其他几人,都被安排到了其他几个公司,没岗位,没事干,还在家等着。
乔小玲等人只能反复找范喆,要他负责。范喆也算是看清了形势,指望廖介文兑现承诺,安排好他们几个人,没有可能。他很后悔,自己在几百亿的大集团担任小组长,前途光明,工作稳定,收入可观,和邓雪敏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攻击人家?以邓雪敏的人品,自己好好表现,肯定能处理好关系。而以麻雀董事长对邓雪敏的偏袒,自己只要多巴结邓雪敏,以后升职的可能很大,可惜后悔也没用了。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就只能在新廖集团卖命地干起活来,指望被重用。终于,在他的努力下,发现了新廖集团一个致命的漏洞。于是,他欣喜地报告了廖介文。
“什么?有这样的事情?”廖介文说,廖悦兮的手中,有新廖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吓了刘氏一大跳。仔细回想起来,当初的确是从解莉、方雅和乔艳手中收购了这个集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可骗得太急,没时间细想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在哪里。拿到手后,集团就没有赚过一分钱,当然也就没牵涉到股份上去。现在才知道,另外的百分之四十股份,居然在他们最不愿意的廖悦兮手中。那就等于他们是白忙乎了半天,人家廖悦兮,现在还是新廖集团的最大股东。
怎么办?
范喆不愧是老财务,提出三种办法。
第一,破产。直接申请破产,废掉廖悦兮手头的股份,然后,再重新注册,成立新公司,股份就全部掌握到廖家自己手中了。
可是,刘氏不想这么做,对廖家的企业,她是很有感情的。这么做,等于让生病的孩子死掉,再重新生一个。
廖介文也反对这么做,一些逃避债务的企业,都想采用这种办法。可国家有针对性的措施,能限制这种手段。如果废掉原来的新廖集团重新注册,集团所有人就不可能是廖氏,可能他廖介文,不仅不能做总经理,连某个公司的经理,也做不成了。
第二,举债。以新廖集团的名义大量欠债,将集团价值变为负数。这样,廖悦兮占有的股份,也就成为负数,她不仅从集团里得不到一分钱,还得替集团还债。
这是个好办法!刘氏非常愿意。但廖介文却力谏不可。理由是风险太大。以廖家人现在的名声,恐怕不可能从银行贷到款,只能向私人借贷。既然借贷,就得打下欠条。毕竟是假借贷,万一对方拿欠条索债,弄假成真,可就得不偿失了。况且,廖悦兮是大股东,可以调查资金的来源和去向,瞒天过海的计策不好使。
第三,融资。直接扩张,吸引资金入股,这样,可以将廖悦兮手中的百分之四十股份稀释掉。她的股份少了,权重也就小了,发言权就没有了。
问题是,新廖集团在他们手中,根本就没有发展的希望,谁会这么傻,把真金白银投入这个无底洞呢?
