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洛阳的权贵人物几乎一夜未眠,都被这惊天的变故给惊醒,也在担忧是否会有叛军突然闯入家中,肆意烧杀抢掠,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三更梆子刚过,丞相府的青砖地便映出一串凌乱的火光,蒹葭带着几名贴身婢女正急匆匆往相府前院议事厅而去,
因孙鲁班已经怀有身孕,蒹葭便只是让婢女去告知了一声,让她安心,并没有让她参与此番议事。
柏灵筠立在回廊下,身形纤袅如三月柳枝,偏生脊背挺得极直,似一柄裹在锦绣里的青霜剑。
她肤色莹白,却不是闺阁女儿那种娇怯的白,而是像久经风露的玉簪花,在月下泛着泠泠的冷光。
眉如远山含黛,眸若寒潭映星,眼尾微微上挑,不笑时自带七分疏离。
最是那唇色惊心——薄施朱粉时似初绽芍药,抿紧时又成一道绯刃。
青丝总绾作凌云髻,唯耳边垂下两缕散发,随她翻阅竹简的动作轻晃,偶尔扫过颈间那颗朱砂小痣,宛如雪地里忽见红梅。
素手纤长,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唯独右手食指侧有薄茧,是常年执笔留下的印记。
行走时广袖流云般拂过阶前兰草,腰间禁步竟不闻声响,倒衬得那对鎏金耳珰在暮色里叮咚,仿佛故意要敲碎满庭寂静似的。
“姐姐。”柏灵筠微微屈膝行礼柔声道。
“灵筠妹妹,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夫君又不在家,这该如何是好?我好担心夫君,担心咱们家………”蒹葭微微蹙眉道。
蒹葭说话时声音极轻,却因常年吹埙练就的特殊吐息,每个字都带着微微的震颤,仿佛风过苇丛时沙沙的余韵。
“姐姐不必如此忧心,妹妹相信夫君不会没有准备的,再说还有我和夫君的这些亲信呢,现在也不是年初了,事情也不会如年初那般糟糕的,我们一起守着夫君的基业,守着我们的家,等夫君归来。”
柏灵筠拉起蒹葭的手柔声劝慰道,二人就这样牵着手往听政阁而去…………
丞相府的议事厅肃穆而恢弘,殿宇高阔,四壁以青石砌就,上绘山河形胜之图,暗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意。
厅中十二根朱漆楹柱巍然矗立,柱础雕以螭龙纹,象征宰辅之重。
正北高阶上设玄漆案几,铺陈虎皮座褥——那是丞相独坐之处。
案前青铜雁鱼灯昼夜长明,灯影在青砖地上拖出森然轮廓。
两侧文武席位分列东西:文官席铺素簟,置简牍笔砚;武将席设胡床,列剑架弓囊。
厅顶悬垂七重绛纱帷帐,遇要事商议时层层垂下,隔出影影绰绰的人形。
四角置错金博山炉,吐纳的沉香烟气与殿外甲士的铁锈味混杂,在梁木间结成无形的威压。
最是那面“总齐八荒”的金字匾额,在烛火映照下忽明忽暗,仿佛随时要压向满座衣冠,此刻深夜的听政阁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陛下竟密调了死士?”丁谧将密报拍在鎏金案几上,震得那盏西域玻璃灯里的火苗剧烈摇晃,“式乾殿当值的全是许允的人!幸好我等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丞相离开洛阳可是大事,就等这些不知死活的蠢货往里跳呢!”
