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时分,天车静静的落在姚府的院墙外。
府里还有人掌灯来回的走,久姚知道,这是娘的习惯,娘在入睡前半个时辰,都会让奴隶们检查府邸。
她敲开了门,在奴隶们惊喜的呼声中,来到娘的面前。
久姚的娘正要睡下,见女儿回来,高兴的忙和久姚相拥。暖橘色的灯火笼罩一对母女,柔和了她们的轮廓,也让她们的表情看起来是那般柔软。
虞期静静看着,唇角似有若无的维持着勾挑的形状,他在久姚的招手下,来到她近旁,问候了久姚的娘,被久姚推着坐到了椅子上。
奴隶们忙上了茶水,久姚挨着娘坐在虞期对面,亲昵的抱着娘的手臂,和她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伊挚哥哥很好,商侯和雨华也很好,唯一让我难受的就是妺公主了。”
久姚的娘耐心听完了所有的话,安慰了久姚,让她别再想妺喜的事。而后她看向虞期,笑着说:“阿久你先回房歇歇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岷山君说。”
“好,你们慢聊。”久姚利落的起身,离去。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溶溶夜色里,虞期眼底缱绻,再将视线挪到久姚的娘身上,一颗心又无法控制的紧张起来,跳动出重重的音节。
“姚夫人。”他浅笑着等对方说话。
“岷山君,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家阿久的照顾。”久姚的娘开口,“阿久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能看得出来,也许就这样把她托付给你也好。”
虞期道:“我想娶久久为妻。”
久姚的娘身子轻轻晃了晃,眼中滚动起某些矛盾的情绪,嘴角也苦涩的翘起:“我相信你一定能对我们家阿久好,可是阿久这孩子太让人心疼,她要是从此和你一起遁入那些仙仙道道的东西里去,我怕时间久了,她再也不能重新融入人世了,会追悔莫及啊!”
虞期道:“我在此保证,绝不会让久久后悔。”
久姚的娘摇摇头:“很多年后的事情,就是岷山君你也未必保证的了啊。”
“姚夫人,我能保证。”
“那么,你拿什么保证?”
对上久姚的娘那殷切的目光,虞期没有分毫的犹豫。他站起身,一手忽然将胸口猛地划开一道口子,在久姚的娘的低呼声中,将手伸了进去。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久姚的娘瞪大了眼。可这一幕并不血腥,只因虞期的胸膛并没有流血,反而是从裂口里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泽。
他的手从胸膛里掏出一个发散金光的东西,端在掌心,定定的举在久姚的娘眼前。
这金光有些刺眼,但久姚的娘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颗心脏——虞期的心脏!
“岷山君,你、你这是……”
“这就是我的保证。”虞期托着自己的心脏,云淡风轻道:“这颗心脏留在姚府,如果久久跟了我不快乐了,姚夫人就毁了它吧。”
久姚的娘通体巨颤,惊愕失声。却不料门外响起一声带着哭腔的娇喝,只见久姚竟从门外冲进来,冲到虞期的面前。
“傻瓜!虞期你这个傻瓜!”久姚道:“往后我后不后悔又怎样?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选择,未来不论是什么样的我都认!心脏乃人之本,就算你成仙了可以把心脏捧出来,又怎能随便交出去?万一不小心被弄伤了你要怎么办?你都不想想自己的安危吗?”
虞期怔了片刻,笑说:“久久的修为果然提升了许多,连我都没察觉到你一直在外面偷听。”柔声又道:“用我的心来做保证,我心甘情愿的,也相信姚夫人能够好好保管这颗心脏,不会令它受到外界的伤害。”
“不行,那也不行,我不同意!”久姚流下泪来,“虞期,我怎能让你因为我而把自己置于险地?我不要你这样做!”她拉住娘的手,“娘,你别收下虞期的心脏好不好?他为了我,都已经差点死过一次了……”
虞期心里一热:“久久……”
“我不许你这样做!反正、反正就是不许!”
“久久,你别哭。”
“我要你把心脏收回去!”
望着久姚流下的眼泪和虞期心疼的表情,久姚的娘叹了口气。
岷山君为了她的女儿,甘于将心脏献出来作保,这样的深情,又怎么会不让她的女儿永远开心?
她真的被震撼了,甚至觉得自惭形秽。她只是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妇人,又有什么资格让高高在上的天仙如此折腰?还不是因为他爱她的女儿吗?
久姚的娘抹抹眼角的泪,拉住久姚的手,慈爱的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泪容,把她的手放进虞期另一只手中。
“娘?”