范喆信誓旦旦地说,他有把握拉来大量资金,重组新廖公司的股份。
现在的新廖集团,还有六个公司,按照规模评估,大约有两个半亿。廖悦兮的股份,就能占到一个亿。如果范喆可以拉到五个亿,一共七个半亿的公司,廖悦兮的股份,就会降到百分之十二三。如果廖家人再能拉到更多的资金,廖悦兮的股份,就会降到更低。
这才是真正的好办法!廖家人一致同意,很快就发出融资通告。
范喆的自信,来自他的岳父家吕家。
吕家也是北晋的二流家族企业,但家主,也就是范喆的岳父吕非布,是个相当精明的人,绝对不允许女儿和女婿在企业中任职。所以,凭着范喆的聪明,也只能到外面谋职。只是,吕家的经营,也过分依赖煤炭,没能及时转型,有点跟不上形势了。手中有钱,但没法投入市场。范喆就找到岳父,把自己了解到的廖家的情况都作了汇报。说廖家人都是猪脑子蠢货,没有一个懂经济的,正是吞并廖家的好机会。吕非布也了解廖家,知道新廖集团在廖悦兮解莉等人的经营下,已经完全能够顺应新的经济发展,现在只是因为廖家人的人脉受限,没有了生意。如果能拿到手中,很快就可以营利。
于是,他们有了自己的计划,可以借许多人的名义,将五个亿分散注入新廖集团。这样,五个亿的投资,在新廖集团中就占到三分之二。然后,将五个亿的股份集中起来,发起股东会议,改选董事长,一步一步把握大权,将廖家人踢出局。
岂料螳螂捕蚕,黄雀在后。廖介文通过范喆将五个亿注入新廖集团后,廖如海和廖如霞突然也拉来大笔投资,数量更是达到十个亿,资金来源主要是西海集团。
廖悦兮虽然放弃了新廖集团,并不代表她就对这个集团没感情了。现在,她学着解莉的做法,每当新廖集团出售一个公司,她就积极收购一个公司。而且,她密切关注着新廖集团的一切动向。当新廖集团发出融资通告后,她不太明白其意图,经过曾凤给她作详细的解释和分析,她终于明白,这一举动,其实还是冲她来的。于是,她找到四叔廖如海,让他以廖家人的名义,给新廖集团注入资金。为防止数量过大引起刘氏怀疑,廖如海还拉了妹妹廖如霞和自己一起注资。对于廖如霞来说,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投资人,也是有好处的。
廖悦兮知道廖家人会对资金来源作调查,就把十个亿转移到西海集团,西海集团是个新集团,正在积极扩张业务,以其名义为新廖集团注资,廖家不会怀疑。
范喆有点着急,这十亿资金注入,就把他的五个亿挤到尴尬的地位,如果对方的打算和他一样,新廖集团将来肯定姓不了吕。所以,他一个劲地怂恿廖介文,要拒绝这十个亿的投入。
可惜,事到如今,就由不得他了。刘氏非常强硬,这十个亿,必须接下来。老太太虽然不懂经营,但她精明啊。自己家的资金,加上廖悦兮,不过两个半亿,人家范喆一下子就投入五个亿,她总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现在,四儿子拉来十个亿,完全可以抗衡范喆的五个亿。再说,如果把这十五个亿利用起来,从党项伟那里狠狠赚上一笔,即使两面的投资方不满意了,让他们撤资就行,有什么了不得?
廖悦兮请教对策,曾凤设下了大计,假借西海集团的名义,让廖如海介绍,将十亿资金注入廖家。当然,十个亿,西海集团也是将其拆分成十几个投资人的。
廖家人毕竟比猪聪明,廖介文怎么说也是在欧洲留过学,学到了不少经济理论。他知道,在股份制的企业中,谁掌握了最大的股份,谁才有发言权。他仔细审核了所有投资方,发现都没有超过一亿规模的。而掌握在刘氏手中的一个半亿,就是绝对的大股东。于是,汇报刘氏后,廖家接收了全部投资,召开了资产重组大会。
曾凤建议廖悦兮虚张声势,公开凭借一个亿金额的股份去争取董事长职位,廖悦兮是目前的第二大股东,如果有人支持,当选董事长的可能很大。刘氏如临大敌,防范严密,经过廖如海和廖介文私下做的大量“工作”,廖悦兮最终败给刘氏,愤而弃选,连副董事长也不争取了。刘氏终于有惊无险地将新廖集团的大权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顺理成章地,集团的核心部门和各个公司的重要岗位,还是由廖家原来的人手把控着。范喆虽然立了大功,但他不想过早暴露自己,引起廖家人的注意。就说自己不懂经营,只懂财务,稳稳地坐了财务总监的交椅。他必须严密监视西海集团那十个亿的动向。
集团的业务经营,股东们没有发言权。刘氏非常高兴地把新注入的十五个亿送到党项伟手中,这样,党项伟就有了三十五个亿。
手中有了钱,心思就活了起来。党项伟知道,就算自己以建设基金的名义能够筹集到五十个亿,被项家拿回去。项涛是不会要自己的命了,难道五十个亿的主人们就会轻易饶过自己?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手中的钱,赚出更多的钱来。
破产后的吴诚实,没有了出路,死心塌地成了党项伟的狗。他对拿走自己一百亩地的廖家几个年轻人,恨之入骨,不断鼓动党项伟,报复廖悦兮,夺回那块地。
两人几经密谋,终于想到一个完美的方案。
随着南城新建小学的选址征地工作完成,兴廖集团一百亩学区房住宅小区建设,也就铺开了。但进行得极为不利。第一天,就有混子冒充原居民和土地主人闹事,要求增加补偿。第二天,工地上又被断了水,第三天又被断了电,第四天被堵了路。反正,一天工也未能施成。
廖悦兮想找蒋一鸣帮忙,疏通关系,通水通电。廖介斌想找地下势力帮忙,驱散闹事人众,疏通道路。曾凤却不同意,她主张,实在不行,就把这块地卖掉。
廖家姐弟妹们急了,廖悦兮提醒曾凤,这事,肯定和党项伟吴诚实脱不了干系,他们用这种卑鄙的手法,不就是逼着咱们把这块地还回去吗?卖地,不正中他们的下怀?
