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陈明德竟然是要被放出天牢的消息,鲁子敬只觉自己一刻也按捺不住,也不听那名下属把话说完,这运起轻功从天刀玄卫府奔出,又径直地朝着天秦天牢所在而去。
天刀玄卫府在长安皇宫之外并无多远,也是为了在此听候当今天子调遣,但那天秦天牢却是在长安城的边缘地带,是以哪怕鲁子敬拼尽全力地赶去,一路也要花费不少功夫。
但狂奔在长安城,从一座座楼宇顶飞身而过,附近有不少行人百姓与天刀玄卫见着这道身影,皆是惊叹此人胆子之大,竟然敢在长安城这般肆无忌惮,当即便有天刀玄卫打算以轻功追,可还不待纵身起来,立马被身旁的同僚给拉住,于是送去一个满是不解的眼神,却是见到对方冲着自己摇了摇头,又指着远处渐渐消失在视线当的身影说道:“你以为那人是谁?你可看清了那人的打扮?”
闻言顿时一愣,这名天刀玄卫又回头朝着远处望去,见到那道身影在飞跃下一桩高楼之后便不见了踪迹,可这人定睛一看,还是眼尖的发现那道身影的穿着打扮赫然正是自己天刀玄卫的服饰,其脸不禁『露』出讶然之『色』,身后又听着有话声传来…
“那人虽是行『色』匆匆,敢在长安城以轻功纵横,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人分明是我们天刀玄卫的一名千户!”
“虽是不知那人为何要这般行事,但那人毕竟是一名千户大人,其身份之高,断然不是你我几个小小的天刀玄卫能够开罪得了的!你竟然还想要去追那人,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听得后者之言,前者后辈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登时打消了去追赶的念头,只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这么若无其事地随着同僚继续走向别处,可心里还不免存有一丝余悸。
……
但鲁子敬一路向着天秦天牢所在赶去之时,心却是在不断地思索着,那陈明德分明已是罪恶滔天,为何陛下会下令将其从天秦天牢当释放出来,难道陛下并不打算再追究对方的罪过?又或是陛下是被那陈明德给蒙蔽了试听,这才会下达这样的一道命令…
不知陛下心所想,这可是天子圣意,鲁子敬自然是不敢去妄自揣度。何况自己眼下也没有功夫去面见陛下过问此事,只打算先去到天秦天牢看看再说,或许这其有着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反正鲁子敬只相信眼见为实。
可一想到那陈明德即将被放出天秦天牢,鲁子敬的脸『色』是一阵青白交替地难看,那陈明德可是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收集好证据才将其给送入了天秦天牢,如今却是要不明不白地被释放出来,鲁子敬都不知这其缘由,心自然是不肯答应此事,何况陈明德还是铁面女子的仇人,他害死了铁面女子全家下,相信那铁面女子更是不肯答应。
想到此处,鲁子敬的心不由得又叫了一声“糟糕”,若是陈明德被放出天秦天牢的消息传到了铁面女子的耳,即便她现在已是出家为尼、拜入佛门,但鲁子敬也不敢保证铁面女子是否又会杀到长安城来,去杀了那陈明德为其亲人报仇。
这也是鲁子敬在听闻了下属通报此事之后,忙不迭地向着天秦天牢所在赶去的原因,他倒不是担心陈明德出狱之后,会对自己怀恨在心地暗算自己,鲁子敬根本没有将那陈明德方才眼,他只是担心着铁面女子会再次冲陈明德出手,倘若自己不在那陈明德面前盯着的话,要是铁面女子真的赶来,天秦天牢的守卫却挡不住铁面女子,到时候被铁面女子酿成大祸,一切可为时晚矣…
念及至此,鲁子敬这将身法提速了三分,只道要尽快地赶到天秦天牢去。
而不久之后,便见到那天秦天牢已是出现在了视线当,依稀见到天秦天牢的大门之前有着许多身影,鲁子敬面无神情,只是拼命赶去的同时,心里则是在思道:“她宁愿常伴青灯也不愿再见我,无非是记恨我没有让她亲手报仇一事,可若是被她知晓仇人出狱,连我都无能为力为她报仇的话,她此生便更是没有再见我的可能…”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想要再见到铁面女子一眼,便成了鲁子敬心的执念。但铁面女子的态度已是十分清楚,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见自己,不然也不会拒绝自己长达三年之久。只是在鲁子敬看来,要是自己能够为铁面女子报仇的话,或许等得时日长久了些,铁面女子心里对自己的恨意渐渐地淡了下去,说不定铁面女子便会答应再见自己。不过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建立在自己能够为铁面女子报仇的基础,如果自己无法为铁面女子报仇的话,铁面女子的心里必然会更恨自己,自己自然也不用再痴心妄想地想要见到铁面女子一眼…
