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正午,烈日当空,虽是不觉燥热,但墨轩的内心,却是如那万年寒潭一般冰凉透骨…
他想不到自己所在的墨家、自己所希冀地墨家,竟会作出这么一番决定…
墨非既然敢与自己说出那番话来,看来他也是对自己心存着偏见,便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认为像自己这等身份之人,并不够资格成为墨家之人。
只是这个念头,墨非却是没有对父亲墨天豪吐出,就在昨日初见墨轩之时,墨非也是保持着一副彬彬有礼地模样,未让父亲与墨轩看出任何端倪。
直到今日,在这学堂附近见到了墨轩后,墨非才忍不住冲他出手,又被墨轩一番言语给激怒,这才彻底地卸去了伪装,冲墨轩道出了自己心中之言,却是不怕墨轩会将此事泄露出去。毕竟他们一个乃是墨家大公子之子,一个却是堡外来人,就是让墨家之人去选择,他们也会选择相信墨非,而非墨轩,这就更不用提墨家不少之人还对墨轩心存芥蒂、并不希望墨轩能够回到墨家。
正是因为这些,墨非这才会与墨轩说出那些话,便是希望墨轩受不得这种侮辱,自行离开墨家,永远不要再回来。在墨非看来,似墨轩这等墨家叛徒之后,便是连待在墨家堡内的资格也不曾有。
所以目的达到之后,墨非便是一走了之,他也不怕墨轩去寻他的麻烦,凭着墨轩的武功,一时半会可是奈何不得自己,可墨轩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自己动手的话,墨非自信墨家之人定会帮着自己一同对付墨轩。
甚至墨非心中还有些希望墨轩会失去理智,来与自己动手拼命,如此一来,墨非便有正当地理由可以堂而皇之地对付墨轩,将他关入墨家大牢之中,再从长发落于他,又或是直接地要了墨轩性命…
到时事已成定局,就是爷爷与父亲责怪起来,难道还能杀了自己与墨轩偿命不成?
所以说,墨非这一走,可是没有丝毫顾虑,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内!
至于墨轩,他只能立在原地,看着墨非振翅飞远,那机括之力远非人力可及,墨轩心知自己追不上墨非,索性也就放弃了追去地打算。
但要说此事就此作罢,墨轩却是不这么认为,墨非胆敢出言侮辱自己父母,墨轩便已是不会顾忌他的身份,就是要与他不死不休!
只是此时冷静了下来,墨轩也不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那墨非可是大伯之子,若是自己真去与他拼命,甚至一剑杀了他,那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大伯、面对爷爷?
同族相残,这定不是大伯他们想要见到的,墨非那么出言激怒着自己,定是打着自己恼怒之下,便会不顾一切地与他拼命,却是正中了墨非的下怀,中了他的算计。
所以此时冷静下来之后,墨轩也没有作出冲动地举动来,他只是看去墨非离去地方向,却如何也难以消去心中地最后一丝怒火。
但此时人已不在了,自己就是再为气愤也是无用,墨轩只好就此作罢,也失了在堡中游历地心思,这便打算回到自己的住处去。
而墨轩心中,还有着另外一个问题想要去问起大伯,便是有关自己爹娘之仇一事,难道真如那墨非所言一般,墨家并不打算为了爹娘报仇?那自己跟着大伯回到墨家,又有何意义?
当然,墨轩并不会只听信墨非的一面之词,或许墨非就是在故意诓骗着自己,所以墨轩这才更要找到大伯问个清楚明白,毕竟大伯可是自己父亲的兄长,他也想要为自己的父亲,便断然没有欺瞒自己的道理。
如此想着,墨轩更是不会久留于此,这便立马运着轻功,就奔着大伯小院而去。
……
可一路赶回住处,墨轩却并未寻见大伯身影,想着大伯事务缠身,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墨轩只得寻来院中相问大伯所在,也好自己去找。
“少公子,大公子他忙起来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非公子他也找不到大公子,这就更不要说我们这些下人了…”
被墨轩拦住去路问话,这名下人却是面露为难之色地说道,显然他也不知道墨天豪此时所在何处。
“那大伯他何时会回来?”
见这人也不知大伯所在,墨轩也没办法,只得这么问道。
“这个可说不准…”
下人思索一番,这又答道:“大公子离开堡中已有多年,那积留下来的事务虽然也有人帮着处理,但需要大公子来亲自处理之事也是不少,所以这几日大公子一定忙得没有空余的时间,或许半月都不会回来也不一定…”
说完,或是会怕墨轩不信,那下人又笑着说道:“大公子可不要以为这是小的在胡说,大公子以前就经常这样,特别是老爷病重之后,压在大公子肩上的事务就变得更多,大公子可是经常路过家门而不入的!”