“姚夫人?”
久姚和虞期俱是惊喜的看她。
久姚的娘慈祥的笑了:“我们家阿久能寻到一个这样爱她的人,我身为娘,打心眼的高兴啊。岷山君,什么都不必说了,把你的心脏收好,别让我们家阿久担心。你们先住下,我亲自给你们操办喜事。”
久姚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耳边好像在嗡嗡作响,一种幸福的、激动的情绪盘旋在她的周围,似化作彩虹、似化作霞霓,美的濒临窒息。
虞期尚有些不敢置信,一面将心脏放回去,施法消去伤口,一面还疑惑的看着久姚的娘,然后终于从她的眼底看出了认可和祝福。
这令他瞬间被感动淹没,而久姚也回过身,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口。
“虞期,你听到了吗?娘同意我们的事了,娘还要亲自为我们操办。”她不断喃喃,只觉得这梦太美,美的不像真的,她非要一遍一遍的重复才能让自己沉静下来。
“嗯,久久,我听见了。”虞期抱紧久姚,对久姚的娘道:“多谢姚夫人信任,我在此立誓,绝不负久久,定当让她永不后悔。”
久姚的娘连连点头:“好、好,我们家阿久终于要嫁人了,娘这心里头高兴、高兴啊……老爷,你的在天之灵都看到了吧?我们家阿久要嫁人了,你要保佑阿久啊……”
虞期复道:“姚夫人,我既然想娶久久,就该厚礼相聘,但那些玉器珠宝都是俗物,我随意就能变出许多,拿那些当作聘礼未免太没有诚意。再则,有施氏的百姓始终对久久有芥蒂,婚事若大操大办,对久久和姚府都不好。所以,若是姚夫人不嫌弃,我愿以一千年修为换一道福泽,庇佑姚府上下百年顺遂。”
这可当真是一份大礼,教久姚的娘红了眼眶。
久姚却在虞期胸口一捶,哭着说道:“你怎么又来了?说好了不许伤害自己的,你怎么又提出这样的法子了?折损千年修为,不就等于你千年的苦寒全白受了?不行,我不许!娘,你也不要同意他!”
“唉,娘怎么能同意啊,岷山君能对你这么珍视,娘已经心满意足了。”久姚的娘说:“岷山君,民妇我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姚府嫁女,不要什么聘礼,只要我们家阿久能开心,你们小两口的事都自己商量着来。”
“娘,谢谢你……”
“姚夫人,谢谢。”虞期言而由衷。
久姚从他的胸口缓缓抬头,望着他的玉容,破涕为笑:“虞期,还记得在商国时你和我说过的话吗?”
“记得许多句,不知久久指的是哪个?”
久姚脸色微红:“就是你和我说的,待我娘同意把我嫁给你了,你要送我一件能让我无上欢喜的礼物。”
“那久久想不想知道是什么?”虞期的笑多了几分促狭的味道。
“我当然想知道啊,可是凭空猜哪能猜得出来。”
欣赏她娇态,当真是秀色可餐,虞期越看越觉得心里溢满了浓情,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枚散发淡淡金光的丹丸,用手盛着对久姚道:“就是这个,它就是我要送你的礼物。”
“这是……什么?”久姚感受一股丰厚的灵力。
“九穗禾。”虞期笑言。
这一刻久姚惊呼出声,没有想到,原来虞期早就在默默的帮她铺设通往未来的路。她的顾虑,他全都放在心上,所以找到了最好的解决方法。
那他在寻找九穗禾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在犹豫不决?还是在伤心彷徨?亦或是在担忧中胡思乱想?
久姚已经辨不清充斥在心头的情绪是喜乐还是心疼了,只知道自己像是沐浴在浓浓的感动里,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暖暖的,有着咸咸的幸福味道。
她看向娘,在娘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动和祝福,毫不犹豫的拈起虞期掌心的九穗禾丹丸,扬首吞了下去。
从现在起,她变得和虞期一样了,她将和他携手走向遥远的未来,沧海桑田、物换星移,她都将和他在一起,细数花开花落,淡看似水流年。
永不后悔。
七天之后,是两人成亲的日子。
这日子是久姚的娘和几个闺中蜜友一起定的,而婚事当天,莅临姚府的客人也就只有这些闺蜜和她们的至亲。久姚母女俩都想把喜事办得低调,久姚还捧来了爹爹的牌位,放在娘的旁边,让爹爹的在天之灵也能看着她披上嫁衣,和虞期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