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早早到了医院,隔着门,也能听出病房里的哀叹声。她的心揪了起来,不是服过丸药了吗\/难道奶奶的病还没好起来?
推门而入,大伯二伯两夫妇都在,自己的父母也来了。奶奶刘氏还躺在床上,一个劲地揉着胸口,喊叫着疼痛。
那丸药,竟然是无效的!
她的脑袋轰地炸了,心康丸,要是连奶奶的病治不了,如果生产出来,会有多少病人跟着倒霉,不管归一有什么下场,自己的兴廖集团,肯定会因此倒闭。
“奶奶——你怎么样了?”她一下子扑到床前,紧张地问刘氏。
见是廖悦兮,刘氏的眼神出现了慌乱,干脆闭上眼睛,呻吟个不停。
“奶奶,你究竟吃那个药丸了没有?”她抓起奶奶的手,慌乱地问。她担心奶奶不信任归二妹,不肯服药,才加重了病情。这种情况好办,只要说服奶奶服药,病情就能控制。可如果奶奶已经服药了,那就说明心康丸无效,事情就严重了。
“吃过了,吃过了,昨天就吃过了。”李岚一迭声地说。
“不应该呀!”廖悦兮惊慌地说,“归大夫的药,很有效的,奶奶怎么会——”如果连归一的心康丸都治不了奶奶,那还有什么办法?
她一头冲出病房,冲进医生办公室。
“大夫——”她报出奶奶的床号,“请问,我奶奶她——”
面前的是一位中年大夫,听廖悦兮报出床号,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抖着手扶了扶眼镜,摸索着去翻看刘氏的病历。
看到大夫这个样子,廖悦兮的心就提了起来,莫非是奶奶的病情太严重了,连大夫也担心害怕?她略微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放慢语速说:“大夫,昨天是我太忙乱了,没来得及向您汇报,就私自找来归一大夫的妹妹归二妹,让她给我奶奶服用了归一大夫研制的心康丸。可没想到奶奶的病情反而加重了。现在不是追究心康丸疗效的时候。大夫,您可得想办法救我奶奶呀——”
中年大夫脸色大变,腾地站了起来,颤着声音问:“你——你是说,病人——服用过了心康丸?归一大夫的神药?”
看大夫那神情,廖悦兮就更紧张了,是不是心康丸真有问题,让大夫如此恐慌?
大夫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坐回到椅子上,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
廖悦兮大惊,冲到大夫身边,一把拉住大夫的胳膊,哭了出来:“大夫——我奶奶——她,没救了?您——”
大夫脸色惨白,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廖悦兮疯了一般,迅速打开手机,划拉到是归二妹的电话,就打了过去。
“二妹,我——我是廖悦兮——”她顾不得回敬归二妹向她问好,着急地说:“我奶奶——她,昨天服了药,今天,病更重了——医生——救不了她——”
电话那头的归二妹不知说着什么,廖悦兮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地嚷嚷,为了让她安静下来,归二妹提高声音:“我说,你奶奶,死不了!”
这话有效,廖悦兮顿时不嚷了,巨大的惊喜让她握着手机的手颤抖着:“真的,二妹?你说,我奶奶不会出大问题?”
“年纪大了,心脏出点问题很正常的。悦兮姐,你知道有多少老年人患心脏疾病吗?”归二妹的声音很淡定。
老年人罹患心脑血管病,很常见。廖悦兮知道。可昨天,听家人说,奶奶的心脏病很严重,随时有性命危险。她才忙中无智,向何芬芬求救的。现在,心性略定,她向归二妹道了歉,又问:“二妹,心康丸对我奶奶无效,怎么办、还有其他可用的药吗?”
“悦兮姐——”电话那头传来二妹的声音,很严肃,“心康丸是我哥研制出来的,对天下所有的心脏病人都有效,除非,你奶奶没有得心脏病——”
误诊!廖悦兮心头一下子闪过这个词。
但愿是误诊!宁可是误诊,冤枉了心康丸,也不能相信心康丸无效,以致奶奶的心脏病无药可救。
“大夫,有没有可能,我奶奶根本就没有得心脏病?”挂了归二妹的电话,她急切地问大夫。
“唔——这个——”医生支支吾吾地说,“有——有这个可能——”他额头上的汗水流了下来,紧张至极。
“可我看奶奶明明就是胸口痛,她老人家很难受,到底——”廖悦兮又问。
“心脏的毛病嘛——绞痛随时会发生的,或者说,憋胀也会有痛感的——”大夫的手在一份检查报告上来回挪动,廖悦兮拿起报告一看,正是奶奶刘氏今天早上的检查结果;二级心脏杂音,百分之六十以上心血管堵塞。其他数据她也看不懂。
明明就是心脏病,为什么心康丸会无效?为什么归二妹会推脱责任一般那么说?
