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书很暴躁。
这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在无数个月朗星稀的北伦敦夜晚,当毕教练推开窗户,忧伤地泡上一杯咖啡时,他会时不时憧憬一下自己理想中的形象。
温文尔雅,临危不乱,面带微笑,成竹在胸。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一度有媒体盛赞他有“阿尔塞纳的风范”。
但是今天,在酋长球场,面对曼联,毕书毫无风度。
大冬天的,汗已经湿透了衣服。羽绒服的拉链敞开着,准确地说,那拉链好像已经被扯坏了。
他一直站着,从一开始的沉默,到丢球后,只要有球员跑着跑着跑到边线附近,毕书就一定会送上几句怒斥。
“托马斯!!我警告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准备滚下来吧!”
毕书痛骂维尔马伦。
“劳伦特!!我让你首发不是去看戏的,你连维尔贝克都盯不住吗?!”
科斯切尔尼看天空,假装没听到。
“亚历山大!你才几岁?卡里克几岁了?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尊老爱幼啊!”
亚历山大·宋翻个白眼,气馁地看着迈克尔·卡里克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在无数个单对单的对决中,阿森纳的球员们始终没办法占据优势。
毕书也急眼了,这么搞下去,只要罗西基的体能槽一空,球队的攻势立刻就会无以为继。
那时该怎么办呢?当缩头乌龟吗?
我们的对手可是曼联。如果我们胆怯了,那个心潮激动到满脸发红的老头子,肯定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毕书咬牙切齿地盯着弗格森,发现爵爷也盯着自己。
弗格森爵士觉得,这个对手不比阿尔塞纳·温格好对付。
阿尔塞纳·温格是个正派人。他的战术水平不错,人也不错,虽然弗格森很讨厌他,但那更多是出于敌人的厌憎。
但弗格森不怕温格。跟温格交手久了,弗格森对老对手深有感触。这个老人太善良了,不是那种杀伐决断的人。他包容,甚至是纵容他的球员们。
一群在父亲呵护下绽放起来的花朵,是无法跟弗格森铁腕治军带出来的虎狼之师搏斗的。
本来,弗格森以为,阿森纳的新教练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当自己的球队率先打入一球后,爵爷满以为胜券在握了。
然后,他就看到毕书在场边开启了吹风机模式。
逮着一个骂一个,逮着一个骂一个,听到后来,弗格森都自叹不如了。
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啊,他已经连续骂了得有半个钟头了吧,竟然还没累……
弗格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往事。想当年,自己也是个很强硬的家伙吧。
强硬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本该成为佳话的故事。
……
裁判吹响了中场的哨声。曼联客场一比零暂时领先阿森纳。
这个比分或许有些不公平,毕竟,上半场总体双方处于均势。
曼联部分让出了中场控球权,但进攻威胁一点都不小。而阿森纳虽然占据了控球优势,并且多次推进到曼联禁区,但没有收获进球。
“毕,其实这个结果也不是不能接受。”帕特·莱斯已经在开解毕书了,“我们第一回合输得那么惨,这次小负当胜……”
毕书没有回答,而是阴着一张脸,一马当先冲进了更衣室。
球员们规规矩矩地等着教练来训话。毕书的第一件事,是指着羽绒服的胸口处。
“你们告诉我,这是什么?”
他的手指指着的正是阿森纳队徽。一百二十五周年,俱乐部队徽也是纪念款。
但是无论纪念款怎么设计,象征着阿森纳的火炮形象,从未改变。
“这是队徽。”
不知道谁回答了一句。
“没错,这是队徽。现在,你们对着自己胸口的队徽,问问自己:你们想输给曼联吗?”
“七年前,这支球队终结了我们的四十九场不败。他们的教练还是这个教练,甚至他们的进球球员,韦恩鲁尼,现在还在场上。”
“七年过去了,我们的死对头爬到了山巅,我们还挣扎在地面。我们的死对头冠军拿得手软,我们几年没有拿过冠军了。”
“你们自己想想,你们穿着的这件队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队服,又是多少传奇曾经穿过的队服。”
“而你们呢?在老特拉福德帮他们书写了历史,回了主场还要接着丢脸吗?”
“以队徽之名,你们好好想想,你们配输球吗?!”
球员们默默不语。
罗宾·范佩西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谁想输球呢?当然不像输球了。但是我们的实力,教练是不知道吗……
现在的阿森纳,能小负一球,发挥得都算不错了。他想怎么样?回敬一个二比八吗?
不,不可能了……
毕书也没指望自己的话语能激发球队的小宇宙。但有些话他不吐不快。他希望球员们能明白,胜利,可不只是三分和零分的区别。
以队徽之名,我们要赢。
这胜利不是英超第二十二轮的一场胜利,而是阿森纳的胜利,是阿森纳和曼联这对死敌交手史上的一次胜利。
所以,我要胜利,不要失败。
“我们不需要太大的变化。”毕书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
“坚持我们的打法。控球时耐心,进攻时果断。”
“跑起来,互相接应,不要把压力都给托马斯。”
“教练。”罗西基主动表示,“我还有体能。”
他笑了笑,“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今天我的感觉好极了。”
“辛苦你了……托马斯。”
“没事儿,教练。你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我最担心的不是输球,而是我直到退役,都没办法畅快地为球队效力啊。”
罗西基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我知道我很容易受伤。我怕……就一直伤着伤着,就退役了。”
“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我还能踢几年呢?三年?五年?我只能珍惜健康的每一场球赛。”
“所以,教练,相信我。”
罗西基的语气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