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氏果然下令,把廖氏家族的人召集起来,商议迁坟的事情,廖倩兮说自己不是廖家人,不肯来。
对这事,廖悦兮原本是犹豫的,一方面,对爷爷的感情使然,她不想让爷爷的骨灰离开那片宁静而美好的土地;另一方面,修建地铁是北晋的大事,又是由郑家发起,廖家理应带头协助,不应该以私废公,以小废大。可自从昨天和曾凤、华小琳祭祀爷爷后,她就觉得很不愿意迁坟了。一个晚上,她都左思右想,试图说服自己,可早上起来,不愿意迁爷爷坟的念头,越长越旺盛。
作为廖家恭迎的贵客,郑少杰和郑高明,高坐在刘氏别墅的客厅,刘氏和廖如天等人,分两边陪坐。地下坐满了廖家内外家族的成员,议论纷纷,显然意见不一致。廖昌河是廖家的骄傲,直到现在,廖家人还活在廖昌河的庇佑中。北晋有几个人,死后还能突如其来在独立的陵园中?可如果廖昌河迁坟了,葬入公墓中,廖家的这种骄傲还有吗?所以,绝大多数廖家人,都不想迁坟,只是,廖家人习惯服从刘氏,都不敢公开把自己的意见表达出来。
刘氏抬眼扫过当场,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说:“叫大家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商量。郑家给北晋办了一件大好事,要修建地铁了。咱们廖家,可得以实际行动支持,更何况啊,这件事情,咱们廖家也参与了,大有好处哇。地铁一旦修建成了,咱们廖家,就会飞跃到北晋的二流家族。这不,我家侄儿——他在临省当村长,这次又凑了两个亿,想帮咱们廖家跟随郑家崛起——”她这么说着,原本坐在她身边的一个中年黄脸男人,就站起来,给众人鞠躬。
“两个亿——”廖悦兮吃了一惊,这个村长能力不小呀,上次派儿子来,只带了一个亿,这次居然能带来两个亿。不过,她隐隐地替这个村长担忧——把两个亿撒在这里,回去后如何向村民交代?除非,廖家这次真的能跟着郑家获利。
“奶奶——”廖介斌不耐烦地说,“郑家的好事,你侄儿的投资,与我们没有关系吧?你就说,要我们来,究竟要做什么?”他知道刘氏今天要做什么,他沉不住气,既然要闹事,那就让事情早点来吧。
“有关系,有关系,欣欣然角重要的事情——介斌你先坐下,听奶奶说。”刘氏今天出奇地好脾气,郑少杰早就和她做过分析,迁坟的事情,如果廖家有人反对,最大的可能就是以廖悦兮为首的兴廖集团的几人。但他们都是孙辈,在廖家大事上,没多少话语权,只要能搞定廖悦兮,其他人都好说。所以刘氏没想把精力放在廖介斌身——这个孙子,看上去挺凶的,可没什么主见,只会跟着别人吆喝。
“大家也知道,郑家上了奸人的当,先前买下的土地,都作废了。好在郑公子精明能干,从京城请来了最优秀的设计团队,重新勘测了一条线路,比原来的还省许多钱呢。只是啊——”刘氏又清清嗓子,“这条线路,起点就是老爷子的陵园——”
郑家上了奸人的当,奸人是谁?大家都知道和郑家竞争的是不集团,就都把目光投向廖悦兮。刘氏歪曲事实的能力,廖悦兮早领教过了,也不和她争辩。郑家自作聪明,从不集团抢走那座荒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是可惜了郑少杰那么用心——说什么郑公子聪明能干,从京城请来最优秀的设计团队,赵学栋的设计团队,是郑公子从京城请来的吗?奶奶睁着眼睛说瞎话,郑公子也就任由她这么说了?廖悦兮看向郑少杰,郑少杰正襟危坐,儒雅极了。见廖悦兮看他,就颇有深意地冲廖悦兮点着头。他这个动作有点大,众人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廖悦兮的目光和他相接。“眉来眼去,迫不及待了?”廖介斌冷哼一声,愤愤地说。
“介斌——”廖悦兮又被冤枉了,可没法解释自己刚刚和郑少杰的眼神交接。
“介斌——”刘氏黑着脸喝了一声,“有正事呢,你别捣乱!”