正在不知所以之际,她的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唤:“悦兮——”
回头一看,是自己的父母亲,正站在门口,向自己招手。
她走出医生办公室,父母亲把她往一边拉。她反感他们这种表现,不耐烦地说:“爸,妈,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不行。”廖如华摇着头,坚持把她拉到很僻静的地方。
“悦兮——”王花四顾无人,低声说,“昨天,你刚走,郑公子就来了。”
又扯到郑少杰。他和廖家来往本就密切,刘氏病了,他来探望一下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还要告诉自己?为什么老要把自己和郑少杰往一起拉?
“那小子,居然是空手来的。”廖如华有几分愤愤不平,直到现在,他们还是用金钱来衡量感情,积习难改。
廖悦兮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可他们对郑公子的态度——”廖如华还是很不平,尽管廖悦兮并不想听,他还是喋喋不休,“我们来的时候,他们正拿着一颗药送给郑少爷,还说是什么神药——”
“什么?药?神药?送给郑公子了?你们看清楚了?”廖悦兮大惊,接连追问。
“当然看清楚了,我们还没到耳聋眼花的时候。”王花抢过话,“就算郑少是京城的公子哥,难道就比自家人还亲吗?”她愤意难平,“看我们进去,他们的脸就都拉了下来,还不让我们进去,把我们赶出来,关上了门,后来才放我们进去。我那个恨啊,真想把给老太婆买的人参燕窝扔到垃圾堆里去。”
“可能他们还以为我们是过去那样,是穷人。”廖如华的鼻孔里接连哼哼。“悦兮啊,本来,我和你妈是商量好的,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再也不干涉了。”
廖悦兮剜了父亲一个白眼,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扯到自己的婚姻上去。
“可我们总觉得——”知道女儿很反感,廖如华还是坚持要说,“那个郑少爷,总是和他们混在一起,我就觉得,他未必是什么好东西——”
父母亲也总以为自己要和郑少杰在一起,这事令廖悦兮讨厌,可父亲这么说,她也就有了警惕,是啊,郑少杰为什么总要和奶奶他们在一起?如果说,他是想通过廖家人接近自己,现在,他和自己已经很熟了,还有那个必要吗?而刚才父母亲描述的昨天发生在奶奶病房里的情景,更令她生疑:郑少杰,药丸,关门——
“爸,妈——”廖悦兮严肃地问,“你们有没有看到,奶奶服用了一颗丸药,叫心康丸?”
“是不是就是他们拿给郑公子看的那颗药?”王花反问。
廖悦兮点头:“应该就是。”
王花说:“我们还真不知道,等他们允许我们进去时,就再也没有看到那颗药。郑公子也只是和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反正,我们在病房里呆了那么长时间,除了见你奶奶喝过水,就没见她吃过什么药。我看啊,老太太身体好得很,根本就不像有病的样子。”
廖悦兮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下意识地拿出电话,打给郑少杰。可电话反馈,对方关机。
这个时间,半上午了,要是以往,该是郑少杰联系自己吃午饭的时间了,可他今天居然关机了,为什么?
“悦兮——”廖如华艰难地说,“ 我们今天和你说的话,你还是不要告诉郑公子了,不然,会影响你们以后的相处——”
廖悦兮反应不过来,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说。再看到母亲王花支持父亲的模样,她就明白了,父母亲以为自己铁定要嫁给郑少杰了,虽然不大情愿,还是没有明确反对。如果自己在他们和郑少杰之间搬弄口舌,以后难免会产生矛盾。心中失笑,可也来不及和父母亲解释,就重重地点点头,让他们放心。
夫妻二人互视一眼,都如释重负。
“二姐——”背后又有人喊廖悦兮。
回头,是廖介辉。
“介辉,你也过来了?”廖悦兮和他打招呼。
“我过来看一下奶奶。”廖介辉说,“你没在病房,我就出来找你。”
“找我有事吗?”他们每天在一起,廖介辉却出来找她,说明有事。
廖介辉看了一眼王华夫妇,他们倒也识趣,打了个招呼就回病房去了。廖介辉压低声音说:“二姐,今天晚上,我到机场送一个战友,见到郑公子了。”廖介辉压低声音说。
廖悦兮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廖家人这是怎么搞的,老要和自己提什么郑公子,就一脸严肃地说:“介辉,不用跟我提他,我和他没什么关系。”
见廖悦兮误会,廖介辉忙解释:“二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平时,郑公子见了我,热情得很,一个劲地拉拢。可昨天,他以为我没有看见他,很快就躲闪开了。再出现时,还戴了口罩和眼镜,怕我认出他来——可是,明明只有他一个人,没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专门看了他的检票口,是到京城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廖悦兮是真的厌烦了。
“二姐,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那个郑公子偷偷摸摸的,很不正常——”廖介辉见二姐生气,忙再解释。
“京城——”廖悦兮皱眉思考着,忽然折身又进了医生办公室。廖介辉追了过去。
廖悦兮一把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冲进去,那个大夫正在椅子上紧张地擦着头上的汗,忽然见怒气冲冲的廖悦兮又撞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大汉,就哆嗦起来,想站起来却站不稳,“廖——廖总,我——我认识您——对不起,我都说,什么都告诉你——”
没等廖悦兮发问,大夫就竹筒倒筷子,把一切全招了出来。没办法,廖悦兮的名气太大了,更何况还涉及到归安堂。他一个小小的大夫,敢招惹人家吗?
