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定了好好学习仙术的念头,久姚在接下来的半月里,豁出所有心力向司宵学习。从前司宵教她本事,时常放任,凭她学成什么样也不管,但这次,司宵严厉了许多,当久姚学不好的时候,甚至会厉声训斥她,丝毫不留脸面。
虞期瞧着,自然心疼,冷冷奚落司宵,却被久姚劝道:“师父是想让我最大限度的提升,虞期,你别心疼我,我只有严格要求自己才能更多的帮到你。”
虞期心疼的看着久姚,默许了司宵的严厉。
半个月时间,久姚拼尽了所有心力,司宵也使出了各种教学的手段,纵观成效,好的不可思议。久姚很讶异自己竟能在短短的十五日内脱胎换骨,连司宵都惊奇道:“阿久,你的天分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久姚随手一挥,一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落,瞬间将一亩大的山地烧成火海。久姚再一挥袖,清澈水流从四面八方空悬而来,不消片刻,便把火全都灭了去。久姚欣喜,双手再结印,浅浅光芒自双手间扩散,一圈圈覆盖在被烧过的山地上。只见焦黑的灌木和草地迅速恢复生机,很快就变得好似从没有被焚烧过。
虞期讶了讶,喃喃:“久久,你真是令我吃惊。”
久姚娇笑:“这样就能帮到你了,哪怕聚窟洲凶险,我也不畏惧。”
这些日子,司宵除了助久姚提升修为,也和几个徒弟轮流为虞期渡灵力,养护他其余魂魄。虞期经过他们的养护,气色好了些许,牵住久姚的手,欲和她告别司宵,踏上去往聚窟洲的路。
司宵和几个徒弟、女苑送他们到悬崖边时,司宵忽然道:“我也去。”
久姚有些惊讶。
“多个人,多份力。”司宵说。
女苑忙拉了他的袖子,“司宵司宵,带上我,带上我。”
“不行,你留在羽山。”
“我不嘛。”
“我们不是去玩,你留下。”
“我不嘛,就是不嘛不嘛。”
司宵面瘫的脸软了下来,几番斟酌用语,方拍着女苑的头顶说道:“在羽山等我回来,听话,别让我太操心。”
女苑嘟嘴瞪着司宵,委屈的双眼似要落下泪来,两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女苑才低下头,转身去拉住大师兄的手,郁闷的说:“好吧。”
司宵松了口气,对大师兄道:“照顾好苑儿,我去去就回。”
“是,师父放心。师妹、岷山君,你们路上小心。”
“嗯,大师兄,那我们这就走了。”
两拨人互相行礼道别,英招拉着天车,扬起双翼而去。山崖上的人衣袂翻飞,视线随着天车,目送其渐渐消失在远方的碧海晴空。
***
久姚在以前,从没有离开过神州大地,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在空中俯瞰大海。
在这个时代,凡人对于海洋充满了崇拜,也充满了畏惧。因为他们看不见海洋的尽头,丈量不了它的深度,因它的神秘和吞噬一切的力量而畏惧它、崇敬它。
久姚也不例外,天车从海上飞过时,她是无比紧张的,生怕水下会有难以预测的力量。
不过,她还是怀着喜悦,欣赏了湛蓝的西海,看着这些在神州大地上看不到的奇景。渐渐的,聚窟洲出现在海平线,天车驶近了,聚窟洲上的景物慢慢清晰。
久姚扒在窗子上,一瞬不瞬的盯着看,却不想虞期忽然拉了她一下,她低呼着跌坐到虞期怀里,下一刻就见他用袖口拢住了她,尔后眼前一片黑暗,竟是到了另一个空间里。
久姚有些愣神,见英招竟出现在身边,问道:“我是不是被虞期收进袖里乾坤了?”