“就是,介斌,听你奶奶的。”廖如山也出面弹压儿子。廖介斌瞪一眼廖悦兮,不说话了。
“咱们还说给老爷子迁坟的事情——”刘氏把话题牵了回来。
有人已经知道迁坟的事情,但不太情愿;有人却是第一次听说,就感觉意外了。当下众人又嚷嚷开了。
“肃静!”廖介文喝了一声,他是廖家孙辈的代表人物,未来廖家的家主,有一定的影响力。声音小了下去。
“妈——你的意思是说,爸,不能在那里住了?”廖如霞眼里涌上泪来,父亲去世后,日子艰难起来,才使她意识到父亲的好。今年给父亲过周年,她们姐妹俩对那个环境相当满意。一下子听到要迁坟的消息,她耐不住了。
“正是。”刘氏的话很简短,说完,满脸威严地向众人看去。她要看出,哪个人会提出反对意见。更主要的是,她想用自己的目光,警告那些试图反对的人。
“妈,爸的坟,就非迁不可吗?”廖如烟也问。她和姐姐廖如霞的感情和想法,基本相同。对迁坟的事情,一下子接受不了。
“这事没得商量。”廖如天铁定地说。两个妹妹,在廖家没有多少地位,她们是依附廖家的,平时只是跟着众人嚷嚷,没想到,在迁坟这件大事上,最先质疑的竟然是她们两个。他得替母亲先把她们镇压下来。
“既然没得商量,那叫我们来商量什么?”廖介斌站起来喝道。他在廖家,其实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管好事坏事,冒头的总是他。
“你们都是廖家子孙,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得让你们知道——”刘氏说。她的意思很明确,廖家的事情,长辈做主,孙辈,知情即可。
“不然,哪个人以后想起给爷爷烧香了,辛苦跑去一看,妈呀,怎么是地铁站?莫非爷爷坐地铁跑了?”廖介武说着,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二哥,你觉得很好笑吗?”廖介辉怒问。廖介武哪怕只是想调节气氛,开个玩笑,也极不全时宜。
“怎么了?”廖介武环顾四周,“我就说个笑话而已,有什么不对?”他的智商,根本就分不清场合,他只是有极强的表现欲而已。
“郑家要修地铁,我们廖家就得迁坟?”廖盼兮也早就耐不住了,参与了进来,不满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盼兮别胡说!”廖如天呵斥她,“修建地铁的大事,我们廖家也在其中,只是,我们廖家的钱太少了,不足以参与,把陵园贡献出来,也算是我们出力了。郑家主和郑公子很宽容,对我们廖家很好,就答应我们参与了。”
“贡献了陵园,才答应我们参与,就这么个好法?”廖盼兮冷笑着说,“修建地铁,八字还没一撇,就要先把我爷爷撵走。奶奶,我记得前几天廖家还有八个亿,现在,怎么就没钱了?得贡献我爷爷的坟。”
刘氏脸色尴尬,廖如天也涨红了脸,支吾着说:“这事,还不是得怪悦兮——哼,要不是她,我们廖家何至于——”
“大哥,这话我们不爱听,你们投资买地,本来就是抢了悦兮她们的生意,悦兮没说什么,让给你们了。亏了钱,反倒是我们家悦兮的不是了?是悦兮让你们去买地的吗?”自从有了钱有了饭店和别墅,王花的腰杆硬了,廖如华事事和她一心,她敢于说话了。
“就是啊,什么事情,都要赖到悦兮身上。”廖如华和王桦是一条心,开始心疼自己的女儿了。王花已经出面了,他也不能落后。
“悦兮她——”廖如天说不出什么占理的话来,哼了一声,“郑公子让她给廖家出钱,她却压价,八个亿的土地,她只给三个亿。”
这件事情,廖家人都知道。不过,一听是郑公子的主意,王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廖如华助攻说:“我才不信你说的,你自己的鬼主意,却要借地别人的名。郑公子对悦兮那么好,会让她给你们花大钱,出冤枉钱?”
郑少杰尴尬了,干咳一声说:“我的确是为了悦兮好,因为——因为,那块地,已经升值了,八个亿,不亏,三个亿就更值了。”
“升值了?”廖家人一头雾水,前几天,郑少杰还一力劝他们,那块流沙地,是块废地,拿在手中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如及时止损,赶快变现,腾出现金来,好再次投入。现在,他却是这么说,沙地啊,怎么就能升值?
“是升值了。”郑少杰肯定说,“昨天,悦兮告诉我,那块流沙地段,地下是大量的沙层,质量很高,她们准备建成沙场——”
廖家人中有好多人懂行,一听郑少杰这么说,马上炸了。现在北晋大兴修建,沙子是最紧缺的材料,廖家如果能拿住这块地,自己建成沙场,会赚到多少钱,还需要跟着郑家修什么地铁吗?