原来,刘氏昨天突然住进医院来,根本就没有病,是廖介文给了大夫两万块钱,让他诊断刘氏为心脏病,所以,昨天的病历,都是这个大夫假做的。可今天早上,主任亲自查房,又为刘氏做了复诊,确诊是心脏病,但与昨天病历上的病却不相符。主任疑惑,就把本来应该休息的这位大夫叫了回来,让他重新检查。大夫就害怕了,生怕弄虚作假的事情败露,刚才廖悦兮进来问他,他以为是被发现了,来质问他的,开始害怕。现在见廖悦兮带了人进来,他就撑不住了。想着不过是收了病人家属两万块钱钱,态度好了,家属不再追究自己,医院这一关,应该能过。于是,不再隐瞒,全部告诉了廖悦兮。
廖悦兮却听傻了,连大夫拿出来那个装有两万块钱的鼓鼓的信封看都不看。如此说来,奶奶装病,是要骗一粒心康丸,而且,这颗心康丸可能是送给了郑少杰,而郑少杰连夜把这粒药丸送回了京城——何必呢,郑公子想多了吧,如果他需要,自己可以替他向归一讨一粒的。虽然自己在情感上不愿意接纳他,但至少明面上两人还是朋友,何况,心康丸,本来就是归一研制出来治病救人的——不对!她忽然打了个冷战,头脑都要轰鸣起来。何芬芬昨天的态度不对,她问自己谁能研制出这种药来,还说有人最近会用这种药和归一打官司,难道——她不敢再往下想了,郑少杰,莫非真的有这么卑鄙?
对,快告诉赵旭东!
像以往遇到危险一样,她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赵旭东。现实才使她清醒过来,赵旭东早把她拉黑了,这个电话,她根本就打不通。
“介辉,拿你的手机给赵旭东打电话,打通后给我。”她果断地给廖介辉下命令。
廖介辉照做了,把电话递了过来。
“介辉,是你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赵旭东爽朗的声音。
廖悦兮的眼眶就湿润了,心酸起来。但此刻她什么也顾不上,颤抖着声音说:“旭东,是我——”电话那头忽然就静了下来。她忙大喊一声:“旭东,别挂电话,有很重要的事情——”
“说!”赵旭东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廖悦兮忙把事情一股脑地告诉了赵旭东,说着,她就伤心了,现在,自己和赵旭东的距离何其遥远,不用说见面,连打个电话都难。难道,自己只是和郑少杰有了点密切来往,赵旭东就要和自己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了?事情说完,她还想强调一下这事情的重要程度,以引起赵旭东的重视。没想到赵旭东只说了“知道了”三个字,电话一下被挂断了。
廖悦兮呆呆地拿着电话发愣。
廖介辉刚才也听到大夫的坦白,他已经把大夫退出来的两万块钱拿到手中,正在训斥大夫。廖悦兮把手机还给他,廖介斌刚接过来,铃声响了,正是赵旭东打过来的,他一接起来,赵旭东就说:“介辉,你们那边稳住了,就当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要不动声色,以免打草惊蛇,明白吗?”
“明白!”廖介辉大声说,姿势立正。就像士兵面对长官。
说完,他严肃地要求大夫保密,不能把自己两人知道这事泄露出去。
“可是——”大夫为难地拿着刘氏的检查报告说,“这个病——”
“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治病是你们医生的事情。”廖介辉说。
“大夫,我奶奶这病——严重吗?”廖悦兮担心地问。
“严重——不,不严重——可是——”医生吞吞吐吐。
“到底有多么严重?”廖介辉严厉地问。
“这种病,说严重并不严重。”大夫继续擦着汗,“因为这种病不致命,只是患者会不断地疼痛,遭受折磨。可说不严重,也不对,因为这病,世界范围内就没有对症的药——”
廖悦兮怔住了,是不是说,奶奶从今以后就只能被这病折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