见下人说得不似作假,墨轩这也没了办法,要是大伯真有如此之忙,墨轩就是现在找去,大伯他也不一定会有功夫来见自己。
只能作罢,便让下人自行离去,墨轩这也息了去找大伯的心思,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并开始深深思索起来。
见不到大伯,墨轩便无法向大伯确认墨家的态度,要是墨家真不肯与自己爹娘报仇,那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就算此事是真,也一定不会是大伯的意思,大伯他可是与我保证过的,一定会给爹娘报仇,这些反对的声音,便是那些对爹娘有成见之人说出,不愿被爹娘之仇给牵扯其中!”
沉吟道了一声。墨轩只觉深深地无力,就连大伯都不能左右此事,他一个刚刚回到墨家之人,又如何会与话语权?难道就这么看着报仇的机会流失?
“不行!”
喝了一声,墨轩断然不能见到这事发生,要是墨家都不肯与爹娘报仇,仅凭着自己一人之力,墨轩想要报仇又该等到何时去?
“既然我人微言轻、无法左右这事,那我就去求爷爷!大伯他无暇他顾,但爷爷可是墨家家主,他一定不会看着爹娘被人害死而不管的!”
打定了主意,墨轩这就要动身去见爷爷,可来到爷爷所在的小院之后,闻着那小院之中汤药之味依旧浓郁冲鼻,墨轩也无心理会,却是见到小院之中许多下人奔走忙碌,或是端盆送水,或是跑出小院去,也不知要去作甚,似是有着什么万分火急之事。
“哎、哎!你是什么人?不要待在这里妨事!没看见这里这么忙么?”
就在墨轩准备去到爷爷卧病小屋之时,却是忽闻一人冲着自己一喝,墨轩转身看去,便见一名下人来到自己面前,又面色不悦地呵斥道:“看你这衣服,好像不是墨家弟子吧?”
说着,这下人面色一变,身子向后跳了一步,又满面警惕地冲着墨轩喝道:“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这里可是墨家家主之院,你来这里是有着什么企图!?”
对于这下人大惊小怪模样,墨轩可是没得心思与他胡闹,只是急切着说道:“你不必这么提防,我也是墨家之人,来这里是要见我爷爷!”
“你爷爷?”
闻声一咦,下人不禁上下打量了墨轩一眼,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便见他指着墨轩惊声呼道:“难道你就是昨日才回来的那位少公子!?”
“正是我!”
原来下人也听说过自己,墨轩倒是省了去解释地功夫,这就点头承认。
见状,下人便是一惊,原来一人还真是少公子,于是便连忙冲着墨轩行礼呼道:“小的见过少公子!”
“不必如此!”
赶忙扶起了下人,墨轩也不废话,这就指着周围问道:“你快与我说说,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闻言,下人面色一惨,又如实答道:“少公子你有所不知,其实是老爷病情突然加重才会闹得这样,小的这才刚刚叫来堡中大夫与老爷查看病情,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什么!?”
听得下人之言,墨轩顿时便是一惊,想不到自己来找爷爷,竟会遇上爷爷病情加重,这还让墨轩如何去与爷爷开口?
但相比爹娘之事,眼下爷爷病情才是首要,墨轩当下也顾不得此次所来目的,便抓着下人双肩问道:“爷爷他的病情如何会加重的?昨日我来见爷爷之时,爷爷他不是还好好的?”
被墨轩如此追问,下人面上为难之色不禁更重,便见他苦着面色答道:“少公子…这…这小的也不知道啊!
老爷他病情突然就变重了起来,我们也是没有准备…否则…否则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下人这话说得等于没说,墨轩也不愿再听他废话,这就要进到屋去探望爷爷。不想那下人见着墨轩竟要进屋,顿时便吓了一跳,这又急忙拦着墨轩呼道:“少公子!少公子,你可不能进去!老爷现在病重,大夫正在替老爷诊断,可容不得别人打搅!”
闻言,墨轩这才停住了脚步,他虽是心忧爷爷病情,但比起这些,墨轩更是不敢打搅了大夫看病,以免出了什么差池。
虽是与爷爷只见过一面,但那骨子里的亲情,还是让墨轩十分担心爷爷病情,他已是经历过失去爹娘的痛苦,可不想再看到爷爷又在自己面前离去。
但此时不能亲眼看上一眼爷爷,墨轩心中如何也是放心不下,也不知大伯他是否得知了这个消息,依照大伯的脾性,要是知道了爷爷病重,应该是第一时间便会赶来才是…
就在墨轩心中左思右想之际,屋中却是走出了一人,见到外边吵闹得很,其面色不禁露着不悦,这又沉声喝道:“是何人在此处大呼小叫,难道就不怕惊着家主么?”
闻声,墨轩便看向这说话之人,见到此人一副书生打扮,年纪却是约有五六十岁,乃是一名老者,应当便是那名替爷爷查探病情的大夫。
想到此处,又担心爷爷病情,墨轩也顾不得这人所言,便是径自来到老者身前,冲着老者匆匆行了一礼,这又问道:“这位大夫,敢问爷爷他病情如何?可有安定下来?”
听着墨轩口称“爷爷”,老者看向墨轩面色微讶,想必已是猜出了墨轩身份,又见着墨轩神色急切非常,显然是十分担心家主病情,老者神色这才稍霁些许,又平静答道:“家主病情已是并无大碍,只是如此长久下去,定然不是办法…”
“家主年事已高,身子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却是每日还要为家中事务操心劳累,如此下去,家主他时日可是无多啊!”