“廖悦兮,你真行!”廖介斌对廖悦兮怒目而视,“你什么话也敢告诉他,知道吗?你出卖了我们集团的机密,你这个叛徒!”无论如何,兴廖集团还是北晋的弱小企业,手中却掌握了这样大一个沙场,那可是众狼眼中的一块肥肉。所以,廖悦兮在曾凤离开后,第一时间就如今了众姐弟们,宣布了这件事情,并将之列为集团第一机密,交给廖盼兮负责,在外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建成沙场,投产赚钱。没料到,她亲自设置的机密,却私下里早早告诉了郑少杰,让郑少杰在廖家众人人面前暴露出来。他如何能不气愤。
“二姐——”廖盼兮指着廖悦兮,痛心疾首,说不上话来。曾凤离开时,专门和她谈过话,让她一定把沙场开好。这下倒好,沙场的事情还没开头,廖悦兮就偷偷告诉了郑少杰,让郑少杰在廖家大众面前说出来。且不说外面有多少人会因为嫉妒使绊子,设障碍。仅廖家,就不可能让他们顺利。
果然,听到郑少杰这样说,刘氏一拍桌子,大怒道:“廖悦兮,你——你竟然这么歹毒!害不死廖家,你不甘心是吗?”出手沙地,换现投入,是郑少杰劝说廖家做的,可她哪敢指责郑少杰,只好把火气撒到廖悦兮身上。
廖介文也阴沉着脸,压抑住一腔怒火:“廖悦兮,你好算计啊!”其他众人,不管是站在哪一面的,都对廖悦兮纷纷指责,骂得难听。就连廖如华夫妇,明白了地块沙地的价值之后,也认为廖悦兮做得很不地道,看向她的目光都很不善意。
廖悦兮四面楚歌,腹背受敌。她很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郑公子让自己帮廖家,自己也确实想帮廖家,曾凤也没有反对。只是,她不能傻乎乎地,廖家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吧?汤强强认为,那块地只值三亿,她就给了廖家三亿,换做旁人,谁会出三亿收购那样一块废地?至于沙层,那是买成地之后,曾凤才说出来的,这件事,事先并没有什么设计。和郑少杰说起沙地来,那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歉意,自己为了安慰他吗?她万万料不到,郑少杰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王花怒气冲冲地嚷起来,“想欺负我们家悦兮,怕你们没这个胆量。郑公子还在呢,那块地,就是郑公子让悦兮买的,有本事,你们就去骂郑公子。”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她虽然也不高兴廖悦兮这么做,但更不愿意让她陷入众人的责骂中。
廖家一众人,谁敢惹郑少杰?王花这么一嚷,他们只敢看着郑少杰,敢怒不敢言。廖盼兮气愤地指着廖悦兮:“原来是你们设计好的,廖悦兮,我还真以为你是为我们兴廖集团买下了那块地,真把我们当木偶耍了?”
廖悦兮百口莫辩,左看右看到处是敌视的目光。“事情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她的声音,低得很。
“悦兮不要怕,有郑公子给你撑腰,看他们敢怎么样?”王花气势汹汹瞪着众人,上前搂住女儿,给她壮胆。
“妈,你就不要再说了——”廖悦兮无力地央求,王花越描越黑,把她架在火上烤。廖家人虽然不敢返岗火气撒在郑少杰身上,但这样一来,不是又把她和郑少杰绑到一起了吗?
“老人家——”眼前这形势,正是郑少杰想要的。廖家越是分裂内斗,他才越有机会。郑少杰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对刘氏说,“老人家,吵成这样?咱们今天讨论的是什么话题?是不是有点偏了?”
刘氏知道了沙子的事情,可以说气到了极点,对郑少杰也很不满,但她不敢流露出来,就使劲拍着桌子,大喊:“这件——不能就这么算了,廖家,没那么好欺负。现在先别吵了,稍后再说。先说更重要的事情——”
大好的利益,到了廖悦兮手中,廖家人的心思,哪还在迁坟的事情上。可他们没人敢违逆刘氏,只是气鼓鼓地瞪着廖悦兮,似乎想把她撕碎了,吞进肚子里才解气。
见众人还不服气,“谁有不同意见,就提出来,但得想到解决办法。不能瞎吵瞎嚷的,几十廖家名声。”刘氏带着威胁说,“迁坟的事情,有谁不同意吗?”。
廖如天廖如山带头赞成,廖如华一门心思想保护廖悦兮,廖如海不好发言,修建地铁是北晋的大事,自己是领导干部,因私废公不应该。廖如霞廖如烟姐妹,本来就随波逐流惯了,心里虽然不愿意,也不敢带头说出来。这样,儿女辈没人反对,廖介文廖介武弟兄两大力支持,廖悦兮被搞得晕头转向,只有廖介斌几人高声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