……
心思量之间,鲁子敬已是来到了天秦大牢门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常来的地方,本是不该觉得烦闷才是,可每每想到陈明德将要被释放出狱,鲁子敬的心里如何都无法觉得舒坦起来。
而天秦大牢门前,已是有着许多人在此等候着,在这些人当,对于有些人,鲁子敬能够叫得出名来,但有些却并非朝堂之的官员,鲁子敬自然是不认识的。不过不论认识与否,鲁子敬心能够确定的是,这些人可都是那陈明德相识之人,只是让鲁子敬没有想到的是,那陈明德被关入天秦天牢已有三年之久,其手竟然还有力量能从周旋,使陛下松开金口地将其释放出狱,在这其,或许这些人可是出了不小的力气。
鲁子敬打量着那些人的时候,那些人当然也发现了鲁子敬的到来,在看清了鲁子敬的容貌,认出了来人乃是鲁子敬之后,有些人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了起来…
“哼!”
便听着一声不屑怒哼响起,只见一人瞥了鲁子敬一眼,这满面怒容地转过头去,哪怕知晓鲁子敬乃是天刀玄卫当的千户,却也丝毫没有前来与鲁子敬寒暄客套一番的心思。
毕竟将他们党羽陈明德亲手送入天秦天牢之人,正是鲁子敬本人,眼下他们好不容易才劝得当今天下松开了金口,下令将陈明德从牢狱当释放出来,又如何会与鲁子敬讲什么客气?要不是鲁子敬乃是天刀玄卫千户,以他们的力量,也不见得能够撬动鲁子敬在陛下面前的地位,只怕这些人早联合起来对鲁子敬下手了。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一脸愤怒地看向鲁子敬,还是有一些品阶不高的官员不敢将鲁子敬得罪的太死,他们虽是能够联手书将陈明德从天秦天牢当救出来,可要说起开罪于鲁子敬的话,连朝堂之的那些大臣都不见得能够做到,这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普通官员,自己不会被鲁子敬给惦记已是值得万幸的事情。
是以见到鲁子敬的到来,在场每一个人的面神情皆是不一,不过对于这些看向自己的目光,鲁子敬只当视若未见,他心知晓这些人与陈明德在朝堂之可是同为一派,所以在陈明德锒铛入狱之后,这些人自然是要下打点地想要将陈明德给解救出来,只是让鲁子敬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还真的办到了此事,可是让自己的一番劳苦付诸东流。
不过对此也是不甚在意,到底已是陛下亲自下令的事情,鲁子敬已是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眼下只能遵从圣意,等到事后再入宫去面见圣问个清楚,要看看陛下对待此事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态度。
心不再多想,鲁子敬两眼便是紧紧地盯住那天秦天牢的大门,倒要看看那陈明德是否真的会被放出天牢来。也不知那陈明德在出狱之后,本是重见天日,却见到自己竟是在此处等他,其面又会是怎样一番丰富的神『色』…
……
好在也并未等多久,鲁子敬便听到天秦天牢之传来一阵动静,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动静传来,于是解释翘首以盼地朝着天秦天牢的大门看去,不久之后见到那天秦天牢的大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一道身着邋遢囚衣的人影从里边走了出来…
似是还没有适应外边的阳光,浑身脏『乱』不堪的陈明德被烈日照得双目生疼,下意识地抬手起来去挡。待得稍稍适应了些许之后,便听着身前四周满是人声鼎沸,陈明这才睁眼看去,见到的便是一位位昔日的同僚,正满面笑容地在此迎接恭贺着自己。
“总算是等到陈大人出来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是有小人当道,蒙蔽了天子陛下视听,幸得天下陛下圣明,不再怪罪陈大人…”
“陈大人能够重见天日,当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下官已是命人备好了酒菜,还请陈大人与诸位大人一定要赏个面,让下官为陈大人接风洗尘啊!”