说着一叹,老者不禁又是一阵摇头,可见墨忘祖此次病情虽是压住,但仍是不容乐观。
见着此幕,墨轩面色也是更加难看,但他也不懂这医术之道,便是想要过问,也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只能问道:“大夫,爷爷他病情又如何会突然加重,我昨日才来见过爷爷,爷爷他明明还好好地,为何今日突然就…”
说着一顿,墨轩已是说不下去,但老者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便答道:“这些年家主虽是卧病在床,但最近两年这病情已是稳定了下来,理应不会这般突然加重才是,所以这其中缘由,我也是十分不解…”
“不过,以家主此次病情加重模样看来,应当是被气急攻心,可是家主一直在这里安生养病,并不应该如此…”
老者说着一阵摇头晃首,只道自己想不明白,也是有心无力。
老者并不知情,可墨轩听着老者之言,却是心中一动,便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其神色也是变得极为不自在。
“难道爷爷是因为昨日得知了爹的死讯,这才病情加剧、变得现在这样!?”
心中惊念一声,墨轩不禁顿生悔意,早知如此就不应该这般将父亲死讯直言相告,不然爷爷也不会落得如此。
可墨轩不知的是,墨忘祖如今病情加重固然是有着这些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墨家主事之人当中流传的一些言论,这才使得墨忘祖胸中气愤不已,更是被气得吐血出来!
“少公子难道是知道些什么?”
老者见墨轩神色并不自然,心中不禁疑惑,于是朝着墨轩问去。
“唉!”
闻言,墨轩便是一声叹息,但他却没有回答之意,只是朝着老者问道:“大夫,不知我现在可否去看一看爷爷?”
“不可!”
不想老者听得墨轩之言,便是毫不犹豫就拒绝,又解释道:“家主现在病情才刚刚稳定下来,这还需要静养数日方可,所以家主如今还不方便见人,少公子来此若是要见家主的话,还是请回吧!”
说着,老夫便冲着墨轩身后伸了伸手,其意已是十分明显。
见状,墨轩不由得露出万分失望模样,他还想要开口再说些,奈何老者态度坚决无比,已然不肯再听墨轩解释半句,这无法之下,墨轩也只好放弃了打算,这便折身返回。
出了小院,墨轩已是失魂落魄,墨家极有可能不帮自己,而自己又找不到大伯,现在唯一能够寻求帮助的爷爷也跟着病重,难道自己真是报仇无望了?
一路也不知如何回到地住处,墨轩一进门便又找来下人问起,大伯是否有回来过,可下人回答地答案仍是没有。
对此又是一阵失望,墨轩只觉自己都要彻底绝望了,要不是最后一丝对大伯的信任支撑着墨轩,墨轩怕是都要抗不下去。
就这般浑浑噩噩地又过了几日,墨轩都不知道自己这几日是如何度过的,直到一日夜里,墨轩待在自己屋中出神,却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动静,并隐约听到有人呼唤着“大公子”三字,这不禁让墨轩听得双目一亮,“噌”地一下便从屋中跑去,赫然见到大伯就在院中与人商谈着什么。
“大伯!”
一声呼唤,墨轩已是迫不及待地跑去。
听到墨轩呼声,墨天豪回头看来,见到叫着自己之人竟是墨轩,其面色顿时一沉,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墨轩看得真切,心中不禁也是一记“咯噔”,并隐隐有着一股不好地预感…
“原来是轩儿啊!”
但墨轩此时已是走到近前,墨天豪自然也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便见他强颜一笑,笑容却是发苦难看,这又朝着墨轩说道。
“大伯,墨轩有些话想要与大伯说!”
虽是奇怪大伯如此模样,但墨轩心里还有更为重要之事需要向大伯确认,所以他也无心去理会其他什么,只是直接与大伯问道。
“轩儿…轩儿有话要与大伯说?”
咦了一声,墨天豪神色不禁更显反常,这又故意干咳了几声,才吞吞吐吐地答道:“轩儿有话…不妨直说就是,大伯便在这里听着!”
见此,墨轩也不啰嗦,于是问道:“大伯,墨轩听说墨家并不打算为我爹娘报仇,这事可是当真!?”
“你从何处听来地这话!?”
一听墨轩说完,墨天豪立马勃然大怒,但见他冲着墨轩怒目瞪去,这又怒言道:“我与你爹可是同胞兄弟,他的仇我又如何会置之不理!?你究竟是从何处听来地这些话,竟然还在你大伯面前胡言乱语!?”
见到大伯如此动怒,墨轩却是丝毫没有惧色,现在他已是顾不得太多,便大声答道:“这话墨轩能够听说,那就一定不是空穴来风,所以我这才一直想要找到大伯询问这事,还请大伯如实告知墨轩,墨轩在此…不胜感激!”
言罢,墨轩就冲着墨天豪深深拜了下去…