曾凤却笑着说,地可以卖,但不一定卖给他们才行。
廖悦兮就猜测,这位曾阿姨,又在下一盘大棋了。
廖介斌兄弟却坚持不同意,说咱们买这块地,就是要盖楼的,卖掉了,还怎么盖房子?
曾凤说,这块地盖学区房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谁,拿到地后,肯定会这样做。至于我们自己,盖房子的目的,还是要赚钱。如果不盖房子,就能赚到盖房子的钱,我们为什么一定要盖房子呢?
廖盼兮怀疑地说,这怎么可能。
廖悦兮有点明白了,就说,人家东方集团那一百亩地,不是比盖房子赚得更多吗?
他的话,大家都认可,不过,也都怀疑,有谁会比党项伟傻,就算是党项伟,还能够永远那么傻,同样的错误,犯第二次?
曾凤就笑着说,傻人永远都是傻人,他只会犯同样的错误。
廖悦兮脸上有点发烧,她不得不承认曾凤这话的正确性,自己就是一个傻人,同样的错误,不断地犯。她感慨地说:“曾姨你是做生意的高手,总能想出好办法来。”
曾凤说,哪里有什么高手?耍阴做鬼,手段就那么几种,关键是,要在正确的人身上用正确的办法,就会成功。
廖悦兮深有感触,就拿奶奶欺骗自己来说,手段其实只有一个——利用亲情,却是屡试不爽。如果用在廖倩兮身上,一次也不会成功,反而会被廖倩兮利用。所谓计谋,就是把雨下到没打伞的人身上,把风刮到穿衣服少的人身上。她现在不断地反省自己的过去,努力做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对付党项伟和吴诚实的阴谋,具体怎么做?她没有成熟的计划,但有了大致的想法,只是想印证,曾阿姨会不会这样做?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如果没有曾阿姨掌舵,她自己就算能想到,也不会操作。
阳光下的北晋看似平静,却是暗流涌动。黑夜中的北晋,就更是波涛汹涌了。
南山影视基地龙盛公司负责的工程,不得不停工三天。第三天,龙明仁经理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可帮助他摆平这件事,并且保证以后也不会受干扰。但前提条件是,龙明仁得出五百万。这实际上就是所谓的保护费。自从南城建设开工以来,北晋市政府按照赵旭东的要求,大力清除黑恶势力,决不允许歪风邪气入侵,每个建设工地基本上没有了流氓团伙的骚扰。现在,黑势力居然出现在了南山影视基地建设工地上。
电话的来源,很快就从华西那里反馈到赵旭东那里——是田春风的黑拳道干的。
田春风回到北晋,其实也是带了上千万资金的,但这是师父要他买地建馆用的。他也是个听话的人,一分一毫不敢把钱用在个人身上。而且,他干起事来,也雷厉风行。几天时间,就在近郊买到一个废弃小工厂,改建为拳馆,并把牌子挂了出去。只教授拳术,恐怕很难挣到钱。他采用的办法,一个就是做保镖,收保护费;另一个就是通过拳赛,赌拳赚钱。而龙盛地产公司,就是他敲诈的第一个目标。
赵旭东猜测田春风不敢公开露面,就派王永德带人到影视基地的工地,守了几天,龙盛公司的工程队复工后,付洪文的人也没再来搞破坏。
付洪文作为北晋市的地下势力,很了解众安保公司的厉害,寥寥三二十万块钱,还不够他给弟兄们疗伤用。所以,黑拳道的人再找到他时,仍然许以二十万,他一口回绝了。没钱,可以饿着,但为了那点钱进了监狱,得不偿失了。
田春风在原来的省里,跟着师父就是这样弄钱的。他不明白,北晋的基建搞得如此轰轰烈烈,为什么收保护费这一招,就吃不开呢?他不明白的的是,龙盛地产公司,明明被迫停工三天,损失巨大,为什么就不肯接受自己的保护条件呢?