“今夜士卒巡夜,在城中发现了数十名来历不明之人在城中四处作乱,杀人放火,永和里、步广里、延年里、西市均有涉及,
甚至还有一伙人冲着丞相府来了,好在都及时处置了,经查乃东吴解烦司所为。”桓范冷静的开口道。
桓范年近六旬,身形魁伟,虽鬓发已见斑白,却仍挺立如苍松,毫无佝偻之态。
他面容方正,颧骨高耸,眉如刀裁,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顾盼间自有一股慑人威仪。
他颌下蓄着短须,修剪得极整齐,银灰相间,更添几分威严。
额上几道深纹如刀刻斧凿,显是久经风霜、思虑深沉之人。
每逢凝神议事,眉头微蹙,那皱纹便如战阵排布,隐隐透出杀伐决断之气。
他常着深色官袍,腰间玉带紧扣,步履沉稳有力,甲胄铿锵之声随行而动。
虽为文臣,却因多年统军之故,举手投足间隐现武将风骨,令人不敢轻慢。
“无妨,都是些跳梁小丑而已,东吴鼠辈就只会偷袭暗算,让他们把手段都使出来,我等在再出手!”傅葭缓缓开口道。
相府长史傅葭立在厅中,身形如新竹拔节,瘦而不弱。
他面容清癯,肤色偏白,似久避日光的书生,偏生眉间一道寸许箭疤斜贯入鬓,平添几分肃杀之气。
最是那双眼令人难忘——眼尾微微下垂,本应显得温软,眸色却极黑,如两泓深潭映着未燃尽的火把,浮光掠金处暗藏机锋。
他总将散发用一根褪色的青绳草草束起,甲胄下的素袍洗得发灰,袖口却整齐地缝着暗纹,偶尔抬手时露出半截腕骨,竟比腰间玉带钩还要白上三分。
阴影里突然传来甲胄碰撞声。曹爽胞弟曹训带着一身夜露闯进来,铁靴踏碎了地上映着的星图:“北阙已闭,据探子来报,城外也有人数不明的军队直奔洛阳城而来!看样子是从北邙山方向突然冒出来的。”
曹训此人较之其兄曹爽,身形更见精瘦,仿佛一柄出鞘半截的青钢剑——颧骨高耸处便是那剑刃的寒光,眼窝深陷里蓄着未明的谋算。
他惯常微抬下颌,使得本就狭窄的面庞更添三分凌人之势,胡须修剪得极短,像是有意要与兄长那副儒雅美髯划清界限。
最奇的是他右眉中断处有一道旧疤,远看竟似将眉毛劈成两柄短戟,随着他蹙眉的动作在额角跃动,倒比那双时常半阖的眼睛更先泄露心绪。
一阵穿堂风突然灌入厅堂,吹得四壁悬挂的《禹贡地域图》哗啦作响。
李胜死死按住图上“洛阳“的位置,绢帛却在他指间裂开一道细缝。
远处隐约传来宫门金柝声,像钝刀刮在每个人的骨头上。
寅时三刻,洛阳城还浸在青灰色的雾霭中,式乾殿的鸱尾已最先接住破晓的天光。
夜露顺着十二楹楠木柱缓缓滑落,在白玉台基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三重丹墀的纹样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最下阶的云纹似未醒的蛟龙,中阶的日月浮雕蒙着水汽,而上阶的金砖却已泛起蜂蜜般的色泽——昨夜宫人用丝帛擦拭了三遍,连砖缝里的尘埃都筛净了。
东楹的轩辕镜突然亮了起来。
一缕朝阳穿透殿檐的斗拱,在镜面炸开刺目的光斑,惊醒了藻井中的蟠龙灯。
那颗西域血玉雕琢的龙睛倏然充血,将斑驳的光影投向西楹的九鼎拓图。鼎纹在墙面上蠕动,仿佛要挣脱拓纸的束缚。
值夜的羽林郎在阶下跺了跺发麻的脚。
他铠甲上凝结的露珠震落,正滴在台基螭首的獠牙间——昨夜这里还含着血水,此刻已化作清露。
第一声晨钟响起时,殿脊的鸱尾终于松口,放那轮红日跃上了天际。
曹芳披着鲜血淋漓的盔甲端坐在式乾殿御榻,一夜未眠,眼下他该做的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就等宫
外主力夏侯玄的消息传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