“如此甚好!陈大人沉冤得雪,正是需要除祛身霉气!”
……
众人嘴说着恭维的话,传入陈明德的耳,也让陈明德一阵喜笑颜开,便冲着身前诸位同僚拱手还礼过去一一答话,但其眼角余光,还是瞥见了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正立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嗯?”
见着那道身影,陈明德不由得轻咦了一声,于是定睛看去,才发现那人竟是在三年前亲自将自己送入天秦天牢的鲁子敬。
看到鲁子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让陈明德大感意外,其神『色』陡然一变,心还不禁生出了不小的惧意,毕竟当年将自己送入天秦天牢的,便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的年轻人。
可遂即一想,想到自己如今已是出了狱,便无需再惧怕那鲁子敬。自己虽然是托得同僚下打点的关系,又在陛下面前好一番美言,才让陛下相信了自己乃是“无辜”的,只是受了“冤枉”而已,最终将自己放出了天秦天牢,但自己终究还是从天秦天牢活着走了出来。此事有着陛下的首肯,那鲁子敬算身为天刀玄卫的千户,若是没有真凭实据的话,也无法再将自己送入天秦天牢,自己自然是不用再去担心什么…
念及至此,陈明德遂也不将鲁子敬放在心,但其目光还是透过了面前的人群,朝着鲁子敬看去,盯着鲁子敬的面庞不放,两道目光碰撞在一处,陈明德的双眼也跟着微眯了起来…
……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外的那间尼姑庵,那个名唤“无尘”的小尼姑在赶走了鲁子敬之后,便回去院。路遇见同门问起是何人敲门,无尘只是随口地敷衍了过去,反正那鲁子敬三天两头的总会过来想要见到自己的师姐,此事在庵早已不是什么大事,当然也没有刻意去与别人说起的必要。
见无尘不愿提起,那些静慈斋弟子不疑有他,也没有多问。待无尘回到院之后,听着一间偏院屋传来了诵经之声,心想着现在早已是过了念经的时辰,这又是谁人在念诵着经?
心里带着好,于是朝着那处偏院走去,待来到偏院的门前,才知这是自己无言师姐所处的小院,只是无言师姐不是口能言么?为何无言师姐的屋会传出念诵经的声音?难不成是自己听错了?
虽是这么想着,但那经之声仍是清晰地传来,无尘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什么,这不由得自言自语地念道:“或许是其他师姐在陪着无言师姐诵经也说不定,无心师姐说过,她有时候也会陪着无言师姐诵经…”
嘴里嘀咕着一声,两脚还是迈入了小院,无言朝着院那间屋子走去,还不待来到屋子门前,远远地看到屋堂内正跪拜着二人,看那背影,其一个正是无言师姐,还另外一人,无尘仅是看了一眼而已,也没有认得出来,只是在心里猜测着,那好像是无非师姐…
此时,经已是念诵到了尾声,等无尘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屋前门外之时,屋的经声恰好听了下来,又听着有人站起来的动静,旋即便闻到有话声传来。
“无言师妹,那个天刀玄卫终是消停了几日,这阵子也不见再来找你…你说,他是不是终于放弃了?”
说这话的,想必是那无非师姐,无尘心里猜着,但听完这话,无尘不由得吐了吐小舌,心里便是嘀咕道:“谁说放弃了,那家伙刚刚又来找无言师姐,只是被我给打发走了!”
念着这些之时,无尘却是没有径直地走进屋去,而是依旧留在门外听着,又听那无非师姐说道:“唉!你说他一个天刀玄卫,还是位居千户,整日里不想着自己的事,非要来求见无言师妹,难道他不知咱们静慈斋的弟子都是出家人,并不方便见他一个外人,况且男女授受不亲,无言师妹又岂是他想见能见的?”