师父告诫他要谨慎,他也很谨慎,不敢向大的地产集团开刀,就尝试着找一些小的工程下手。根据搜集到的情报,他把目标锁定在晋欣地产公司。这个公司的工程队,正在装修曾凤和廖悦兮从蒋一鸣手中买到的那栋楼,正是他们自己公司的员工家属宿舍楼,第一批要安排的,是几十个残疾军人。
之所以选择这个工程开刀,是因为,这个公司,是廖悦兮的。
据田春风向母亲廖如烟了解,表姐廖悦兮,以软弱着称,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所以,田春风认为,制造一个小事件,廖悦兮肯定会退让,这样,就能在北晋的建筑工地上撕开一个缺口。即使万一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自己出面,以“误会”为借口,也能让表姐退让。
开刀,是以碰瓷的方式进行的。
几个工人正在调试刷墙粉,一辆电动自行车突然侧滑,倒在他们身边。两个骑车的青年,身上沾满了白色液体,他们声称,是工人们的材料,把地面搞滑了,使他们倒下受伤,要求赔偿损失。
这本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由于黑拳道的这两个青年蓄意而为,事情就有了麻烦。
赔偿,是没有标准的。黑拳道的两个年轻人,要求工人们赔偿他们一辆新的电动车,两身新衣服,养伤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一共六万元。
如果是六百块,也许,这几个工人就忍了,但六万块,他们既不愿意,也没有能力赔偿。于是,两个拳手就动手了,打伤了这几个工人。
在这个工地上劳动的,有十来个猛虎军伤残军人,那天和郑家保镖“打架”的墨镜就在其中。自己的工友,在自己的工地上被打,这口气无法忍下来,十来个伤残军人齐刷刷地围住两个嚣张的拳手。
两个拳手哪里把十来个伤残军人放在眼里?不仅不肯赔礼道歉,反而出言侮辱,军人们岂肯受侮,更何况有廖悦兮撑腰。当下,把两个拳手揍倒在地。
当然,到工地挑衅,本来就田春风的安排,把事情闹大,是他的本意。但令他不爽的是,自己的两个精锐拳手,居然被十来个伤残军人给干翻了。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于是,他带人来到了工地。
随他一起来的,有他带到北晋来的十来个兄弟,还有开馆后招收的十几个弟子,还有他以“武’结识的十几个混混,以及通过吃喝贿赂结交的几个警察。
事情闹大了,伤残军人们向上汇报,晋欣地产公司的郭向松经理来到现场处理。
一看来的不是廖悦兮,田春风很不满意,仗着有警察撑腰,他就在两个小弟提出的六万元赔偿金基础上,又提出两个小弟被打伤的医药费,黑拳道拳馆的名誉损失费三十万。
黑拳道来到北晋后,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北晋到处都在传,来了一个很强大的拳术组织,馆主曾经给名震天下的猛虎军虎帅当过保镖。郭向松当然有过耳闻。如果只是和一般人发生了冲突,他自己处理就行,但现在惹上了如此大的对手,他就向廖悦兮汇报了。
廖悦兮带了华小琳,很快来到工地。就这样和田春风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