英招道:“是。”
久姚心里不是滋味,“虞期这是做什么,怕聚窟洲危险,就将我保护到袖子里吗?我明明能帮上他的,他怎还不信我。”
英招忙劝道:“久姚姑娘,聚窟洲凶险异常,每走一步都可能面临死亡,就算你能应付,山君也不舍得让你受这种折磨。久姚姑娘你放心,两位山君修为高深,联手来此,肯定不会有事,你就先安心在这里歇息吧。”
久姚哪里放心的下,沉吟片刻,无奈道:“没办法,也只能先这样了。英招,以前我听伊挚哥哥说,袖里乾坤这种法术能在袖子里创造一个广阔神奇的空间,其实我挺好奇的。既然眼下虞期不让我出去,你就先带我在这里走走吧。”
“好。”英招很乐意陪久姚放松心情。
据说,袖里乾坤所创造出的空间,不单广阔,能存放各种器物,而且千变万化,可随施术者心中所想而肆意变幻,也会映射闯入者的心理,虚幻出一个个幻境。
当然,这些幻境都是绝对安全的。
久姚随着英招在黑暗中行走,未走片刻便豁然开朗,眼前阳光普照,柔和而温暖,一树树露桃花上缀着银灯,因是白日,银灯没有点燃,细腻的银色好似夜晚南海沙滩上的沙砾,轻盈、仿佛能流动似的。
暖风吹拂而过,扬起三两朵露桃花,飘落在久姚的肩头,她望着一树树绮丽的美景,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在王宫的那个晚上,虞期用仙术为她变出的梦幻美景。
那次,是夜下银灯璀璨的露桃花,而这次是白天,少了几分迷惘和惆怅,多了些神往和瑰丽。
沿着露桃花下的小径行走,久姚和英招来到尽头的一座房舍。
乍见这房舍时,久姚愣了,因为这房舍的外形和虞期在岷山的房舍竟是一模一样,木骨泥墙的廊庑,茅茨土阶的小院,一半搭在夯土上,另一半依附山势。
久姚不解的走上廊庑,脚下的木板在轻微的震动中发出吱呀呀的响声。她回眸,问英招道:“这是怎么回事?”
英招答:“这就是袖里乾坤的神奇之处,在这里不会有岷山的严寒,而是惬意温暖的。”
“虞期从前就做出了这个幻境吗?”
“对。”
“可他自己应该是进不来的才对啊。”
英招赧颜道:“这幻境其实是山君为我做的,我嫌岷山冷,睡觉不踏实,所以一般都在这里睡。”
久姚忽觉得有点鄙视英招。
更无语的是,英招一来到这里,就习惯性的犯困了。久姚见它强忍着少打哈欠,怪可怜的,便劝它睡觉去,不必再管她了。
英招立刻在廊庑下蜷缩成一团,又把脑袋从翅膀下探出来,对久姚道:“袖里乾坤变幻莫测,久姚姑娘,你最好还是在这里坐着,要是实在坐不住想四处走走的话,也别去太长时间。”
久姚道:“那我在这里坐一会儿,等着你醒来吧。英招,你要睡上多久?”
“一天一夜。”
久姚神色僵了僵,心中无语。
算了,她还是四处走走吧。
英招把脑袋缩回到翅膀下,很快就睡着了,如打雷般的鼾声随之响起。久姚心想,就这等鼾声,怕是即便英招愿意睡在岷山,虞期都会把它丢到袖子里去。她无奈的从廊庑的座椅上站起,挑了个顺眼的方向,漫步走去。
如英招所言,袖里乾坤除去能存放各种器物的功效外,更像是个瞬息万变的幻境。
久姚从露桃花林走出后,便走进另一个空间。
看着周围流淌的河水,青青的山峦,还有一座座古老的泥草屋子,久姚停了停,向着眼前最近的那间屋子走去。
刚走几步,便听见一声马鸣。久姚循声看去,只见一匹白马跑过,尔后那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年轻姑娘走出,笑着对白马呼道:“呀,你回来了!”
阿筝?久姚惊讶的看着那姑娘。
她确信自己没看错,那姑娘就是阿筝,少女时的阿筝。视线再落到那匹马身上,久姚为这白马的身姿而微微窒息。
虞期说过,他们家的那匹白马,是他见过的最美、最无瑕的马,仿佛不该是凡间之物。此刻,久姚心中亦产生了共鸣,她想,如此美丽的白马,若是能化成人,定是仙姿玉骨,不染半分尘埃。
“你是……”阿筝注意到久姚,疑惑的唤道。
久姚也诧异这阿筝竟还能与她对话,她边上前边道:“我叫阿久,是虞期把我放进袖里乾坤的。”
“虞期……虞期哥哥!”阿筝竟猛然呼道,扑到久姚跟前,“你见到我哥哥了?我哥哥呢,他到底去哪里修仙了?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看我,就和失踪了一样呢?”
久姚一窒,霎时就明白这阿筝是怎么回事了,这处幻境,定是虞期在恢复记忆后设想出的,投射在袖里乾坤中,就成了这真假难辨的模样。
久姚酸楚道:“你哥哥他之所以不回来看你,是因为天帝交给他一份很重要的任务,他为了保护家人,也为了保护黎民百姓,才选择长留在岷山。”
“岷山……”
“阿筝,你别难过,你们会相见的。在未来的某个日子,我会把他带到你面前,会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