这一番话说得颇有埋怨之意,虽是不知自己师妹与那天刀玄卫千户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可自己师妹都被『逼』得拜入佛门,可见那天刀玄卫千户已是伤透了自己师妹之心。
同是半道出家,念起以前尚未出家的日子,无非又如何不能体会到自己师妹的感受?便是怪在鲁子敬身为堂堂天刀玄卫千户,却老是要冲自己这一间尼姑庵死缠『乱』打,无言师妹都已是表态得清楚,此生都不可能再见对方一面,那鲁子敬又为何还要苦苦执着,难道他以为如此坚持下来,自己无言师妹便会心软了不成?
需知斩断红尘、遁入空门,便是需要莫大的毅力才能下定这个决心,既然无言师妹都已是决定了往后余生要与佛祖青灯常伴,自此不再过问世间之事,又岂会再动那一颗封藏的凡心。
门外的无尘只在听着师姐说了两句之后便悄然离去,可屋那人说了一通,另外一人却始终没有动静传来。于是来到屋一看,只见一人立在堂,另一人仍是冲着佛祖跪拜在地,其嘴唇嚅嗫,却不听有话声传来,屋内顿时变得寂静无声起来。
直到过了半晌之后,看着自己师妹丝毫没有停下诵经的意思,那无非也不打算继续再说下去,她可是半点儿没有责怪自己师妹的意思,说这一番话也仅是为了抱怨而已。眼下抱怨完了,见师妹还在念经,她也不打算继续打搅,也害怕自己此番言论惊扰了佛祖,便任由着自己师妹在此继续诵经念佛,其独自一人径自离去…
察觉到身边之人已是离开,无言仍是闭目不动,念经也不曾停下。可方才听着师姐在自己面前说了一堆,哪怕无言有心充耳不闻,但那些话还是传入了自己的耳,此时回响在自己的耳畔,也扰『乱』了自己诵经念佛的心境。
“……”
一阵无言,只是缓缓地睁开眼来,无言目光怔怔地盯着身前岸的佛像,看着那佛像不喜不悲、面无神『色』,其心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羡慕之意,又不禁自问道:“究竟要到何时,我才能如佛祖一般,真正达到无喜无怒、无欲无求的境地…”
奈何没人知晓她心所想,此处更是不会有人来回答于她,便因为越是想要将心的杂念抛去脑后,方才师姐当着自己面所说的那些话,便越是如洪水猛兽一般涌入自己的脑,直让无言如何也挥之不去。
看着自己如何也不能静下心来,无言索『性』也放弃了继续念经。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又轻轻拂去膝前衣的灰土,随后一个转身,目光望向屋外,透过大门望向远处天边的流云,望着那天的流云虽是死物,无心无翼,却也要被微风推着行走,从而一直飘『荡』在苍穹之,便是有着身不由己之意。
见此一幕,无言的心里似是有些感悟,其眼前突然一亮,渐渐地迸放出神采来,心又是思道:“天的白云不过是死物,却都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又何况我这区区一介凡人…忘不去,也忘不去吧…我又何必和他一般地苦苦执着…”
“报仇之事,我已是不再多想,算能杀了那人又能如何,爹娘也不会因此重活过来,既然他想要帮我这忙,那由着他去好了。”
“至于他…”
又思道一声,无言心思绪突断、面容一僵,脸遂即流『露』出黯然的神『色』,不由得低下头来,这又再次闭了双眼。
“原本以为拜入佛门,只要诚心念佛、做到六根清净,能达成四大皆空…可现在看来,想要忘得一干二净,可是做不到了…”
“如今不过才过得三年时日,我能变成现在这样,也该是心满意足。若是再过个若干年,应是也能忘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与我想必也成了形同陌路,即便是出现在他面前,或许他也不会再认出我来,也许这是我想要的了吧…”
“那继续不要见他,如此也好断了他的念想,算他能来找我三年…可十年、三十年过后,任他再是坚持,怕是也无法做到的吧…”
“等他觉着此生再见我无望,便是不会再来了,这样对他而言也是好的。”
“他是天刀玄卫千户,他还有他的前途,我与他本是两不相干之人,还是莫要因此害了他的才好…”
已是有了主意,便不再纠结于心所思,无言努力地让自己不再去多想这些,只在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过后,便从屋走了出来,然后又出了此间小院,直直地朝着别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